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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庞思想的保守性

勒庞思想的保守性

勒庞思想的很多方面表现出保守主义的特点。他持一种进化论观点,强调进化需要时间。他说:“想要对社会进行深远的改造,只能借助时间的力量,经过时间验证,才能取得成功。”[65]“社会有明确的进化规律,和生物进化相同。种子长成大树,孩子长成大人,文化程度的提高,都需要循序渐进。”[66]由此,他反对把欧洲的文化和制度强加给落后民族。他写道:“制度,是一种精神的外在表现形式。这种表现形式只能来适应内容,而不能创造和规范内容。……制度是政治发展进化的归纳和总结,而不是政治发展进化的前提和开端。”[67]

勒庞贬低理性在社会改造与建设方面的能力,与同时代不少思想家一样,勒庞重视神秘情感与潜意识一类的东西。与保守主义的核心关怀一致,勒庞表达了对社会解体的担忧。他指出:“社会受到的攻击一天比一天猛烈,自我保护能力一天比一天弱。”[68]精英失去影响力,统治者被群众牵着鼻子走。偏执的煽动家鼓动群众摧毁社会。文明面临着野蛮力量的挑战。他认为,文明的本质是对野蛮、原始、本能的控制,控制得越好,文明程度越高。他写道:“那些声势浩大的民众运动,都是非理性的结果,而且还常常是反对理性的斗争……今天的革命运动,是为野蛮本能谋取脱离社会约束、消灭社会关系的反动行为。”[69]他呼吁中产阶级摆脱软弱无能的局面,反对无政府主义和各种蔑视法律的行为。

勒庞著作中令人不快的地方在于其浓厚的种族论色彩。勒庞认为,民族的差别,根源于人种的差别。一个民族的文化心理,由此会十分稳定。民众会改变信仰和审美,但“遗传性不久就会再次表现出来,使得民众改变之前经过激烈革命所采取的社会形式,重新回到原来的状态”[70]。以法国为例,表面上看,法国政治不断变化,但是两个原则总是不变的,那就是相信国家有改造社会的权力和能力,相信法律有绝对的权威。这两者正是法国中央政府集权、社会民主理论流行的根源。法国人在推翻专制后不久就回到了专制,只不过用群众的专制代替了个人的专制。至于战争,勒庞也视之为种族之间的斗争。在勒庞那里,种族和民族的概念,并未作严格的区分。

勒庞批评博爱主义、和平主义的观点。他认为,文明的进步、各民族的频繁接触、交通的便利、距离的拉近,并不能消除隔阂,相反强化了怨恨,增加了战争发生的可能。战争的心理根源,最主要的在于强者想抑制弱者。勒庞对战争的危害也有认识,但他基本上肯定了战争的意义。他认为,战争的危害有三:损害财产,人员伤亡,民族被削弱,但其带来的最大收获,则是铸造了民族的灵魂。[71]他特别希望欧洲的年轻人放弃和平幻想,准备参加即将到来的一场战争,因为这场战争将决定某个国家或民族的存亡。勒庞把民族的强大归结为意志力的强大。他指出,教育必须培养坚强的意志,这种意志与信仰联系在一起。他写道:“真正的力量,只是信仰。信仰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是看得见的事物的创造者,是指挥人心的工具。”[72]

勒庞较早地注意到了以社会平等为中心的民主化潮流带来的后果。他对群体心理、大众形象的刻画,与劳工运动理论家对群众的赞美,形成鲜明对照。勒庞没有完全否定这个群体的存在,他的建议是在精英与群众之间建立起共识,以防社会解体。勒庞主张对代议制民主进行改革,而非来一场群众主导的暴力革命。他将消弭革命上升到捍卫欧洲文明、抵制野蛮的高度。勒庞未曾想到的是,从其学说中受益的不是当权的资产阶级,而是法西斯运动的领袖。法西斯领袖依靠群众、操纵群众,最终带来了名副其实的野蛮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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