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尔巴赫南站到31路终点站？午夜时分走下去，手里攥着一根大约一杆枪长短的棍子，穿过一片片葡萄园。这一切的一切，就是要向我们证明，服完兵役一年后，这依旧是他的拿手本领。果真如此。要我说，这真是令人感动！
我们一路以蜗牛般的速度跟着走：克日什托夫和法提赫（又和好了）、杜莱和伊内斯、皮耶罗，两袋子大象牌啤酒，还有弯月陪伴。法提赫出发前说的话依然回响在耳际：“没错，可你只穿着内裤也能做到吗？”
上坡走了两个钟头。如此漫步穿过葡萄园，真是美不胜收啊！在暖融融的夜晚！在静谧的天空下！我们这般年龄，就有时间闲庭信步！
皮耶罗，这个最爱说话的家伙。这星期职业学校一个胸怀大志的德语老师要他阅读黑塞，并且断言说他会喜欢的。阅读《荒原狼》。“从头到尾，”皮耶罗大声说，“三天之内！”
我问，他为什么现在偏偏想起这件事呢。
没错，因为这本书如同沃伊泰克的匍匐一样：费劲，但也很来劲！
这是皮耶罗这个17岁的青年阅读的第一本成人书。他很激动。他被吸引住了。高兴自己活在世上。
他问：“别人也这样吗？”
“皮耶罗，兄弟，怎么这样问？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是的，他不知道。“特别……锐利？这本书写了有关我的事，连我自己压根儿也弄不明白的事。比如说，我在家里同和你们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你总不能只做一个无聊的家伙，有时候也要当回……狼。”
我回答了他什么呢？或许说了几本我读过的喜欢的东西。许多书还没读过德语的。卡夫卡、布莱希特和法拉达。我刚开始只是感觉很好，因为在这个圈子里，有人把我看成某些事情的专家，即使不过是读了些书而已。
皮耶罗大声说，没有对着任何人：“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没有一个人的命是轻松的，对不对？”
不管怎么说，沃伊泰克全力以赴地匍匐着。沃伊泰克精疲力竭地爬到了上面。他当然不会让人看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而是时而用真声，时而用假声朝着星空大声歌唱。这也不错，听上去很美，想想他大概从来没有这样练习过，你甚至应该不吝赞许。
“我们还是再看一会儿吧，”他边说边倒在草丛里，“一旦我睡着了，”他叹息着说，“你们可别忘了叫醒我。”
“正是这样！”皮耶罗大声说，“他正是这样！”
“谁呀，皮耶罗？”
“黑塞呀！他闲躺在家里，却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让我忘记他。我也根本不会忘记。就在这里面，就在这里面！”皮耶罗拍着额头。噼啪一声，然后万籁俱寂。一个作家似乎会听到我们的心声。
现在，也就是25年后，我与皮耶罗、沃伊泰克以及其他所有人一起在这天晚上打开最后一瓶啤酒。我让大家为擦伤了膝盖的大个子西里西亚人和坚持读黑塞的小个子意大利人干杯。
“朋友们！”我让萨沙大声说，“为沃伊泰克！为这欢乐的时刻！为这样的经历，为这心醉神迷的时刻，为这振奋人心的时刻！”我们共同干杯。
这天夜里，谁也不会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