范磊进了卧室,直奔床上。范磊并没洗澡,浑身的酒味瞬间就将玉瑾淹没了,她呼吸着范磊强烈的酒气,也并不觉得像往常那样无法忍受了,接下来他们做爱。
这是玉瑾和范磊的性生活停止将近半年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做爱。两人的身体状态都恢复到好几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玉瑾的身体湿润而敏感,范磊手到之处,玉瑾一阵阵的呻吟让范磊异常激动。窗外没有月光,屋里漆黑一片,这种黑暗让玉瑾感到范磊很陌生,这让她想起刚刚赵景升给予过她的那种新奇感觉,她明白了,并非自己已经丧失了性欲,而是平淡的生活扼杀了它;在一片黑暗中,玉瑾的眼前竟浮现出赵景升的脸……
范磊的行动很凶猛,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他觉得玉瑾今天似乎换了个人,一个陌生的女人,之前,这女人跟自己没关系,只有今晚他们用肉体才相识的。他搜肠刮肚地想找出这种感觉曾经什么时候有过,最后,鬼使神差的,竟然想起另一个女人的脸来。
那是一次在上海出差,跟徐汇区的区政府人员吃饭,席间一位三十岁的女人成了众人的关注点,有人告诉范磊她是一个公司的女老板,跟政府有生意往来,但她的举止做派简直就是 交际花,一身名牌不在话下,长相身材也是火辣的没得说,一口嗲嗲的上海普通话更增添了韵味,范磊心里感叹,到底是上海啊,女人别一番风韵。早有人看出范磊的心思,有意给他们搭桥引线。范磊那时候不到四十岁,刚刚提拨了副区长,志得意满,仕途一片光明,女老板也是相中了范磊的温文儒雅。俩人后来单独去了酒吧,然后去了一家宾馆,女老板说那是一个朋友开的,很保险。做完以后,范磊才反应过来,她是经常带人来才知道很保险的,那所谓保险也是花钱买的。
范磊已经忘了女老板叫什么,但她的脸蛋、身体,以至身体的温度都让范磊记忆犹新。后来偶尔通个电话,得知范磊事业上并无太大起色,那边也就淡下来。但那女人的感觉却长久留在范磊的记忆中。
此刻,范磊感到玉瑾的身体在收紧,那种强烈的收缩感让范磊吃惊,他想象不出玉瑾竟能达到高潮,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玉瑾达到了高潮,但她却不知道那就是高潮,范磊为此调侃了她很久……恍惚间,范磊正与那个女老板共度良宵,范磊拥抱着那个黑暗中的女人,拥抱着一团焚身的欲火,时间仿佛在黑暗中倒流,范磊一泄而出的时候,体内的能量还顽固地存在着……
但范磊不想再来第二次了,他没有把握第二次是否能成功,这岁数的男人已经缺乏自信了。何况他已经很满足,今晚的一切都超乎想象,有一瞬间范磊甚至觉得是梦境。
终于范磊像一袋米似的沉重地倒在玉瑾身上,一种无限畅快之后的筋疲力尽,这感觉像无数条小虫在范磊的身上爬行。以前范磊倒在玉瑾身上以后,玉瑾会很温柔的抚摸范磊的后背,亲吻范磊的额头,但这次玉瑾像是一具木乃伊似的躺着 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几分钟,玉瑾突然生硬地推开范磊,穿鞋下地,然后摸索着去了洗手间。
范磊随便从地上抓起一件衣服擦了身体,然后听到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范磊很纳闷儿,不知道哪个细节触犯了玉瑾。他低头思索着,仔细想着今晚的事情,任何一个细节都是玉瑾迎合的,没有一丝勉强的意味。反复想来,今晚的事总觉得很蹊跷,他几乎无法相信那就是玉瑾的身体,那具干瘪的身体真的一下子就欲望充盈了?范磊不是个多疑的男人,他面对的只是发生的事实,从不幻想什么。很快,那种疑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欲望的满足让他感到很是惬意,他迷迷糊糊的,这期间洗手间里的水声一直响着,他有点不明白玉瑾怎么会冲洗那么长时间,难道我那么脏吗?范磊忍不住这么想。
这边玉瑾冲进洗手间,拉开灯,打开了淋浴喷头,她将喷头对着自己的身体猛一通冲洗,她的手上是滑腻腻的感觉,这让她觉得恶心,好在强大的水流让那种滑腻的感觉瞬间消失,她想象着范磊的精子随着下水道流向不知何处,她记得有个妇产医生说过,男人的精液有杀毒的作用,可以避免女人身体里的病菌滋生。但玉瑾对男人的精液有种天生的厌恶,她只要闻到精液特有的腥膻味,就从心里恶心,所以每次房事后都要把身体冲洗得干干净净的,尤其今夜,在她的意识里同两个男人做爱了。
玉瑾不想回到床上再去面对范磊,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刚刚跟自己做爱的男人并不是范磊,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或者说,虽然是范磊的躯壳,但玉瑾寄予在范磊躯壳里的想望,却是另一个男人。不知不觉的,一种罪恶感在玉瑾的身体里蔓延开,她不想承认这种罪恶感因何而来,但最终玉瑾明白无误地 意识到,今晚赵景升成了她的性幻想对象。
她猜测范磊,是否也有性幻想对象,因为范磊的行动也跟平时大不一样,“即便我跳进海里,也得找个垫背的。”玉瑾这种歹毒的想法占据了她的大脑,是啊,怎么解释他今晚异乎寻常的能力呢。刚刚范磊瘫倒在她身上的感觉依然存在,很沉重,说明他很陶醉。有一刻玉瑾想,要不就把这一切说明跟范磊挑明了吧,省得大家像藏猫猫似的谁也看不清谁,谁也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但这想法刚已出现就被否定了,谁会干那种傻事啊,夫妻生活中,谁能扛得住秘密,谁就是胜者。
其实看似女人心里藏不住事,那是因为那件事本身对女人并不重要,一旦女人觉得这件事对自己至关重要,就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去的,这是一种宗教意识,往大了说,是种信仰,这点上,女人比男人强。
玉瑾把一种私欲牢牢地藏在心里,那种坚固和牢靠是男人无法想象的。玉瑾怀揣着这个秘密,像是正在抚育一块水晶,她想象着有一天它会在她的体内闪闪发亮的,她想起那首歌,把爱情比喻成水晶,进而想,难道自己堕入爱情了吗?这样想着,玉瑾不禁脸红心跳起来,无论赵景升是什么感觉,玉瑾觉得自己的感觉是爱无疑,爱情,这词是如此陌生,但有时它会不期而遇,但对于玉瑾来说,一种由此而来的负罪感给这个秘密增添了些许的悲壮。她猜测着,范磊如果有类似的秘密,会不会说出来?会?或者不会?玉瑾想不出答案,她发现自己似乎并十分了解范磊,因为她无法判断范磊对事情的态度,以及决断和行动。女人说不清楚男人的事情,就像男人也说不清女人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玉瑾竟然像个怀春的大姑娘,等着赵景升 的电话。但漫长的三天时间过去了,竟然杳无声息。玉瑾失望了,赵景升像个影子似的,只在玉瑾的生活中闪了一下便不见了。凭玉瑾的矜持决不会主动给赵景升打电话,如果赵景升就此打住,玉瑾也就心安理得地过自己少油没盐的日子了。
周六,玉瑾去了爸家,两瓶从山西带回的汾水老白干让爸很高兴,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就开了瓶,一股酒香冒出来,爸说:看,还是家乡的酒香。
大姐二姐同声道:就是,一会您多喝点,舒筋活血。
爸让玉瑾讲讲奶奶坟上的事,玉瑾说:奶奶的坟地风水很好,您放心,我给奶奶上供,磕头,烧纸,然后洒酒,我跟奶奶说了好多遍,说您岁数大了,来不了,希望她老人家原谅,我想奶奶肯定能理解的。但玉瑾没提自己那通嚎哭。
爸说道:看你说的那么简单啊,去了一趟,怎么也有好多想法吧。
玉瑾点点头说:是,我觉得农村的生活倒不像以前那么可怕了,要是让我住在那,也能接受。
爸说:年龄大了,想法会变的,不过你那想法也不现实,你去农村住,范磊、孩子怎么办。
玉瑾说:哎呀,我就那么一说,您还当真了。
说到李财儿,爸说:那小子,胆子够大,十几岁的时候从山里的狼窝掏了小狼崽子卖到太原的动物园,惹得母狼每天晚上绕着村子嚎,还叼了几只羊,吓得全村的孩子都不敢出来,村里人跑去你姨家,坐着不走,让李财儿从动物园再把狼崽子弄回来,人家动物园买了才不还呢,李财儿把狼崽子生生偷回来,你说他能不能。
玉瑾说:这么刺激的事,他怎么没告诉我。
爸说:他哪儿好意思讲以前的事,两个孩子的爹了。
晚上,保姆秀花做了一大桌子菜,爸挨着个问孩子们都不来吗,大姐说宇环忙着谈一笔生意。二姐说小宁被奶奶接走了。大姐说:嚯,你好不容易能歇歇,妹夫也不能把家里的事都让你一个人做啊,那孩子是他的吧,他倒是名人当得自在,老婆孩子全不管。
二姐护着老公说:他怎么没管啊,他不去挣钱的话,小宁的医药费哪弄啊,我没法上班,在家照顾小宁,全家的吃喝用不都要他去奔啊。
大姐说:合着他找了个保姆,你净照顾孩子了,你自己有什么生活啊,你什么时候去的颐和园,还能想起来吗。
二姐让大姐问的一句话说不出来,玉瑾说:大姐,你就放过二姐吧,她心里委屈的什么似的,你还给她添堵。
爸的第一杯酒下肚,心里高兴,对玉瑾说:老三,感谢你这次给奶奶扫墓。
玉瑾赶忙说:您还这么客气啊,一家人还感谢什么,您要真感谢,不如请客。
大姐拍手道:老三这个主意好,爸请客。
爸说:请客还不容易,你们挑地方,挑好了下周六去。
玉瑾的手机响了,竟然是赵景升!
玉瑾心里一惊,尽量很平静地对着手机说:你等等啊,这信号不好,我去阳台。然后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玉瑾站在阳台上,爸养在笼子里的鸟吓得直扑腾,玉瑾的心也是扑腾扑腾狂跳不止。赵景升问:干嘛呢,没打搅你吧。
玉瑾回道:没事,在我爸家呢。
赵景升问玉瑾什么时候回家,玉瑾说吃完饭就回。赵景升 问吃完饭能不能出来坐坐,喝点东西。玉瑾只说了句:回头我给你信。就把电话挂了。
玉瑾回到饭桌上,大姐问:谁的电话啊,还至于跑阳台上打去,老三怕不是有外遇了吧。
二姐说:别瞎说,传到妹夫耳朵里怎么办。
玉瑾说:什么岁数了,还外遇呢,生孩子都没戏了。
爸在一旁道:我们老三知书达礼,不会搞那个。
玉瑾微笑着,但心里一阵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