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创客,在职业生涯中很可能遇到过这样的时刻(也可能暂时还未遇到),你由此实现了从完全为自己制造东西,到为别人制造东西的飞跃。我说的不是送人礼物,而是有酬劳的委托,是工作,或者职业。那些看过你过去作品的人会问:“不错,我想要这样的作品,多少钱?”
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你会觉得既兴奋又害怕。有人愿意付钱给你,让你做某件东西,而仅仅在一天之前,你还需要付钱给他们,只为获得免费做那件东西的许可。这一点也不符合你这个业余爱好者的逻辑思维,感觉就像你在行骗一样。“等等!你在开玩笑吧?”你的大脑对你说,“你经验不够,还是个没法给自行车装上行李架的小屁孩……”这种想法实际上是“冒充者综合征”,这种症状通常会伴随自我怀疑、恐慌、恐惧和不安等表现,以及“制作你一贯做的东西(大致上不会有什么后果)”的安全感和“为别人制作新东西”的兴奋感,二者的不断内斗。如果你想持续进步,成为一名成功的创客,那你的目标就不必是每次都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而是在创造作品的过程中找到交战双方的平衡。你既不想失去自我,也不想继续犯愚蠢的错误。错误的过去只会浪费你的时间,而现在的错误却可能使你信誉扫地,甚至丢掉工作。
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靠制造东西获得酬劳是一段很棒的经历,只可惜接下来发生的事导致它黯然失色。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在纽约大学帝势艺术学院的时候,结识了一群本校尤为知名的电影专业的学生,其中很多人直到今天还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为了制作低成本的学生电影,总是需要其他人的帮助。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在帝势艺术学院念书,更像是在那儿瞎混,因为我进入表演系后只读了六个月就退学了。我参与的第一个大项目是朋友大卫·博尔拉的毕业电影,一部雄心勃勃的奇幻片,名为《石像鬼与地精》,讲的是一家由石像鬼和地精经营的侦探社(当你把两个称呼押头韵的怪物一起放进片名,就知道接下来会很有意思了)。我和大卫经常聊起科幻小说和奇幻电影,都对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事物充满热情。他纠集了包括我在内的一小群人,大家都有同样的艺术鉴赏力,也都会制作布景和道具。当时我住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区,用从街上捡的东西制作雕塑,而且通常无事可做,显然是个绝佳人选。
这部电影在地狱厨房(16)的一栋废弃建筑物里拍摄了十六个晚上,逼着我们这些多才多艺的剧组成员使出了浑身解数。我们当时的摄影指导迈克是个绝对的通才,既充当摄像师,又负责为石像鬼的双翼制作动画特效。我则为制作道具忙得不可开交,除了给影片中的吸血鬼和无头僵尸熬制了一大堆用玉米糖浆做的假血,还拿来了我父亲收藏的古董玻璃瓶,摆在巫师的房间里充作储存魔药的容器。我制作了很多大锅和棺材,还用不到一百美元(加上打了钉书钉的海绵)造出了一间完整的软垫病室。但我的主要工作是搭建十多个独特的场景。我被分到了美工部门,在无所畏惧的部门同事的帮助下,我们需要给每个镜头做布景。工作量虽然很大,但还是有回报的。在纽约大学的学生电影节上,那部雄心勃勃的影片摘得了数个奖项。在第一部影片大获成功后,我又被另一个好朋友盖比邀请,为她正在制作的一部毕业电影做艺术指导和场景布置。
与大卫那部充满食尸鬼和血浆且两个主角名字押头韵的冒险片不同,这是一部小型喜剧,讲的是一个戴糟糕假发的男人,试图从一台妙语连珠的智能自动取款机里取钱。那台自动取款机变本加厉地羞辱他,只为了迫使他在拿到现金之前摘下他那顶可笑的假发。在跟盖比和导演碰头以后,我们意识到整部电影其实可以只有一个场景——自动取款机亭。这对场景预算来说是件好事,但对道具预算来说就不太妙了,因为我们没办法借一台旧的自动取款机来完成数天的拍摄。这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根本就没有旧的自动取款机可供出借!尽管相关技术在当时已经存在了20年,但独立自动取款机还不像现在这样随处可见。你不能直接走进加油站或杂货店,就期望可以找到一台能吐出现金的机器。当时的自动取款机都是巨大的野兽,被拴在每个银行分行的旁边。我需要从无到有造出一台自动取款机,以及放置机器的亭子。
制造自动取款机是一次令人兴奋的挑战,尽管为此耗费了相当多的制作预算,但我当时被《石像鬼与地精》获得的赞誉弄得有些飘飘然,认为这个挑战简单可行。不就是一个场景,还有几堵墙吗?自动取款机实际上不就是添上键盘和一些按钮的大型街机吗?小事一桩!盖比在布鲁克林一个朋友的公寓里找了个地方,我可以在那里花一个月时间搭建这个场景。开工第一天,一想到要为另一个好朋友制作另一部炫酷的电影,我就激动得要命。但几乎从次日开始,项目就陷入了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