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简短的例子体现的特征,在这段20分钟的录像中随处可见:男孩们在身体上是不安分的;他们能想到的活动都涉及身体;他们始终对自己所处的等级框架有意识,并尽己所能地嘲弄和抵抗这个框架;他们通过对立的模式来表达对彼此的友爱。他们会直接表示反对,但这种反对是对方的侮辱和嘲弄性攻击引发的自然反应。例如,凯文抗议了好几次,当吉米说他的裤子里有“突突”时,他反驳道“我没有”,而当吉米告诉他他被捕时,他又抗议说“不,我没有被捕”。
在同样的处境下,二年级女生的谈话方式与上文中男生的谈话方式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女孩们同样意识到了她们所处的权威框架,但她们是在遵守这一框架下的规则,而非藐视或嘲弄它。而且,她们绝不会用互相攻击来玩闹,而是赞同和补充他人的发言,从而实现相互间的支持。她们不会合力违抗权威,而是用成功的服从来消除彼此的疑虑,正如艾伦告诉简“那可真严重啊”那样。与每个男孩都通过嘲弄来暗示对方做错了什么事相反,女孩们带给彼此的是安心:她们正在做的事是正确的。
前文中女孩们讲述的简短故事是个典型,体现了这些故事是如何彼此关联,以及如何与女孩们的共同经历联系的。艾伦用“还记得吗”开场,从而提醒简她曾在场,或是以前听过这个故事。早在二年级,这些小女孩就已经开始在讲故事时使用典型的上升语调,使得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一个问题。就像女孩和成年女性的许多特有的说话方式一样,从地位等级的角度来看,这种上升语调可以被解读为一种请求赞同的表达,而因此成为缺乏安全感的证据。但它也可以被看作——我认为更准确的是——一种用“嗯”等叹词或点头的动作来邀请听众参与的方式。简也在她的许多故事的开头说起了她朋友的名字——这是让朋友参与这段讨论的另一个标志。
上文中的简短例子体现了女孩们对话更长的典型特征:简在艾伦的故事之后也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简的故事与艾伦的故事是相称的,不仅在于它也有关一场事故,还在于它同样是关于一位叔叔和一次头部受伤事件的。
与男生一样,二年级的女生也会谈论未来的活动,但她们提出的建议与男生提出的不同。凯文邀请吉米来他家,骑他的自行车;而简告诉艾伦,她刚刚读了一则她非常喜欢的《圣经》故事。她说,艾伦可以来她家,这样她就可以把故事读给艾伦听,或者艾伦也可以自己读。与凯文建议的体育活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简提出了一项谈话活动,不仅如此,简还表示如果艾伦愿意,她可以自己读这个故事,而不是听别人读给她听,从而避免让艾伦陷入地位低下的境地。
在研究人员进入房间提醒她们要谈论一些严肃的话题之前,女孩们已经在交换各种各样的故事了。就像那些把倾诉烦恼当作一种情感式沟通的成年女性一样,这些二年级女生也在交换与彼此经历相称的烦恼。例如,简抱怨说,她的弟弟一直让她给他读各种故事,但是从来不让她读完任何一个,而是不停地拿出新书让她从头开始读。作为回应,艾伦讲了一个相称的故事,同样关于她给弟弟读书的经历,只不过她的问题是,弟弟选了一本很厚的书,每次她读完一个章节,以为已经结束了,他却坚持要再听一章。这里,这些二年级女生通过抱怨亲近的人,以及响应和支持彼此的故事,建立了融洽、密切的关系。
当我给人们看这些录像带时,男性和女性对这些二年级学生的反应非常不同。我的反应是典型的女性反应:我觉得简和艾伦是讨人喜欢的小女孩,看她们互动时,我在微笑。我被她们想要满足实验要求的这份热切触动了。我的心与她们产生了共鸣。但那些小男孩却让我感到紧张。我希望他们都能坐好别动。我认为他们的玩笑很傻,也不喜欢他们取笑和嘲弄他人的攻击性行为。我为可怜的凯文感到难过,他一直在试图把头发抹平,同伴还告诉他另一个男孩不喜欢他。
但是,那些看过录像带的男性的反应却完全不同。他们认为这两个男孩很可爱,他们被这些男孩的活力和欢乐打动了。他们完全能理解男孩们想要嘲弄这种处境并藐视实验者权威的冲动。在他们看来,那两个女孩未免有些装腔作势。有些男性评论说,他们不相信女孩们的行为是自愿的。他们觉得孩子是不可能喜欢坐着不动的。因此,她们一定是为了讨好实验者才摆出最乖巧的样子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男孩和女孩成长于不同的世界之中,但我们却认为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所以会用自己的标准来评判对方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