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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循环

精英循环

何为精英?根据帕累托的定义,使用“精英”这个词不涉及道德上的判断,不考虑人的好坏善恶,不考虑他对社会有危害抑或有益处,而只看他在某个领域的能力。能力高的打10分,能力低的打0分。高分者便是精英。精英概念虽然不可能有明确的界限,我们很难说到底得几分算是精英,但这种分类,仍然有其效用。小偷中水平最高、从未被发现者,属于偷盗方面的精英;拿破仑一世,国际象棋大师,都是精英。由此,考察统治时,民众便分为两个阶层,非精英阶层(下层)和精英阶层。精英阶层里面,分为执政的精英和不执政的精英。精英阶层与非精英阶层之间,存在着某种循环,这种循环,可以保障社会的稳定。这意味着精英并非永远是精英,处于统治阶层的人,也未必都是精英。贵族有其高贵的血统,显赫的家族史,但贵族并不永远处于精英阶层。下面就是帕累托最著名的那段话:

贵族并非永为贵族,无论何种原因,一定时期之后贵族销声匿迹是无可争辩的。历史是埋葬贵族的坟墓。雅典人对外国移民和奴隶来说是贵族:他们没有留下后代就消逝得无影无踪。形形色色的罗马贵族消逝了,野蛮人的贵族也消逝了:在法国,法兰克征服者的后裔在哪儿?英国贵族的家谱排序精确:极少数家族可上溯到征服者威廉的部属。在德国,现在的贵族大部分出身于古代绅士的陪臣。几百年来,欧洲各国人口增长迅猛;但显然,毫无意义,贵族并未按相同比例增长。[86]

帕累托继续分析说,某些贵族不仅在数量上,而且在素质上不断衰败。其中有利于统治的剩余物越来越少。这样,统治阶级将由下层阶级重建,给它输入新鲜血液,也就是新的剩余物。他提醒人们注意“在下层阶级中优秀分子的聚集,或相反在上层阶级中低劣分子的聚集,是破坏社会平衡的重大动因”[87]。当精英的流动和循环缓慢乃至停滞,革命就会爆发,因为那时上层阶级中低劣分子聚集,而下层阶级中优秀分子聚集,他们拥有了足以执政的剩余物,并准备使用暴力。帕累托举例说,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在大革命时期的结局和英国贵族在19世纪后半叶议会改革时期的命运,都符合这种观察。帕累托支持开放统治阶层职位,提高阶层间流动性,反对阶层固化。

帕累托之前几年,意大利学者莫斯卡已有关于精英统治的讨论。但帕累托的精英理论与莫斯卡的相比不乏新的内容。帕累托的精英循环理论,源自圣西门。不过,帕累托对莫斯卡和圣西门都采取了极不友好的态度,不愿意承认他们是他的理论先驱。

如同马基雅维里一样,帕累托相信人有某种恒定不变的本性,历史是一种循环。与18世纪乐观主义、进步主义潮流相比,帕累托是格格不入的。他的理论以均衡——失衡——再均衡贯穿,认为历史不过如此。他批评了社会达尔文主义,认为达尔文主义的本质是一种环境决定论,而社会行为必须从人自身的特性来解释。帕累托的精英循环理论,向当时颇具吸引力的共产主义的千禧年承诺,泼去了悲观主义的冷水。依据他的学说,共产主义者许诺的自由人联合体定不会实现,新政体不过是统治精英的替换而已。一个政治社会内在的统治结构,并不会因生产力发展或科技进步而有实质性的变化。帕累托的著作,贯穿的是淡淡的悲观主义气质。

帕累托的学说,也算融百家之长、自成一体,这也是他何以在社会政治理论史及经济学说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帕累托的学说,体现了将科学方法运用社会研究的努力,他揭露巫术、迷信、宗教和道德说教、形而上学体系背后的本质,试图以科学的方法处理人类行为中的非逻辑行为,其抱负不可谓不大。

帕累托关于“精英循环”与统治权更替的学说,对政治现象极具解释力。俄国“十月革命”以及20世纪后期东欧的政体变迁,无法以马克思主义基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来解释,但以帕累托的理论则很容易说明白。帕累托的理论诚然遗漏了很多造成政治转型的可能因素,但他指出了这样一个道理:在广大民众无权或无暇或无意参与政治统治、分享统治权时,政治统治既然是少数人的事,则政体的存在、政权的维系,便全然取决于统治精英自身。他们的团结状况、组织形式、在具体行动中的抉择,便会主导全局。由此,少数人便极大地影响着多数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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