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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学生们一哄而散，把总轻轻地挥了一下手。

两个兵勇立刻冲向机房的大门。他们利索地关上大门，各自拔出腰刀，警惕地守在门边。

看到大门关上之后，把总这才瞟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范继佐，“《旗人荣耀》的源文件在哪个路径下载？”

“什么？”范继佐没听明白。

把总显然没工夫跟他废话，他指了一下范继佐面前的电脑。

旁边的兵勇立刻一个箭步跨到范继佐的面前，用刀背狠狠地顶了他的肩膀一下。

范继佐一下子被推进了椅子里。他连一声“哎哟”都没喊出来。这个词被兵勇凶神恶煞的眼神和粗鲁的动作硬生生地给吓了回去。

那个兵勇若无其事地把刀插回腰间，然后掀开号衣的褂子，露出腰上的一个小小的黄色褡裢。他从褡裢里面摸出一个像是可携带式硬盘的东西，把线插在电脑上。

和珅吓了一跳。这玩意儿是违禁物品。本来电脑配件就是朝廷严控的，而这种玩意儿可以把一个电脑里的东西复制到另一个电脑里去，更是危害巨大，所以民间连制造都是禁止的。

把总哼了一声，再一次指了指电脑的屏幕。范继佐不知道他要这《旗人荣耀》的源文件干什么，只好点了几下鼠标，把《旗人荣耀》源文件存储的地方给他翻了出来。

看到了《旗人荣耀》源文件的目录，拿可携带式硬盘的兵勇迫不及待地一把抢过键盘，把《旗人荣耀》的源文件复制到自己的可携带式硬盘里面。

看到数据一格一格地复制到可携带式硬盘里面，把总这才把头转向范继佐，问道：“计算中心的服务器在何处？”

“服务器？”范继佐没听说过这个。

“这般高度，大大的，玄铁色的柜子。”旁边的兵勇比画了一番，范继佐才恍然大悟。

计算中心二楼的尽头是有个小屋子，里面是些跟机房里的电脑不一样的大机箱，每天轰隆作响。学堂不允许普通学生接触那里。厚厚的铁门常年紧锁，窗棂都是拇指粗细，水磨镔铁(22)打造。门口还有几个保安值守。

把总看范继佐一时没有言语，以为他不肯回答，便冲旁边的兵勇摆摆下巴。兵勇立刻抽出腰刀，唰的一声架在范继佐的颈上，冷硬的刃尖分外闪亮。

和珅惊呼一声“不好”。兵马司有权当街斩杀不法之人。范继佐不会灵活变通，万一惹毛了这个丘八(23)，白丢一条小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机房的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

门口警戒的两个兵勇反应迅速，手中的刀已经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刀锋太利，甚至还斩断了来人的一截秀发。

机房里的人全部一声惊呼。连梁上的和珅都差点叫出声来。

进来的是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女子，正是和珅在四库书吧遇到的那个小吴姑娘。

把总脸色一变，“怎么是你？”

把刀架到姑娘颈上的两个兵勇一看把总似乎认识此人，便识趣地抽回刀。右手边的兵勇还沉着地把门迅速关上。

把总冲姑娘喝道：“你来干什么？”然而他话语中却并没有太大的惊奇。

“你们来干什么？”姑娘硬邦邦地反问道。和珅没想到这姑娘平时以温柔示人，却也有英气逼人的时候。

把总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他身旁的兵勇便将手中那把横在范继佐颈上的刀收了回去。

姑娘见他默不作声，便讥讽道：“那害人的破玩意儿，还舍不得一把火焚了吗？”

把总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此物机巧非常，焚之未免可惜。”

姑娘鄙夷地笑了一声，正要说出些更尖刻的话来，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把总脸上陡然变色。他一个箭步蹿到窗前。

漆黑的夜空下，无数的火把正如潮水般向计算中心的大楼涌来，把楼下面的大草坪照得一片通明。手持火把的这群人都身穿小兵号衣，腰悬利刃，阵形齐整，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把总意识到情况不妙，急速地从窗前退回来。

随着一声洪亮的口令，潮水般的脚步声刹那间停了下来。偌大的一个兵阵，顿时鸦雀无声。

“丁”字号机房里的众人都露出惊骇不已的神色。把总手下的几个兵勇都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单刀，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把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楼下的兵阵里响起了两下清脆的击掌声；紧接着，阵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楼上的贼人听着，我的人马已经把这计算中心大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识相的，赶紧下来投降，饶你们一死。”

说话的人略带京腔，中气十足，显然是自信满满。

“贼人”二字撞进耳膜，范继佐惊骇地跳了起来，条件反射般地就要往门外跑。把总用刀把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背，范继佐疼得“哎哟”一声坐到了地上。

把总不再理他，径直走到窗前，冲外面亮了亮手中的单刀，“姓戴的，要想拿我，你得先问问我手中的这位朋友答不答应。”

“哈哈哈——”楼下说话的人狂笑不止，“动刀动枪有用吗？遇事儿要多动动脑子！知道你们在京城里潜伏多日了，我们兵马司也就这点人手，我估摸着挨家挨户找你们也不容易。所以老子就随便用了个检查消防、清理人口的幌子，搂草打兔子，结果你们就撑不住了——”

和珅在梁上暗暗吃惊。他听出来了，这是戴世仪，就是那个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前两天他去四库书吧现场的时候还在感叹此人扮猪吃虎，对火情洞若观火。没想到他的后手更是厉害，居然假借检查消防、清理人口而其实另有所谋。

“不过你们有一点好，就是胆子大。”戴世仪得意地继续说道，“跳出来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们居然敢假冒我们兵马司的人闯进学堂。”

这时候楼下队伍里面另一个人发声了：“楼上的朋友，何必弄刀弄枪。想要什么东西，下来一起喝口茶我们慢慢谈就是了。无非贪图几个钱，这点钱我们学堂还是出得起的。”

这是钱沣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也来了，还躲在戴世仪的队伍里，有失颜面。

把总并不认识钱沣，还以为是戴世仪的幕僚，所以并没有理会他。

戴世仪看把总并不答话，便冷笑一声，威胁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便是动武，你以为能讨了好儿去？”

把总一把抓起地上的范继佐，把他推到窗前，故意把明晃晃的刀在空中画了半圆，然后横在范继佐的脖子上，朝下面的人群吼道：“你们要是不在乎这小孩的脑袋，就只管上来吧。”

下面的兵勇们一阵惊呼，这是“劫质”。即使是兵马司，也很少碰到这种恶性案件，底下的很多新兵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们都以为二楼已经被这伙贼人清空，没想到他们手里居然还抓了个人质。

钱沣向戴世仪做了个手势，然后向把总一拱手，温和地说道：“这位朋友，有话可以好好说。什么都可以谈的，对吧？你有没有听说过东汉时候一个叫作桥玄的大臣的故事？”

这东汉的桥玄是个铁石心肠之人，自己的儿子被劫匪劫持，也丝毫不为所动。不但根本不跟劫匪谈判，还命令手下对劫匪一律格杀，结果他的儿子跟劫匪玉石俱焚。

和珅在书吧里读过汉朝的史书，自然对这段掌故耳熟能详。他一听钱沣的话，立刻明白老钱的意思是不顾人质的生死，不由得大吃一惊，赶紧一把拉下了大楼的电门。于是整栋大楼瞬间一片漆黑。

可惜已经晚了，两支雕翎箭(24)破空而来。把总把单刀向外一挑，格开了射向自己的那支箭，却并没有挡住另一支冷箭。那支箭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狠狠地咬中了范继佐的左肩。

范继佐大叫一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