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没再去出版社上班,也没有立即办理退休手续,用范磊的话说就是吊死鬼儿状态。
玉瑾记得小时候每到春天胡同里的树长出叶子,同时虫子也开始生长了,那时候给树打药是件奢侈的事情,所以不久就会有好多绿色的肉虫子从树上耷拉下来,胡同里人叫吊死鬼儿;一根细到看不见的丝连接着虫子和树,太多的虫子了,这让走路成为一件惊心动魄的事,那些女孩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玉瑾的叫声尤为尖利,她的身体不小心就碰到那些细丝,细丝上的虫子就会佝偻着身体贴在她的身上,玉瑾尖叫,躲闪,惹得一些男孩笑弯了腰。岁月荏苒,那种恐怖感却永久留在玉瑾的记忆里。
后来玉瑾多次想,吊死鬼儿生活得不错,至少有那根线拴着他们,不至于感觉无所依靠,而且当它们顺着线落到地上,也是立即便感受到大地的坚实,不过命运很难预料,有的可能很快就被人踩死了,只留下一滩绿色液体。其实玉瑾感觉自己的生活状况不像吊死鬼儿,更像一撮浮萍,而且是深秋池水里的浮萍,死气沉沉、孤单凄凉,原来人开始变老是这样的啊,渐渐退出生活的舞台,慢慢被社会淡忘,无论你以前怎样,都要忍受老之将至带来的无奈。
玉瑾并没有像父亲期待的那样试着开始写东西,她最终认为开始一件事情,是年轻人的事,而渐渐变老的人能做的只是结束一些事情。是的,她年轻的时候做过当作家的梦,那时她想: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作家的,像托尔斯泰、卡夫卡那样,让后人读着他们的书。但工作开始后,她的心完全扑在上面了,后来有了孩子,这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时间,她甚至享受那种与孩子厮守的美妙时光,当作家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其实玉瑾从来就没有把那个梦变成现实的强烈愿望,抱着一个美丽的不能实现的梦,也不错。
玉瑾的生活发生了变化,或者说是一种“回归”。
每天早上范磊早饭后离开家,随着房门“砰”一声关上,便将玉瑾关在了一个特定的空间里,这个空间是一种无形的限制,它隔绝了玉瑾与外面世界的联系,也让玉瑾的精神得到放松,有时候失去一种东西反倒有一种发泄般的轻松,玉瑾可以用大把的时间来感受这种轻松,只是轻松而已,谈不上愉快,愉快是更高的层次,短暂的愉快还是有的,保持愉快需要更丰富的想象力。
只剩下玉瑾和公主了,那些不会移动的物件都是一种障碍,有时候玉瑾觉得那些没有生命的物件,比如衣柜,沙发,似乎也是有些灵性的,你抚摸着它们,它们会给你不同的感觉,就是说以一种独有的方式与你交流,这让玉瑾觉得生活还有另外一个难以发现的层面,而这是她从未注意的。
玉瑾坐在沙发的一个角落里,公主翘着尾巴在玉瑾的周围走几圈,然后轻盈地跳上沙发,卷缩在玉瑾的身旁,眼睛半睁半闭,耳朵竖着,保持着警觉。只要玉瑾一挪动身体,公主立即睁开一只眼,玉瑾走几步,公主便睁开双眼抬起 头。玉瑾对公主说:你别那么看着我,觉得奇怪是吧,不上班了?是啊,我在家陪你了,你太老了,我也老了,所以就一起呆着吧。公主似乎明白玉瑾的意思,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闭上眼睛,蹲下来。
玉瑾走到女儿晓珂的屋里,桌面上一层灰,想起晓珂两周没回家了,来过几个电话,说是功课忙,乐队还要排练,然后就是发些短信给玉瑾,问问身体,吃什么,去哪玩等等,一些闲话。玉瑾回复女儿总说,一切都好,放心,别因为乐队耽误学习。
玉瑾找来一块抹布,轻轻掸去灰尘,又把床单拍了拍,看着灰尘在空气中扬起来,然后渐渐消失,玉瑾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上网。她看了看新闻,又看些明星的八卦,然后去微博转悠转悠,转发一些无关痛痒的贴子,然后给几个朋友发个问候留言,玉瑾发现晓珂在qq上,就想问她的学习生活情况,打了招呼等着晓珂回应,半天不见动静,明明显示在线,玉瑾有些恼火道:你怎么不理我呢,你是不是忙着跟谁聊天呢。
这次回复很快: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晓珂,我是她的同学,晓珂出去了,我用下她的电脑。
玉瑾问:你是谁啊,她宿舍的我都认识。
回:我跟晓珂一起去医院看过您。
玉瑾:记得,你是那个叫黑子的男孩吧,你跟晓珂都好吧。
回:都好,阿姨,您身体好吗?晓珂很惦记您。
玉瑾:她惦记我,怎么不回家,在学校呆着干嘛啊。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刚说完,那边就突然下线了,玉瑾正觉得奇怪,手机响了,一看正是晓珂。玉瑾问她干嘛呢,并告诉她刚跟那个黑子聊了一会。晓珂说:哦,我就是想问 问您身体怎么样。
玉瑾听晓珂说话有气无力的,就问她是不是不太舒服,晓珂赶紧说没有,又告诉玉瑾她正忙着,回头再聊。就把电话挂了。玉瑾觉得奇怪,坐沙发上想了一会,还能出什么事,那么大了。这么想着,心就踏实了。
中午,玉瑾下楼,走十几分钟去宽街把角那个白魁老号买一碗豆面丸子,一个糖火烧,这是玉瑾的午饭,也是她小时候的最爱,平时如果一个人,玉瑾都喜欢这么吃。
玉瑾用一个托盘端着食物,把餐厅巡视了一遍,最后在一个老太太身边坐下了。老太太正吃一个门钉肉饼,牙不好,所以吃的很费劲,她见玉瑾看她,一边嘴里捣鼓着,一边问玉瑾,豆面丸子怎么那么少,数都数过来了,哪像她小时候,那一大碗。说着还放下筷子用手比划着。玉瑾应着,把一个豆面丸子放进嘴里嚼着,玉瑾不喜欢与人搭讪,所以并没打算跟老太太搭茬,但老太太的肉饼半天还是原来那么大,玉瑾便对老太太说:您牙口不好就别吃这个了,弄碗面茶多好。老太太听玉瑾这么说笑道:谁说不是呢,每次进门之前都想,喝碗面茶就行,可一看这肉饼,就想起以前吃肉饼的时候的滋味,不由自主地就让售货员拿这个,你说这人一老,多贱啊,明明是干不了的事,非得强着干,你说这是怎么个道理呢,琢磨不透。玉瑾再没接茬,朝老太太笑笑,闷头把自己的赶紧吃完了,站起来对老太太说:您慢慢吃,便走出门去。
玉瑾从白魁老号出来,用餐巾纸擦着嘴,回头朝老太太看了一眼,老太太还在跟肉饼奋斗,不禁有点佩服了。想要是自己这么老了,还有没有精神来这吃喜欢的东西,人老了,真是一件不愉快的事,这种不愉快伴随着整个老去的过程,也就是 说人至少有一般时间在郁闷当中度过。
玉瑾顺着平安大道往东走,风都是热的,夹杂着一股甜甜的味道。树叶似乎刚刚长出来就老了。从段执政府门前经过,看到里面的树木郁郁葱葱,让她想起以前上中学的时候经常来这玩,春天的时候会爬树勾榆钱儿。这让玉瑾的心情好起来,她想起上学的时候,每年春天都会去踏青,工作以后,竟然一次也没去过,玉瑾自然而然想到了司徒玫瑰,想起以前全班同学一起去郊区踏青,几乎所有人带的吃的都是妈亲自做的,有烙饼有馒头夹香肠,还有包子。要是能回到从前多好,过那种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那该多好呢。这时候玉瑾包里手机响起来,掏出一看,是司徒玫瑰。
司徒玫瑰的大嗓门让玉瑾顿时感到轻松,司徒玫瑰开口就说:晏老师病了,挺重的,几个同学约着去医院看她,你想去吗?
晏老师?哪个晏老师?玉瑾问。
司徒玫瑰说:高中教历史的,跟咱们关系挺不错的,那时候咱班一有活动就叫她参加,你怎么连老师都忘了,真是的。
玉瑾道着歉,脑海里一个年轻女老师的形象渐渐浮现出来,扎着两条长辫儿,一件毛蓝色的中式衣服,胸很大,为此经常被学生耻笑。还因为她的名字叫晏舒,所以被学生戏称为鼹鼠。玉瑾忙说,去,我肯定去。两人便约好明天在协和医院碰面。
第二天上午九点,玉瑾在协和医院门口见到了司徒玫瑰和其他四位中学的同班同学,简短寒暄后,一起往后面的住院楼走。边走边聊,有个小名叫小四儿的男同学对玉瑾说:哎呀,要是在街上见到你,肯定不敢认,你那时候那么瘦,眼睛那么 大,那么漂亮……
玉瑾说: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胖而且眼睛变小,也变丑了。
小四儿说:不是那意思,我是感叹时间过得太快,瞧,咱们班同学都老了。
玉瑾说:三十多年了,能不老吗。
一行人乘电梯到了八层的外科病房。病房外好多人围着,才知道大夫正在查房,不让进。几个人站在病房外聊着。
小四儿接着对玉瑾说:后来知道你当了编辑,都觉得你挺棒的,编辑总给人神秘的感觉。
玉瑾说:现在不会有人觉得当编辑棒了,文化行业已经很边缘化了,现在都是企业家、房产商什么的时髦,又出名又有钱的。
另一个叫王东的男同学接道:我们刚毕业的时候全国人民还是觉得文化人最了不起,现在当然不是了,现在是钱权的社会,不过私下讲,我还是很崇尚文化的,至少性情高雅,比那些粗俗的商人强。
司徒玫瑰一旁道:一会咱换个地方聊行吗,赶紧想好跟晏老师说什么。
这时候从病房里涌出一大群穿白大褂的,领头的医生显然是个大专家,派头十足,众多的年轻大夫跟在他的身后,专家大夫边走边跟身旁的年轻医生说着,年轻医生们都毕恭毕敬低头听着。等大夫们走远了,探视的家属才蜂拥进去。
玉瑾一行找到晏老师的病房,他们悄悄进门。这是个三张床的病房,晏老师的三号床靠近窗户。
司徒玫瑰看了看床头的牌上病人的名字:晏舒。轻声说了句:没错,就是晏老师。
几个人同时朝躺在床上的晏老师看去,晏老师正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虽然事先有准备,老师肯定不年轻了,但床上的这个人还是让玉瑾心里一阵难过。那张苍白的脸上皱纹丛生,尤其眼角和嘴角,像是有人用刀子使劲刻上去的,非常深,甚至给人一种皮肤已经断裂的感觉。花白而凌乱的头发没有一丝光泽,比一蓬草还难看,在洁白的枕头的映衬下仿佛没有一丝生命力。耳朵上那只针孔,眼见是扎过耳朵眼,曾经带过耳环,但此刻那里是一条线,似乎时间把那个曾经的针孔无限度拽长了,玉瑾真不记得晏老师带过耳环,那时候的老师扎耳朵眼吗?
这时玉瑾看见司徒玫瑰趴在晏老师身上轻轻叫:晏老师,我们来看您了,我是司徒玫瑰,还记得吗?您能听见吗?
司徒玫瑰说完了,便站直了身子等着晏老师反应。
晏老师睁开眼,环视一下四周,看到她的学生们,笑了。她笑的时候所有的皱纹都张开了,像是一朵使用了特技镜头绽放的花朵,那些刚刚还深不可测的皱纹骤然间变成了一道道优美的波纹,在晏老师的脸上灵动着。晏老师说:当然记得,凡是我教过的学生都有印象,可能名字想不起来了,但是你们的样子我都记得。
晏老师的眼睛停留在玉瑾身上,问道:这是周玉瑾吧,我们的班花儿,也是校花儿。晏老师轻轻笑了几声,笑容让晏老师的脸上飘过一片淡红色。
玉瑾听晏老师这么说,脸竟然红了,应道:是我,晏老师,您好些吗?
晏老师说:我挺好的,就是老了,病太多,你们都挺好的吧。
几个同学应声道:挺好的,我们都希望您好起来,参加我 们的班级聚会。
这时有个大夫走进来,跟晏老师打招呼道:晏舒怎么样今天,看着气色还不错啊。说着从脖子上取下听诊器示意听心脏,并让玉瑾几个人先出去一下,玉瑾在病房最里面,她还没来得及走出去,见晏老师毫不犹豫地撩起身上白兰条的病号服,一下子露出身体,玉瑾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想什么,晏老师的乳房已经清清楚楚暴露出来。玉瑾不敢看,她有点为晏老师难为情,却忍不住好奇心驱使,用余光望去,原来那对让同学嘲笑的特大乳房,如今已经萎缩成两只瘪瘪的口袋了,它们似乎很无奈地倒向两旁,乳头则像是两只干硬的黑枣,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那个男医生拿着听诊器认真听着,听侧面的时候,他只好把干瘪的乳房撩起来,像是撩起一扇门帘。玉瑾赶紧随着同学走出病房。
玉瑾大受刺激,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暴露着,愣愣地看着走廊里过往的人,那些穿病服的病人、医生,还有那些心情焦急面露倦怠的家属,都让玉瑾感到一种心理不适。她听着其他同学说话,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片噪音。
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晏老师已经完全坐起来了,头发像是被电磁吸引着往上去,这时听有个同学问晏老师怎么孩子没来照顾。晏老师用手捋了一下头发,无效,它们又从晏老师的手里竖起来,晏老师告诉他们两个孩子都在美国,男孩工作了,女孩嫁人了,他们有他们的生活。问老伴呢,也没来?晏老师又说:老伴去年走的,看来我今年就要去找他了。晏老师说完这句话,脸上现出一种向往的神情。
司徒玫瑰说:您别这么说,还有我们这么多学生呢,以后我们轮流来照顾您。
晏老师赶紧说:不用不用,你们都挺忙的。
司徒玫瑰说:我们不忙,我们大部分都退休了。
晏老师的眼睛里露出惊讶,说道:没想到你们也都这么大了,我还想着你们在学校里,不完成作业,等我骂你们的时候,那时候你们那么小,简直就像我的孩子,可一眨眼的功夫你们就退休了……晏老师说着,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流下来。司徒玫瑰和玉瑾都陪着晏老师流泪,司徒玫瑰安慰晏老师道:您别伤心,对您身体不好。玉瑾有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临走时晏老师朝大家挥手,玉瑾看见晏老师的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
从医院出来,玉瑾跟同学告别,独自往家走,晏老师那对干瘪的乳房一直在眼前晃悠。这让玉瑾心理十分难过,想到女人老了以后,真是惨不忍睹,何必当初那么鲜艳欲滴貌若花朵呢,造物主真是会作弄人。
范磊下班回家,玉瑾做了炸酱面,俩人边吃边聊,玉瑾跟他描述了晏老师的事,范磊笑道:谁都得走这步,连圣人都逃不过,你就别庸人自扰了。俩人吃着面,范磊问面条什么时候买的,是不是不太新鲜了。玉瑾说:不会吧,昨天买的。范磊起身去厨房倒了点醋回来继续吃。玉瑾笑道:你还真有办法。说完也去厨房倒醋。再回到餐桌前,范磊正在接电话。玉瑾听着像是在说市里那个项目的事,等范磊挂了电话就问他谁打来的,范磊说是晓蒙。玉瑾问是不是接了市里的那个项目。范磊端起半碗面条说:有什么办法呢,他跑到区里直接找书记,让我负责项目,他是市里的人,区里巴结他还来不及。
玉瑾说:没准人家真是好意,你别想太多。
见范磊不再说什么,玉瑾想起爸昨天打来电话谈起回家给奶奶上坟的事,爸的意思很明显,主张玉瑾代替他回去,爸这意思已经表示多次,玉瑾现在闲下来了,玉瑾决定去一趟,便对范磊说道:我可能要回老家给我奶奶上个坟去,好多年没人回去了,我奶奶肯定不高兴了。
范磊把空碗放在桌子上问:应该的。
又问玉瑾:就你一个人还是跟你姐她们一起去?
玉瑾说:大姐时常要照顾爸,二姐有小宁离不开,我现在闲人一个,只能我去,爸念叨好几回了,再说原来奶奶也是最疼我的。
范磊说:按说我应该陪你,可我事情太多了,真是对不住了,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回头我给你买票。
玉瑾说:有你这些话我心里就挺舒服。
半夜,玉瑾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想着医院里的情景,心里像是一锅糨糊,稠的搅不开,玉瑾想不明白,原来那么年轻那么好看又有才华的晏老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这一切仿佛就在一瞬间发生的,晏老师那乱草一样的头发、那对松弛丑陋的乳房,深深刺激着玉瑾的神经。偏这时候范磊也上了床,拉黑了灯,附在玉瑾的耳朵上悄声问:老婆,今天能来吗?我想你了……
玉瑾的脑子里满是白天的事情,范磊的话让她疑惑了一下,借着外边的光亮,玉瑾看见范磊的眼睛里的渴望,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渴望,玉瑾这才反应过来范磊的意思,掐指一算,前后足有三四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性这事,似乎完全是男人的营生,像玉瑾这样的中年女人,生理上的要求早已不像以前,现在玉瑾就像是一澜平静下来的大海,一点波澜都没有。 但玉瑾了解范磊,觉得这样一段时间没有房事,对范磊来说有些委屈,想起现在社会这么乱,男人不出轨都是奇迹。玉瑾想到这,身体便下意识地迎合着范磊,并非出于欲望,而是一种多年生活在一起的责任和义务,就像玉瑾照顾范磊吃饭一样。
玉瑾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样做的同时,玉瑾在想这究竟是自己的本能呢,还是其他,她很快否定了是其他的因素,因为她自己的欲望似乎也渐渐被唤醒了,仿佛有一股气在玉瑾的身体里攒动,那股气往下走,像以前那样集中在玉瑾的敏感部位,玉瑾的一只手扯着范磊的手,让他抚摸自己,挑逗自己。
但让玉瑾万分沮丧的是,身体竟然是干的,凭范磊百般温存抚弄,竟没有丝毫湿润的迹象,以前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水草丛生、情欲丰沛;而范磊饱满的身体可怜巴巴地在暗处闲着,范磊一边还安慰玉瑾,让她别急,范磊更加温柔,玉瑾感觉到范磊的温柔里添加了极大的耐心,她看着范磊映在墙上的影子,感觉到范磊的确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情况却没任何改善,玉瑾感觉到范磊有些泄气,可他并不想停下来,范磊执拗地做着同一个动作,并试着用手,无效;最后范磊用嘴,终于玉瑾湿润了,但她心里很清楚,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湿润,是被动的,是一种假象。当范磊进入到玉瑾的身体里时,玉瑾哀怨而无力地呻吟了一声,任凭范磊猛烈的动作,玉瑾想配合,但她没有快感,一开始还假装着随着范磊的身体动了几下,很快就处于被动状态,范磊立即感觉到了,但欲望驱使着他不想停下来,很快,玉瑾感到身体的疼痛,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被榨干了的板油,干得透透的了,而范磊的则像一位猛士,坚决地朝着一个山头冲过去。
突然,范磊停住了,接着他从玉瑾的身体上撤下来,感觉像是一个败兵,然后呆呆地坐在床上,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玉瑾看到范磊颓丧的身形映在墙上,一动不动。玉瑾突然心里一阵愧疚,然后就是一阵伤感,伴随着伤感就是泉涌般的眼泪,继而变成了嚎啕大哭。
范磊没料到玉瑾会有这样的反应,这让他惊惶失措,慌忙拉开灯,玉瑾的身体暴露在灯光下,猝不及防,惊讶得停住哭泣,因为她首先看见了自己松弛而丑陋的身体,乳房虽然没有晏老师那么可怕,衰老也是很明显的,生孩子时的妊娠纹变得像梯田似的,一波一波的,玉瑾侧躺着,肚子松松地摊在床上。这一切让玉瑾的自尊心严重受伤,她尖叫了一声,光着身子跑出了卧室,直奔卫生间。
范磊越发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毫不犹豫地追出去。玉瑾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上,范磊听到玉瑾在里面一个劲哭,范磊站在外面,不知道能做什么,好话说了一大车,还是不管用,怕玉瑾着凉,勉强开条门缝把衣服给她扔进去,玉瑾穿了衣服反倒平静下来,从卫生间走出来,范磊想靠近她安慰她,但被玉瑾推开了,玉瑾直接去了女儿晓珂的房间,呆在里面再没动静。范磊站在客厅里,十分茫然,心想:女人可真是不可思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