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 · 姚家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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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继承人

爷爷奶奶永远理解不了“我不吃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吃”，就像我最开始也没摸清楚他们的“我想吃但是我不能吃”。

姚仁义同志对他们姚家的继承人自谓呕心沥血。

打头是为了儿子，现在是为了孙子。

“宝宝生下来，恩就去买了1000个土鸡蛋，块块（到处）去送了喜蛋。他第一个生日的时候，恩专门跑去楼王镇上给他买的长寿面。”

当初小耳朵过周岁时，我们千请万请，姚仁义同志纹丝不动，拒不来成都，非要在夏舍给小耳朵过生日。虽然孙子本人不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仁义同志自己就吃下了那碗长寿面。

“让奶奶跟着你们去成都，带孙子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事，是我们的责任。”姚仁义同志一口酒下肚。

“姚仁义同志，这么重要的责任，还是你去吧。”其他的时候我总是睁一眼闭一睁，但是回回听到他一派大男子腔调，随时指挥奶奶，我就气不过。在姚仁义的世界里，女人是没有话语权的，要任凭家里男人的调遣。

“恩不去！恩要喝酒还要抽烟，还有战友要聚会，城里头恩不欢喜。”真是没脸没皮到了一种境界，只顾自己，哪管自己媳妇儿是不是欢喜上城里。

奶奶不开腔，默默地吃着昨天晚上的剩菜，顺手还把鸡肉往我碗里夹。

“别夹别夹，我真不想吃。”

“宝宝，切呢！”

爷爷奶奶永远理解不了“我不吃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吃”，就像我最开始也没摸清楚他们的“我想吃但是我不能吃”。

不过现在我已经熟练地掌握了为爷爷奶奶夹菜的技能，总结起来这个技术的精髓就是“快准狠”。

桌子上那盘野生祺花（鲑鱼），饭都快吃完了，爷爷奶奶半下筷子都没下。我真是忍无可忍，瞄准时机夹了一块按进奶奶的碗里，奶奶说什么也不肯吃，非要留给小耳朵。“这块没卡子，留给宝宝切。”只得再夹个有卡子的。姚仁义同志眼睛巴巴地看着，其实早就想吃祺花了，碍于不好意思。在他们的认知里主动吃桌上最好的菜是非常难为情的事，好嘛好嘛，给姚仁义同志也夹一块，一顿饭下来真是满头大汗。

“你们自己回成都吧，宝宝丢在尕里我们带。”姚仁义同志时刻要调遣家中的每个人。

“你们别想了，不可能把孩子丢在家里给你们带的。”姚工丝毫不退让。

“恩们这块个个是奶奶带，恩要是再年轻20岁，宝宝就是恩带的！要跟恩睡！”奶奶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你们要恩去成都恩就去吧，恩服从你们。”

姚工每每听到奶奶这句话，都气鼓鼓的。“我不要你服从，你过好自己的日子。”

奶奶在夏舍每天忙忙碌碌筹谋着自己的日子，一日又一日，这世上的年月就过去了70年，她哪里离得开夏舍。但她这一辈子都是在服从，年轻的时候服从她妈嫁给了姚仁义。后来又服从家里的男将，拼了命生下儿子。现在儿子大了，她下了决心要服从儿子。

“恩们要甚哩日子呀？恩们老了，以后这些家产全部都是给你的，恩就你这么一个继承人，恩们的钱就是你们的钱，你们的钱也是恩们的钱。”姚仁义同志又喝上头了，来来回回又是这几句话，气势恢弘，仿若有亿万家产。

姚仁义同志的全部家业就是夏舍的这间瓦房、家里的几十只鸡鸭鹅、堂屋里几箱九块九一瓶的白酒、几亩地以及奶奶脸朝黄土背朝天出去做生活苦了一辈子才存起来的几万块钱，但这丝毫不影响，姚仁义同志的气势。

“宝宝你要切甚哩？爹爹一个时候就去镇上给恩大孙子买，爹爹折子上有钱嘞！”又准备上屋里去翻出他那张存折了。“恩尕甚哩不是恩大孙子的呀？”

有时候姚仁义同志在关怀完他们姚家的继承人后，也不忘关怀一下我。

“小吴啊，你想吃点甚哩呀？你是恩们姚家的大功臣，帮恩们姚家生下了这么一个健康的大孙子，恩们对你就跟对恩们亲生姑娘一样。”

您可打住吧，这世上还有比做姚仁义同志的亲生姑娘更悲伤的事情吗？再也没有了，我日日心疼小耳朵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