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竞争者

34.

“冰球的速度很快。”“头抬高。”“自满必将遭到惩罚。”陈词滥调就是陈词滥调,不过它们常以真理的形式出现。这种游戏将持续找出更多无中生有的方式,使我们当中最有自信的新人变得谦卑。在某一方面,我们仍然一次次地忘记,每次胜利只是减少你在下一次挫败时感到的挫败罢了。

今年春天,当赛季接近尾声时,熊镇领先整个系列赛,然而勒夫看出亚马的手腕肿胀得有多严重,而且情况越来越糟。“你不应该再出赛了。”他说。“我得上场,我们得赢下最后那几场比赛。”亚马说。勒夫将手搁在他的肩膀上,神情凝重地问道:“如果你让它伤得更严重,最后没被美国国家冰球联盟选上,谁能买洗碗机给你妈妈?”亚马答不上来。那次练球时,那名之前在更衣室里拿勒夫说笑的男子愚蠢地用自己的冰球杆从后方打到了他的手臂。他或许不是有意的。亚马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动作比他快得多。那名男子已经失去了耐性,对于一再被羞辱感到了厌倦。亚马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两人发狂般地互殴。要不是体形粗壮、厚实的波博从中拦阻,后果将比几处瘀伤和受伤的自尊心还要严重得多。“你在干什么啊?有这么严重吗?”当他们离开冰面时,波博小心地问亚马。由于亚马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回答,便将自己内心最恶劣的想法讲了出来:“你以为这是儿戏吗?你以为这支大烂队没了我,还能有什么出息吗?那个该死的智障,绝对不准碰我!我会去美国国家冰球联盟打球,而他能干吗?在超市的仓库工作?去工厂当苦力?当个天杀的……天杀的……”

他在脱口说出“天杀的汽车修理工”前及时闭嘴,因为波博的老爸就是汽车修理工,而波博往后也会成为汽车修理工。亚马本该直接道歉,但处于愤怒中的他刚开始没有那么做,过后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波博转身离开,那宽阔的双肩垮下来,就像要落到地板上一般。亚马气得将自己的冰球杆砸得稀烂。当他胡乱收拾好自己在更衣室里的物品冲出冰球馆时,全队没人理会他。

他没有出席下一场比赛。札克尔只是告诉球队:他“有伤在身”。没人知道伤势有多严重,或者伤情要多久才能复原。那场比赛以及接下来的那场比赛,他都坐在看台上。最后几场比赛,他则完全没有现身。关于他只是假装受伤,他已经在想着美国国家冰球联盟,而对给予他一切的俱乐部弃如敝屣的谣言开始流传。

“难道我得到那里去向他们展示我的手腕吗?”当他们坐在勒夫的车里时,亚马哽咽着对他说。熊镇才刚输掉最后一场比赛,没能按照所有人梦想的那样顺利完成晋级。没有亚马,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在排行榜上领先。但是,现在一切仍然是他的错吗?“那都无关紧要。你做得永远都不够多。这是他们的游戏、他们的规矩,你永远不会成为他们的一分子。像你我这样的人得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是吧。”勒夫回答。

亚马没有参加最后几次练球,在赛季结束时也没有出席球队的晚宴。波博打过几次电话,想询问亚马为什么这么做,但亚马没有接听。他知道波博要的就只是一个道歉,但他已经不再感觉自己对任何人有所亏欠。他本来可以表现出感恩之情道个歉。他独自在森林里锻炼,除此以外,他几乎不离开自己所居住的街区。他通话的唯一对象是勒夫,而勒夫所说的一切都给人以下的感觉:“相信我,亚马,那些人才不管你的死活。如果你再次受伤,再也不能打冰球了,他们会照料你吗?会帮你妈妈付房租吗?永远不会!他们只想占有你。你就等着看吧!那伙有钱的男人会告诫你,不要参加选秀会。他们将会努力尝试让你以为你自己很差劲,因为这样他们就能控制你了,这样一来你就会留在这里,为他们狗屎蛋的俱乐部打球!他们不希望你成为职业选手,因为这样一来,你就证明:他们错看你了!”

暮春时分,他说的话应验了。法提玛拉开公寓房的门,彼得·安德森再度站在门外。当这名老去的前任体育总监讲出这些谨慎挑选过的辞令时,他看起来非常软弱:“亚马,我并不想插手……”因此亚马立刻回答:“那就不要插手!”彼得瞄了法提玛一眼,但就连她也不打算抑制儿子的怒火。也许她觉得这么做是徒劳无功的,也或许她认为他有某种发怒的权利。

彼得深吸了一口气,进行最后一次尝试:“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跟你说的。那个……勒夫……他跟你保证了什么……但是,亚马,我跟那名我认识的经纪人谈过话。我认为,你应该也跟他谈谈。我也跟美国国家冰球联盟中一个球会的球探谈过话,那人是我过去一同打球的队友,亚马,他在这一行已经做很久了。而且……请你务必要理解,我这么说并不是出于恶意……可是,他说,你被选到的顺位将会非常低。第六轮或第七轮,相当于第一百八十顺位这样的。”

亚马嗤之以鼻道:“感谢你的信任!”彼得看起来很沮丧:“我要说的是……在这么低的顺位才被选到的球员,甚至不会在现场被球队面试。我只是不愿意你大老远地跑过去,再失望而归。或许你留在这里,养伤、锻炼,会好一点。他们如果认为你够棒,他们仍然会选中你。你可以在网上观看选秀会的全程,我真的觉得……”

亚马的眼神泛着杀意,他打断彼得的话:“你认识的那些经纪人和勒夫的差别就在于:勒夫够信任我,为我出机票和酒店的费用!”彼得难过地眨眨眼,就此放弃。他转过身,打算离开,但他还是停了下来,说道:“好的,亚马。你现在是个成年人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是……我是否能给你一个建议?”亚马耸耸肩。彼得说道:“当你到达那边的酒店时,记得去健身房,早餐要吃饱。各球队派出的球探特别注意这些细节,他们关注哪些人吃甜甜圈、喝汽水,哪些人认真看待自己的饮食。如果他们看到你在选秀会的前一晚到健身房锻炼,而不是在酒吧里厮混或玩电子游戏,他们就会知道:你会不惜一切代价登峰造极。”

亚马一言不发地掩上门。次日早上,他被一串敲门声惊醒。一家快递公司的员工站在门外,拿着一台全新的洗碗机和一张字条:“不是礼物噢!告诉妈妈,这是你用美国国家冰球联盟的第一份薪水买的。勒夫”。

妈妈当然咕哝着:“这实在太贵重了。”一切对她来说,总是那么贵重。但是她看出这对亚马的意义有多么重大,所以还是收下了它。“当我回到家的时候,你就会得到一座城堡啦。”他承诺。她亲吻他的脸颊,低声说:“说什么蠢话,你不必担心我!”可是,他是她的儿子,她无法阻止他。

亚马直到上了飞机才察觉,勒夫不会跟着他一起飞越大西洋。“对我这种人,他们是不会发入境签证的。我有少量案底,而他们就喜欢把我们这种人登记下来,是吧。你不用担心,我在那边有个朋友,是吧。我们已经搞定一切啦!你会受到战绩最强大的球队面试。如果他们选中你的时机不高于第六轮或第七轮,那你觉得他们还会面试你吗?不要听彼得的!他不愿意看到你青出于蓝,因为要是那样,你就不再需要感恩了,像他那样的人就再也操控不了你了!是吧。”

当亚马到达时,他在机场见到了勒夫的朋友,一名举着写有亚马名字(字还写错了)的纸板、神情恼怒的中年男子。亚马得支付出租车费,在开到市区的车程中,这位朋友从头到尾只顾盯着自己的手机。当他俩在酒店入住柜台前分开时,这人只说“明天见”。那天晚上,亚马独自待在房间里。他感到非常紧张,甚至考虑要不要将迷你吧的东西一扫而空,但最后他还是去了健身房。他在勇气所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拉动重物,而当手腕不发疼时,他便暗自欢呼着。他在那里待了一小时后,一名身材健壮的六十来岁男子走了进来。他在跑步机上跑了一会儿,对其他人都不加理睬,但他在离开前突然对着亚马点点头,说道:“祝你明天好运,孩子。”不管怎么说,彼得的某些话还是对的。

勒夫的朋友第二天早上来敲门,要亚马付钱请一名清洁工。当亚马询问原因时,这个朋友恼羞成怒道:“要进那些大型球队召开记者会的酒店,你以为不给点贿赂,我们能待在那里吗?”亚马结结巴巴地说:“勒夫说你们已经帮我搞定面试了……”这个朋友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勒夫说你是个明星,但你看起来像是个被宠坏的小屁孩!我们到底是做,还是不做?”亚马犹豫地跟着他进了那间规模较大的酒店。那个朋友消失不见,而亚马独自坐在大厅里等了好几个小时。那个朋友一直没有出现,亚马在那里坐了一整天。那个曾经去过健身房的男子出现在大厅,身穿昂贵的西装,但他看都不看亚马一眼。他忙于招呼其他年轻球员和他们的家长,他们充满自信,表现出理所当然的神态。那些人知道:全世界都是他们的。傍晚时分,那名穿着西装的男子独自回到大厅,在亚马面前停下脚步,双眼紧盯着他。

“亚马,是吗?”他说。亚马惊慌地眨眨眼,以为他就要被赶出酒店了。不过这名男子却说:“你有空接受面试吗?”亚马笨拙地点点头。对于勒夫还真的搞定了这件事,他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这名男子带着他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间会议室,里面坐着好几名男子。他们全都来自联盟最优秀的俱乐部。亚马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他的英语几乎就像他的双手一样颤抖不已,很不稳定,但他尽己所能地回答了所有问题。与他预想的相比,这些问题和冰球不怎么有关,而他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调查到他的所有底细的,真是天杀的。他们问到由单亲妈妈教养、带大的心路历程,他与熊镇队友们的关系,他为什么没有打完球季的最后几场比赛。他浑身冒着汗,感觉像在接受警方的讯问。直到他们谈话结束,那名西装男子才说:“请代我向彼得·安德森致上最诚挚的问候,谢谢。我们是老朋友了,他让我多多关照你。”其他几名男子早已开始翻动文件,聊起另一名球员,压根儿没打算跟他说再见。亚马茫然地眨眨眼,拖着颤抖的双腿起身,像是被彻底摧毁了一般离开了那个房间。他们做这一切,原来只是为了给彼得帮个小忙。勒夫与他的朋友得努力贿赂大半个酒店里的人才能安排一次面试,而彼得只需在熊镇家中拿起电话就能做到这一切。“勒夫说得对,”亚马心想,“这是他们的游戏、他们的规矩。”

那个朋友在第二天早上出现,问亚马手边是否有钱,而后又消失了。当美国国家冰球联盟的选秀会开始时,在整个第一轮选秀中,亚马独自坐在看台上,看着各队各自挑走自己属意的新任大明星。当天晚上,他就泡在健身房里,直到崩溃不支。次日上午十点,他又待在看台上,一直坐到傍晚六点,看着其他两百多名十八岁球员在被选中时拥抱自己的双亲。不过,没人选他。冰球馆被清空,他仍坐在那里,那个朋友一直没有出现。

亚马打电话给勒夫,在电话里哭了出来,但勒夫听起来完全不为所动。“别管这个了,是吧。美国佬不懂做生意嘛!我在俄罗斯有个朋友!他会把你安插到那边的一支球队里,是吧。我们在那里可以赚到更多钱,比……”他继续说着,但亚马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所以这就是一切吗?他谎称自己的手机信号不好,挂断了电话,然后崩溃。

当他回到酒店时,那名西装男子就等在入口处。他握紧亚马的手,面露真诚的微笑。“孩子,我很遗憾,这一次没有成功。我们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们不是按照你那位叔叔想要的方式来做生意的,知道吗?回家吧,好好努力,请彼得给你找个正经的经纪人,明年再来。好不好?”亚马结结巴巴地说:“你……说什么……叔叔?什么叔叔?什么生意?”西装男子没有答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离开。亚马再次打给勒夫,尖叫起来:“天杀的,你干了什么?”勒夫的声音变得阴沉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亚马?在我帮你做了一切以后,你竟然敢对我发火,是吧。我支付机票钱和酒店住宿费,你以为我之后不会索取回报?我不像其他经纪人那样向你要钱,是因为选走你的俱乐部要向我付钱!但是那些美国佬自以为比我们优秀,是吧。他们不愿意协商,以为可以免费得到你!现在听我说,我在俄罗斯的朋友们……”

亚马将手机扔到地上,它被摔得粉碎。他不得不向酒店的柜台借用电话打回家,让妈妈汇钱过来,这样他才能自己买机票。她不得不向邻居借钱,他恨透了自己。一整夜,他都在房间里大哭,喝着酒。喝,喝,喝。大清早,敲门声响起了。那名西装男子站在门外,双手拖着旅行箱,浓重的酒气让他颤抖了一下。亚马开口想要解释,不过一切为时已晚。彼得再度打电话给那名男子,想必百般央求他,希望亚马还能获得最后一丝机会,加入收纳在选秀会上落选的球员的训练营。不过现在不行了,现在他这副样子,不成。这名男子叹了一口气:“请告诉彼得,我已经尽力了。孩子,我希望你好好调整一下自己。彼得说你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球员,别把他变成一个骗子。”

那名男子离开了。亚马呆立在原地。一切都结束了,真快。他搭上飞机,先后转乘火车和公交车,一路回到家,然后将自己反锁在位于“洼地”的公寓房里,使尽全力猛踹那台洗碗机,直到感觉脚掌都要断裂了。次日早上,那只脚肿得十分厉害。在那之后一连数个月,他再也没有跑过。

现在呢?现在会发生什么事呢?

当熊镇展开季前训练时,波博每天拨打好几次电话给亚马。亚马没有接听,只是发了一条短信,表示自己有伤在身。一星期后,波博打电话的频率从每天三次降为每天两次,而后再降为每天一次,最后他就不再打电话了。沉默将那间位于“洼地”的公寓房团团包围住,亚马大白天睡觉,晚上则在外面鬼混,废弃物间的玻璃瓶回收桶被填满的速度越来越快,日历一张接一张飘落。最后,整个夏天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

直到他妈妈只身被困在风暴里的那个夜里,他才再度跑起来。他的身体顶住了,那只脚也堪用。随后的那天早上,他重新跑起来,深入森林,直到呕吐为止。周六大清早,他终于鼓足了勇气给波博发了短信。短信里只有三个字:“帮助我。”波博也只回了三个字:“你在哪?”

当这位身材魁梧而结实的朋友踩着四十八码的运动鞋,踏碎地上的小树枝出现在那片林间空地时,亚马已经准备好了上千个借口,但他一个借口都不需说出口。波博的微笑说明,他已经忘记了一切。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朋友亚马?他长得跟你很像,可是体重比你轻五十千克!”

亚马自嘲地捏了捏肚皮:“我到美国去,学会像你一样狂吃早餐!”

“你的个头儿过去总像蝗虫那么矮小,但现在可发福啦。”波博笑了起来。

“我是很胖,但你很丑,我还可以减肥啊!”

“你很快,我很壮,你可能会骨折!”

“你这头天杀的大象,就算我的体重飙到两百千克,你照样逮不到我!”

波博咧嘴大笑:“朋友,我们在训练营都很想念你。”

亚马点头如捣蒜:“对不起,我没接听电话。我……你知道的……我在那里有段时间像个智障一样。”

波博伸了伸脖子,使它发出咯吱咯吱声。“别提这个了,我们是要跑步呢,还是要闲聊?”

要找回一个像波博这样的朋友,竟是如此简单。他是那种最棒的朋友。他们一起跑步,跑上又跑下,循环往复。先呕吐的是亚马,不过波博之后也吐了。由于他现在是助理教练,所以他此时的体能已经不如他当球员的时候。但是就算在当球员时,他的体能也并不怎么好。他们又上上下下来回跑了十次。当他俩踉踉跄跄地回家时,波博又在大路旁的沟渠里吐了一轮。

“羽扇豆。”他在吐完以后说道。

“什么?”亚马在一小段距离外的地面上呻吟。他太累了,无法站着等待对方。

波博又说了一遍,对着一些紫色的花朵点点头。他刚才把自己的早餐全吐在它们上面了。

“羽扇豆。妈妈挺喜欢它们的。事实上我们不应该喜欢它们,因为它们属于‘侵略性的物种’。”

亚马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总结成:“什么?”

波博听起来很恼怒,这可不太寻常。

“羽扇豆,我不都说了嘛!妈妈说它们真漂亮。可是我们的一个邻居,某个任职于区政府的老太婆,她说:‘它们就像杂草一样。’区政府试图消灭它们,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们会‘淘汰当地的植物’。可是它们无法被根除,因为它们总是能卷土重来。天杀的,它们真是够强悍的。”

亚马疲惫地笑了:“好啦,你闻到了什么?”

波博挺直了背,朝这位身材比他矮小得多、体重只有他一半的朋友伸出手,一把就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它们就像你一样。”

亚马露出不解的笑容:“什么?”

波博耸耸肩,边走边说:“羽扇豆,它们就像你一样。你在水沟里也能成长,没人能挡住你。”

直到在亚马家的大门口分开,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当亚马意识到自己呆站着,希望波博主动问他今天是否愿意参加甲级联赛代表队的练习赛时,他为自己感到可耻。波博则因为他无法那样做而感到可耻。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太高的要求,但札克尔的工作风格不是这样的。如果亚马想打球,他就得亲自到冰球馆去问她。亚马在内心最深处也知道这一点。

“你明天还想再跑步吗?”最后他问道。

“当然。”波博点点头。

他们极其迅速地抱了彼此一下。当这名庞然大物拖着疲惫、迟缓的步伐离开时,亚马凝视着他的背影。他心想,他希望波博能成为人父,因为他具有身为人父的最佳特质:宽大的心胸,而且健忘。

亚马走上楼,进了公寓房。他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札克尔的电话号码。但他对自己的体重感到极度可耻,太过害怕让扎克尔看到自己现在缓慢的速度和走样的体态,因此没打出电话。他系紧了鞋带,再次走到户外。他想起在更衣室里听到的另一句陈词滥调:“假如你想达到别人达不到的目标,你就得做没人愿意做的事情。”对于这些话,过去他总是嗤之以鼻。但现在,在他跌跌撞撞地走上山丘时,脑海里就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当他在那片林间空地上吐完,吐到再也没东西可吐之后,他抬起头,清楚地看见了冰球馆。他从那里能够清楚地看到,要得到他梦想的一切,需要走多长的路。距离美国国家冰球联盟下一次的选秀会还有十个月,在此之前,他只有一天能够挥霍。

就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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