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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是在一张床垫上和衣而睡的。早上,以利亚召集了我们四人开会。

“局面是可以扭转的,”以利亚说,“我们可能要尽快离开这里。基列正在向加拿大政府施压,催促他们镇压‘五月天’。基列扩建了军队,巴不得伺机开火。”

“加拿大人,洞穴人,”埃达说,“一个喷嚏就能把他们吹倒。”

“更糟的是,我们刚刚听说基列会把‘舒毯’作为下一个目标。”

“我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的内线,”以利亚说,“但我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寻衣猎犬’还没在夜里被洗劫。我们已和他或她失去了联系,也和我们潜伏在基列内部的大部分救助人员失联了。我们不知道他们目前怎样了。”

“那我们该把她安置在哪里?”盖斯说着,朝我一点头,“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我妈妈在的地方怎么样?”我问,“你们说过,他们想杀她但没成功,所以她肯定很安全,或者说比这儿安全一点。我可以去她那儿。”

“她那儿就算比这里安全一点,也不是长久之计。”以利亚说。

“那么,去另一个国家怎么样?”

“要是几年前,我们还能从圣皮埃尔岛把你送出去,”以利亚说,“但法国人把那儿的通道关了。而且,难民暴乱后,英国也去不成了,意大利,德国,还有欧洲的小国家也都一样。谁都不想惹基列。更别说他们本国国民的公愤了,都惹不起。就连新西兰也不许进了。”

“有些国家说他们欢迎从基列逃出来的女性,但你在那种地方活不过一天就会被当作性奴转手卖掉,”埃达说,“南非也甭提了,太多独裁者。加利福尼亚很难进,因为在打仗,还有得州共和国的局势也很紧张,他们和基列的战事陷入了僵局,但决不会给基列入侵的理由。他们都在避免各种挑衅之举。”

“反正他们早晚都要把我弄死,我不如放弃吧?”这并不是我的真实想法,但那时就想这么说。

“噢,不,”埃达说,“他们可不想让你死。”

“杀死妮可宝宝会让他们的嘴脸变得很难看。他们想要你在基列本土,活着并微笑,”以利亚说,“不过我们现在没有切实的途径了解他们有什么打算了。”

我想了想。“你们以前有途径?”

“我们在基列有线人。”埃达说。

“有人在基列帮你们?”我问。

“我们不知道那是谁。他们会警告我们有突袭,告诉我们哪条线路被封了,给我们送来地图。他们的消息一向很准确。”

“但他们没有警告梅兰妮和尼尔。”我说。

“看起来,他们没办法通晓眼目组织的内情,”以利亚说,“所以,不管他们是什么人,都不在食物链的顶端。根据我们的揣测,应该是权限较低的公职人员。但他们是冒了生命危险在帮我们。”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问。

“不清楚,但不是为了钱。”以利亚说。

照以利亚的说法,线人用的是微点照相机,这技术很老旧——老到基列根本想不到去搜查。情报是用一种特殊的照相机拍摄的,非常非常小,肉眼几乎看不到:尼尔是用安置在钢笔里的读取器接收情报的。对于过境物资,基列的搜查非常彻底,但“五月天”借助了珍珠女孩的宣传册作为情报传递的媒介。“这个办法一度很安全,”以利亚说,“我们的线人会把文件拍好,粘在妮可宝宝的宣传册上,再给到‘五月天’。可以放心地让珍珠女孩去‘寻衣猎犬’:梅兰妮在她们的有望教化的名单上,因为她总会收下那些小册子。尼尔有一部微点照相机,可以把这边的情报粘在那些宣传册上,再让梅兰妮把它们还给珍珠女孩。她们是按照命令这样做的:任何多余的宣传册都要带回去,以便到别的国家再次利用。”

“但微点这招不能再用了,”埃达说,“尼尔和梅兰妮死了,基列发现了他们的照相机。所以,他们已经逮捕了纽约上州逃亡路线上的每一个成员。很多贵格派教徒,几个走私犯,两个猎人向导。一大批人将被悬尸示众。”

我觉得越来越无望了。基列的势力太强大了。他们已经杀害了梅兰妮和尼尔,还会追踪到我不知名也不知在何处的母亲,把她也杀了,还要把“五月天”斩草除根。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们会逮住我,把我拖去基列:那儿的女人们活得像家猫,每个人都是宗教狂热分子。

“我们还能怎么办?”我问,“听上去无计可施了。”

“我就要说到对策了,”以利亚说,“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一线希望。当然,你可以说只是很微弱的希望。”

“再微弱也比没有强。”埃达说。

以利亚说,基列的线人曾许诺用存储器的方式给“五月天”送一大批情报。不管这批情报里面有什么机密,都足以让基列灰飞烟灭,至少线人是这样说的。但他或她还没能把情报搜集全,“寻衣猎犬”就被端了,这条通路就此断绝。

不过,不论是他还是她,线人在以前的数次微点交流过程中曾和“五月天”商讨过一个应急计划。因珍珠女孩的传教而皈依基列的年轻女性可以轻松进入基列,有很多女性就是这样入境的。而传递这个存储器的最佳人选——事实上,也是唯一能够接近线人的年轻女性——正是妮可宝宝。这名线人毫不怀疑“五月天”知道她在哪里。

线人说得很明白:没有妮可宝宝,就没有机密情报存储器;没有机密情报存储器,基列就将继续作威作福。“五月天”没有多少时间了,梅兰妮和尼尔也将白白牺牲。更不用说我母亲的性命也将不保。但是,只要基列瓦解了,一切都将不同。

“为什么只能是我?”

“线人在这一点上非常坚决。说你成功的机会最大。首先,就算他们抓到你,也不敢杀了你。他们为了把妮可宝宝塑造成标志性人物已煞费苦心。”

“我不可能摧毁基列,”我说,“我只是一个人。”

“不是你一个人,当然不是,”以利亚说,“但你要负责运送弹药。”

“我觉得我做不到,”我说,“我不可能皈依。他们决不会相信我的。”

“我们会培训你,”以利亚说,“训练你祷告和自我防御。”听上去简直是某种电视真人秀。

“自我防御?”我说,“防谁?”

“还记得死在公寓里的那个珍珠女孩吗?”埃达说,“她是为我们的线人工作的。”

“不是‘五月天’杀死她的,”以利亚说,“是另一个珍珠女孩,她的搭档。阿德丽安娜嬷嬷的搭档肯定猜到了妮可宝宝的下落,所以她试图制止她。肯定有过一场争斗。可惜阿德丽安娜输了。”

“死了那么多人,”我说,“贵格派的,尼尔和梅兰妮,还有那个珍珠女孩。”

“基列杀起人来毫不手软,也不加遮掩,”埃达说,“他们是狂热的盲信者。”她说,信徒本该投入有德性的宗教生活,但如果你是极端的狂热信徒,就会相信你在有德性地生活的同时还能杀人。狂热的信徒认为杀人也是有德性的,或者说,杀死某些特定的人。我知道这一点,因为我们在学校里学过何谓狂热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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