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三里屯,玉瑾一路走回家,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玉瑾想啊想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街上熙来攘往的人,川流不息的车辆,反倒让玉瑾的思绪越发的凌乱不堪。
玉瑾的思绪像街上的车流一样,时而堵塞,时而舒畅,她的脑子里像是放电影,把过去的生活一点一点倒腾出来,生活是由许多事情组成的,无论大事小事,性质相同,总之有开始有过程,最后有个结尾,或者没有结尾,其实好多事情都是没有结尾的,没有结尾也算结尾了,只是那个结尾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看着满大街的人流,玉瑾想:这么多的陌生人,在这些潮水一样的陌生人中,究竟几个是自己认识的,认识的人很少,所以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等于什么都不是。于是玉瑾尽量想自己熟悉的人,比如过去的同学、老师、邻居。渐渐地玉瑾想起了很多的人,平时这些人都被自己藏到哪了,现在一个个的都被拽出来了,那些熟悉的人的面孔慢慢出现,然后清晰,再就是一些与自己的交往,音容笑貌什么的,然后再慢慢隐去。当然有的人是无法隐去的,比如丈夫范磊,女儿小珂,都是她生活中的惰性因子,只能随着生活变得越来越重要,无法从生活中抹去。
玉瑾突然想到了杨大海,刚刚的交谈,他的笑声、手势等等一切,都让玉瑾感到舒服,玉瑾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在自己的生活中扮演着仅仅次于范磊的角色,这让玉瑾心里突然产生一种燥热,紧接着她就为自己这种胡思乱想羞愧了。但无论怎样,杨大海算得上一个贴心的人。
快到张自忠路的时候,街边一个小服装店吸引了玉瑾的眼球,一条大花裙子占据了橱窗的显著位置,红底子大绿花,十分打眼,原来都说红配绿赛狗屁,现在就越是把这两种颜色放在一起,效果就更夺人。门口的塑料模特身上穿着一件吊带背心,一件宽松的长裤是玉瑾喜欢的款式,玉瑾信步而入。
老板竟然是个黑人,这让玉瑾没想到,些微惊讶。墙上明显的位置挂着黑人老板在非洲大草原上的照片,照片上比现在年轻许多,几乎赤膊,突显一种原始的张力。玉瑾想,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这开家小店,真是异想天开啊。
这时候黑人老板悄悄来到玉瑾身边跟她搭讪,没想到那张厚厚的嘴唇里竟吐出一串流利的中文,说话幽默,他问玉瑾想要点什么,并指着橱窗里那条大花长裙对玉瑾说:这很适合你的。
玉瑾保持着一种矜持,只是微笑着朝黑人老板点点头,表示不同意他的话,自己一向穿得很素净的,就是说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玉瑾说话的时候一直没停止走动,她看着店里的装饰,和那些带有灵气的服装,她感到黑人老板很喜欢自己的店,他把每一件衣服都码放得很整齐漂亮,让你不由得也跟着他喜欢这些衣服。玉瑾并不真想买,就在她转悠了几圈,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只听黑人老板在身后说:
其实你很优雅,不妨试试吧,说不定效果很好呢。
玉瑾有些惊讶地回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人老板已经 把那条裙子从橱窗里取下来了,他正双手展开裙子,裙子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花蝴蝶展翅欲飞,等着玉瑾接受。玉瑾略为有些惊讶,便探过头去仔细看,裙子的花色比在橱窗里更为鲜艳,绿色仿佛是一片浸透露水的草地,红花红得像要马上滴下来,玉瑾从来都不喜欢这种俗艳的东西,但今天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她犹豫着,黑人老板说: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呢。
玉瑾被他说服了,她在那个被称为试衣间的帘子后边脱下西裤,换上裙子,那件西服领的衬衫显然不合适,黑人老板递给她一件与模特身上一样的一件吊带,只是号码不同。玉瑾换上吊带,不敢走出试衣间,也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黑人老板说:别害羞嘛,出来看看,至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玉瑾终于走出来,赢得了黑人老板一阵掌声,他边为玉瑾扯平裙口,看了看玉瑾那双过时的黑皮鞋说:再换上一双银色的高跟鞋,你会是这条街上最性感的女人的。说着从下边的柜子里找出一双高跟鞋让玉瑾穿上。玉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很多年以前,玉瑾也是个爱美的女孩,迷恋漂亮的蝴蝶结发卡、带蕾丝边的连衣裙。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都慢慢丢掉了,时间的力量是最强大的,玉瑾的心里充满感慨。
玉瑾犹豫着要不要买下裙子和吊带背心,黑人老板说:你应该尝试才对,你看你身上这身衣服至少让你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
玉瑾闻听,问黑人老板道:我看上去有多大?
黑人老板笑着说:你实际年龄不超过四十岁吧,可你的打扮看上去有五十多岁。
玉瑾当然知道黑人老板是想把裙子卖给自己,但他的方式让玉瑾喜欢,玉瑾毫不犹豫掏出钱包把那条大花裙子和吊带背 心都买下来了。走出服装店的时候,玉瑾的心情很愉快,有种重生的感觉。
回到家,公主扑上来,玉瑾问:爸爸回来了吗?饿了吧,等等我给你拿吃的。
却看见范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
玉瑾说:咳,我还以为你没回来,也不言语一声,猫也不喂,看把我们饿的。玉瑾往猫的食盘里放了猫粮,又换了水,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掏出刚买的裙子和吊带背心让范磊看,范磊说:嚯,今天受谁指点了,一下子这么时髦,你可有好多年没这么捯饬了啊。范磊让玉瑾穿上看看。
玉瑾跑到卧室换衣服,等她走出来的时候,范磊大吃一惊,说:你穿这个真挺好看,以后就这么穿,咱也来个第二春,干嘛早早地就穿上中老年妇女的衣服,我整天看着你,就像我妈在我旁边天天晃悠似的。
玉瑾瞪范磊一眼说:难道我的第一春真的过去了不成?难道我真的老得跟你妈一样了吗?
范磊赶紧说:没有没有,我是信口胡说的,我是说你的衣服显老,也怪我,应该给你买衣服,我的眼光比你的好,以后给你买衣服就包在我身上了,到时候你可别不敢穿啊。
玉瑾听了范磊这番话,才把刚起的火压下去了。
俩人商量着晚上吃什么,冰箱里有昨晚的剩菜,玉瑾又炒了一盘鸡蛋,馏了两个馒头,把这些端到餐桌上,摆上碗筷,范磊看看说:再炒个鸡蛋喝点酒吧,玉瑾起身去厨房,找了半天,找出半瓶剑南春,又打了四个鸡蛋,切了葱花,炒了一盘鸡蛋。端上桌,鸡蛋在灯光底下闪着油光,香香的,很馋人。玉瑾倒了一杯酒端给范磊。范磊喝一口,吃一口炒鸡蛋,很享 受地摇摇头。玉瑾趁这机会,突然说:我要退休了……
范磊刚喝了第二口酒,一筷子鸡蛋夹起来还没放进嘴里,听玉瑾这么说,惊道:退休?你才47岁就退休吗?
整整一天玉瑾都觉得委屈郁闷,虽然在杨大海那里发泄了一下,可那毕竟不是家里人,半收半放的,范磊这么一问,算是打开了闸门,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社里的情况跟范磊一说,以为丈夫会很气愤地大骂出版社,为自己抱不平,没想到,范磊只是轻轻叹口气,一言不发,接着喝他的酒。
玉瑾愣愣地看着范磊,忍不住问道:你就不表示下同情?
范磊说:转企改制,问题多了,中央哪个领导出趟国,看到西方哪个体系好,回来就要照着人家改,结果还是老话题,中国人这么多,怎么安置,你不知道下边的企业整改的时候,比你们这种文化单位残酷多了,老工人在厂子干了一辈子,说让回家就回家,什么以厂为家,爱厂如家,全是泡影,骗人的鬼话,那些人岂止是心寒啊,连骨头都冷透了。可一个国家发展,总有它自己的道路,一项政策下来,大家就得执行,不执行的话,让决策者怎么办,全国是一盘棋啊,老百姓只有认头。
玉瑾也知道这道理,可事情摊谁身上谁闹心,尤其自己是有高级职称的啊,难道国家一天到晚喊着重视人才都是空话吗。玉瑾把这想法跟范磊一说,没想到范磊扑哧笑了,面色泛红的范磊,话音更加轻柔,对一脸愁容的玉瑾说:老婆,我看你退休挺好,反正咱们家不缺你这几千块钱,你就做全职太太,这可是最时尚的职业啊,人家从美国回来的好多高学历的女的,都辞职返家了,当起了家庭主妇,一个个高兴着呢,人家的观点就是,这是女人的回归,给社会减少压力,解除丈夫 的后顾之忧,一举好几得,何乐不为。
玉瑾不言声,静静听着范磊的絮叨,道理谁都懂,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谁能不颠三倒四连哭带喊的,玉瑾虽然不是个女权主义者,但也是个有事业有职位的女性,跟那些80后不一样,她们其中有的人巴不得回家让丈夫养着,玉瑾觉得女人没事业、没收入,就像浮萍一样没根,那种靠男人供养的生活玉瑾连想都不想,甚至很不屑。刚刚范磊那番话让玉瑾很反感,她琢磨着范磊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发自内心,还是在安慰自己,玉瑾打量着范磊,这时范磊已经喝得红头涨脸了,一点感觉不到玉瑾在想什么,只是顺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
范磊真觉得玉瑾在家好,他觉得女人在家,男人挣钱,所谓男耕女织,这是最好的生活模式,女人在家呆着,依附于男人,必然温柔,而男人必然要在外努力挣钱养家,这样就更有男子汉气概。范磊的观点遭到办公室秘书刘薇反对,她说照您这么说现在的男人没男人气概都是女人在外奔波的结果?刘薇说:您错了,男人气概是天生的一种气质,女人越强,才能越反衬出男人的刚烈气概。范磊不习惯于跟女人争辩,但自己心里形成的东西很难改变。
玉瑾感觉到自己内心里跟范磊的不融合,突然猛省,范磊这么多年从事的工作,早把他原来的那点浪漫磨没了,看问题当然跟自己有差异。这时范磊几乎醉了,嘴里老婆老婆地喊个不停,还把玉瑾往自己怀里扯。玉瑾说:你喝多了,瞧你们这些政府官员的嘴脸。范磊说:你也不喜欢政府官员啊,那你干嘛跟我结婚啊。玉瑾说:你忘啦,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你还不是政府官员呢,这么说吧,就算你那时候是了,也没像现在政府官员口碑这么差吧。
周六,玉瑾去稻香村买了几斤点心,然后打了车去安定门外的爸家。爸喜欢吃稻香村的桃酥,玉瑾想起妈在世的时候喜欢沙琪玛,每次去稻香村总是一斤桃酥,一斤沙琪玛,不偏不向。如今妈已经去世两年了,全家人都慢慢地适应了没妈的日子。爸好不容易从失去老伴的孤独寂寞中走出来,记得妈刚去世的那些日子,爸经常一个人看着妈的照片发呆,玉瑾姐妹三人很担心爸得老年抑郁症,想方设法让他开心,带他去北戴河看海,去洛阳看牡丹,最终,爸慢慢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他对玉瑾姐妹说:你妈应该在那边生活得不错,咱们就别总惦记了。姐妹们赶紧应道:就是的,爸,我妈过得差不了,她人那么好,在那边一定交了不少朋友。玉瑾姐妹三人每周六务必回去看爸。
开门的是爸的保姆秀花,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甘肃女子,身体壮实,两腮处总留着两片去不掉的高原红。她说话的声音很细弱,总像是怕吓着谁似的,或者因为她对这个魔兽一样的大城市有种永远的畏惧感。她把两个孩子放在村里,托爷爷奶奶照管,自己一个人跑到大城市赚钱,丈夫则跟着包工头全国各地找活干,修高速、高铁,挣辛苦钱。一年到头全家团聚的时间很少,只有春节那几天秀花才能见到老公和孩子,这样的生活在现在的农村很普遍,苦楚却是人各有异。
秀花的脸上却总是漾着欢快的笑容,看上去一点愁事都没有,仿佛她面对的一切都是鲜花盛开的地方。秀花见是玉瑾,喊了声三姐,并告诉玉瑾,大姐二姐都来了。
玉瑾的大姐二姐是双胞胎,五十多岁,年轻时长相相似,以后有了各自不同的经历,相貌随着脾气秉性改变,就越来越不像了。大姐小时候学习好,长得也不错,处处拔尖儿,心性 高。生活却喜欢开玩笑,大姐的老公早就下岗了,摆个烟摊,赚点柴米钱,因为生活拮据,日子要精打细算,大姐心很累,人看上去就显得老,尤其两条法令纹像两条小小的沟壑,深深地嵌在那张衰老的脸上。二姐小时候没有大姐那么出色,学习一般,长得虽然不错,但性情温吞,一点不活泼。但很幸运地嫁了个中学同学,这位同学学习十分出色,大学毕业后直接留校,又读了硕士博士,又擅长写些有影响力的文章,突然就成了著名学者,年薪很可观,加上总有人请去授课,一年下来不说大富,却也是十分让人羡慕的。二姐的面貌比大姐看着年轻了许多,但有种隐隐的忧愁飘散在眉宇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二姐的儿子小宁却患有先天痴呆症,二姐的生活完全就是照顾小宁。相反,大姐的儿子宇环倒是很出色,真是那句话,老天总是公平的。
玉瑾刚走进客厅,就听大姐对二姐说:你这条连衣裙新买的吧,真时髦啊。你这辈子可是没白活,老公什么都给你挣下了。
玉瑾看见二姐穿了一条碎花及膝黑色裙子,裙子的边上是一圈很讲究的蕾丝,一望而知质料极好,没有几千块钱下不来。
二姐不说话,忙和着给儿子擦嘴,小宁刚吃了一块西瓜,弄得哪都是西瓜汁。等拾掇干净了,二姐不紧不慢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光看我有钱了,你看小宁这样子,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了眼,我要是摊上个你家宇环那样的,就是一分没有,我心里也舒坦……
大姐的儿子宇环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私企工作,因为人老实,能力强,很快得到公司赏识,派到美国进修半年,刚回来,可想而知他的前途不错。
说到孩子,大姐闭了嘴,那正是大姐这辈子最得意的事 情,而眼前的小宁真是跟宇环天壤之别,大姐的生活虽然不富有,但想起儿子宇环,心里就万分的欣慰,时常想:老话儿说的,孩子好就是真好了。这时大姐一扭头,看见玉瑾走进来,便高兴地招呼道:哎呀,大文豪来了,快过来坐。
老爸闻声从书房过来了,八十多岁的人耳朵很灵,听见玉瑾来了才从书房出来。这是个瘦小精神的老人,举止儒雅,白发如雪,还没发话,脸上先堆满温和的笑容。第一句话就是问晓珂学习,在老人心里永远只有学习最重要,全家人总是嘲笑老人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忠实拥趸者。爸总是说:我就认这个道理,难道学习不好吗,像现在一些人只知道怎么弄钱,那叫什么,那样下去,中国就完了。
玉瑾随口答应着:好,她学习好,您就别操心了。
爸又问范磊的工作,玉瑾说:还那样,没什么变化,反正也升不上去了,琢磨着怎么退休养老呢。爸有些反感地轻轻皱了皱眉说:我就不喜欢你们这种不求上进的态度,还没到最后时刻就先考虑怎么往后退,我的准则就是不到最后一分钟就一定想着怎么往上冲。
一旁大姐拍手道:听听,爸说顺口溜呢,还挺押韵的。
大姐一打岔,爸就不知道说到哪了,两眼茫然地看着玉瑾,玉瑾赶忙提醒:您说到人要永远想着怎么往前冲,不是怎么往后退。
爸说:对对,就是那么个意思,停了停又说:我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人老了,说话没人听了。
大姐赶忙说:您说话我们都听啊。
正说着,秀花叫吃饭。大家来到餐桌旁一一坐好,几碗手擀面已经摆在桌上了。秀花做面条的手艺一流,面条切得很 细,卤是肉丁黄瓜和木耳,辣椒酱必不可少,还有山西的老陈醋,一家人呼噜呼噜吃的热火朝天,大姐说:秀花应该开个面馆,保证生意好。二姐说:真是的,这面做得太地道了。这时却听玉瑾轻声道:有件事想告诉大家,我要退休了……
饭桌一下子静下来,就像一锅开水刚刚撤了火,瞬间的安静让人不适应,全家人的目光全部都朝玉瑾看过去。
爸的一筷子面条停在空中,其中几根从筷子当中滑下来,掉进碗里,爸所幸把面条放回到碗里,不解地问道:你还不到退休年龄啊,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玉瑾就把出版社转企改制的事情一五一十描述了一遍,新来的领导如何对老职工下了逐客令,原来的领导突然消失自谋出路等等,最后说:我不退休,难道让那些年轻编辑对我指手画脚啊,我干了这么多年,落个这种下场,可谓改革的牺牲品吧。
玉瑾一番话里面明显带着不满和发泄,这种情绪很快感染了饭桌上的每一个人。
一开始大家都不发表意见,气氛显得很压抑,过了一会,大姐先说:退就退,在家当家庭主妇也挺好,人家都说了,家庭主妇是现在最时髦的职业。
二姐不言语,她知道自己只要对任何事情发表一下观点,马上就会被大姐揶揄,最明智的是不作声,但又觉得不说点啥对不住玉瑾,就支吾道:其实看个人的情况,但我觉得三妹这么年轻就退休,而且又有高级职称,就算这个地方干不成,换个地方也可以啊。
爸说:老二说的有道理,可以去其他的出版社,或者去一些杂志社,这么大的北京,不是就他一家,人挪活嘛。
玉瑾父亲原来是个文艺理论家,以前也经常在《光明日 报》上发表文章,有过影响力的,但老人对名利看得很淡,加上对现在的社会很有看法,早早地卸甲归田,不再写文章发表,对那些给钱就吹捧的评论家很是不屑,认为中国文学艺术之所以没大进展,跟这些不负责任的评论家有很大关系。但一个人改变不了世界,所幸过起隐士的生活,谢绝一切会议邀请,专心享受自由的人生。
玉瑾低头吃面条,对大家的议论一声都不吭。爸说完话,就看着玉瑾,想知道她自己对家里人的态度的看法,玉瑾只顾想心事,对大家的议论也就当耳旁风。
大姐捅捅玉瑾的腰,让她给爸个答复啊,玉瑾赶紧说:嗯,我正想着呢,您别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大姐说:爸,您就别操心了,玉瑾那么有心思,还能吃亏啊,您别忘了玉瑾可是大编辑大文豪,这样的人才还能闲着啊。
二姐说:大姐也别说得那么邪乎,三妹虽说有高级职称,可现在改革改的哪还认这些,亲信是最受重用的,像我们小宁他爸单位,有职称的闲人多了,不给你排课能怎么样,还不是几千块钱拿着连活都难。
爸听了叹气道:社会都成啥样了,这样的话退了也好,自己在家里干点啥也不错。
大姐说:对啊,玉瑾可以当作家啊,学的就是中文,你看网上那些小说多好看啊,我有个朋友的孩子,天天写网络小说,一开始不挣钱,现在都成百万富翁啦。
二姐说:作家也不是一天就能当上的,玉瑾又没写过,一直当编辑。
大姐说:作家算什么,我要是哪天一高兴八成也当作家了,就是讲故事呗。
二姐说:没看出来,大姐还是蛮有水平,说的是那么回事。
离开爸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临走,爸在玉瑾的耳朵上说:我看老大的那些话不是没道理,你想想,看看能不能试着写写。你有底子,干这个不晚。
玉瑾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