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日本书纪》,安闲在位两年、宣化在位四年就去世,之后群臣请求钦明即位。此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钦明以“余幼年识浅,未闲政事”为由拒绝了请求,并推荐了安闲天皇皇后春日山田皇女。除了大和王权建立之前的卑弥呼和壹与,这是明确的女帝即位的请求。但是皇后没有接受,由钦明即位。
关于即位时钦明的年龄史书记载为“年若干”,具体不明确。从后来中世的史料推算,《一代要记》等天皇年代记中为三十一二岁,《神皇正统记》中为五十岁。数字差异太大,确切年龄未知,但肯定不是“幼年”。
据说即位后的钦明天皇继续任命大伴金村和物部尾舆为大连、苏我稻目为大臣。由群臣推举即位的新帝重新任命大连、大臣等群臣是惯例。
钦明立宣化之女石姬为皇后,生下后来的敏达天皇,又纳苏我稻目之女坚盐媛为妃,生下用明及推古女帝(敏达的皇后),再娶坚盐媛之妹小姉君生下崇峻天皇。钦明去世后,天皇位按敏达、用明、崇峻、推古的顺序继承。钦明的子女这一代在古代占有特殊的地位,被后来的豪族评价为“时代的转换”。这是怎么回事呢?
《古事记》的内容到推古天皇就结束了。就是说,作为“古事文书”的《古事记》从神话时代开始到推古天皇时代落下帷幕,古代中的“远古”就此完结。论述到此,“推古天皇”这一汉风谥号开始引人注意。如前所述,这些汉风谥号是后世八世纪豪族命名的。“推古”意为“推测远古”,在古代豪族生活的“近代”,意指作为相对于“近代”的“古代”。
但是推古的幼名为额田部皇女,和风谥号为丰御食炊屋姬——“丰”即丰收,“御食”即餐食,“炊屋”即食物烹调屋,与汉风谥号是完全不同的形象,可能为了暗示时代的变换。
钦明朝的外交政策与伽耶钦明朝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外交政策。这一时期倭国与百济的外交关系与继体朝一样,是基于两国的利益关系进行的,其特点之一是所谓的佛教公传。引发纪年问题的《日本书纪》和《上宫圣德法王帝说》这两个体系的史料都认为,佛教传入是在钦明朝。这应该是有确切传闻的记载,将在下一节叙述。特点之二是伽耶问题。伽耶是朝鲜半岛南部的加罗诸国,并非像百济和新罗那样的统一国家,而是小国联合形式,也叫伽耶联盟,《日本书纪》用“任那”的指称进行记载。
倭国向该地派遣了称为“日本府卿”(原标记为“倭宰”或“倭府”)的“执事”及记为“行军元帅”的军事指挥官。《日本书纪》中记为“任那日本府”,但当时“日本”这一国号尚未出现,该标记应该是基于后世人的习称所改。曾经有人认为这是“殖民地经营”的重点地区,这是不正确的。钦明朝时期,日本府卿曾经派到安罗国,所以也记为“安罗日本府”。
钦明即位的五四〇年(钦明元年),曾因将“任那四县”割让给百济的大伴大连金村,被物部大连尾舆等人追责而失势。其后的《日本书纪》中多处可见百济圣明王关于“任那复兴”政策的记述,这位圣明王正是将佛教正式传入倭国的国王。
六世纪前叶的朝鲜半岛南部
尽管有伽耶复兴计划,但在倭国派遣的官员中有人暗中勾结新罗,复兴计划未能顺利实施。《日本书纪》所记载的佛教公传就发生在此期间。最终,百济军与应百济请求派遣的倭国军合力,于五五四年(钦明十五年)与新罗作战,圣明王也战死沙场。
五六二年新罗灭伽耶。《日本书纪》记载,“新罗打灭任那官家”。“官家”念作Miy ake,与屯仓不同,这里意为“向倭国朝贡的国家”。另一方面,朝鲜史书《三国史记·新罗本纪》(1145年成书)中记载,“加耶叛。(真兴)王命异斯夫讨之”。《日本书纪》中也有五六〇年的说法,但日朝史书一致记载,五六二年伽耶灭亡。
参与朝鲜半岛这场战争的并非只有男性将士,将军级别的都是夫妇一同参军。《日本书纪》钦明二十三年纪记载,副将河边臣琼岳与新罗军队作战时除了妻子还带上了儿女。《记纪》日本武尊的故事中,也提到日本武尊东征时带了妃子弟橘媛。弟橘媛从相模经海路赴上总途中,为了平息海神的愤怒而投身献祭。战争的形式也因时代不同而有很大差异,女性也有主动参战的。
“蕃神”的传入圣明王积极推动佛教传播,对向东方宣扬佛法充满热情。《日本书纪》记载,五五二年(钦明十三年),百济的圣明王上贡释迦佛的金铜像、幡盖、经论。但是《上宫圣德法王帝说》记载,佛教传入时间是五三八年(钦明七年)。两书记载的佛教传入时间都在钦明朝。因为都是正式传入,所以叫作“佛教公传”。佛教的传入是以倭国对百济的军事援助等外交关系上的协助换取的。
对此,《扶桑略记》等佛教系的史书记载,继体朝时大唐汉人司马达等将本尊安置于大和国市郡的坂田原,这是钦明朝以前佛教的初次传入,相当于经由民间途径的“佛教私传”。佛教本是起源于印度的宗教,佛教经典原本用梵语书写,在中国被译成汉语,汉译佛典后经由朝鲜半岛传入倭国。
钦明天皇欣喜地向群臣咨询了关于礼拜佛像之事。因物部、中臣两氏以“拜蕃神恐致国神之怒”为由拒绝,便将佛像授予苏我大臣稻目。此后因关联到疫病流行等,物部氏与苏我氏的争斗持续不断。
这样,佛像被贴上了“蕃神”的标签,也叫佛神或他国神。与日本列岛本地神“国神”一样,佛也被当作神看待,而且是有容貌的神。
本地的神以天地诸神为代表,是见于草木山海等不同寻常的“可畏之物”(本居宣长《古事记传》)。因此,既有化身为白鹿、白猪的狂暴之神(日本武尊神话),也有现身为人、成为现人神的一言主神(《日本书纪·雄略天皇纪》)。但是对于金光闪闪的金铜佛,当时的人们大概一时难以接受吧。
佛教传入之际,留下了几个小插曲。例如进献给苏我马子的舍利(佛的遗骨)根据人们许愿在水上沉浮的故事;因天花流行,物部氏和中臣氏推倒宝塔,焚烧佛殿佛像,将烧剩的佛像丢弃于难波的堀江时,明明空中无云却突然刮风下雨的故事等。这些都是超出一般常识、神佛显灵的奇闻逸事。
此外,还有感染天花的苏我马子为了续命曾向佛神祈求而后立竿见影(现世利益);后来厩户皇子(圣德太子)在针对物部的战争中,通过制作佛教的守护神四天王像并许愿,获得了战争的胜利(后述)。
由此可见,佛教的信仰一直伴随着与现世利益密切相关的因果报应论。《元兴寺伽蓝缘起并流记资财账》中有诸如“佛法破灭,怪灾增益”这样的记述。《日本书纪》中记载的围绕佛教传入而产生的苏我氏和物部氏之争,也是以因果报应的论调进行叙述的。因此可以说,虽然未必一定是事实,但是引入新宗教时需要各种各样的奇闻逸事。
关于佛教的作用,一般可以理解如下。信仰天地神灵之国神的世界,对应着过去原始的社会共同体。但是到了各地有权势的豪族开始建造被称为群集坟的小型坟墓的时代,地区社会就会出现之前无法想象的新的变化。此时就需要能个别救济地方新兴势力的宗教,而佛教正好起到了这种满足个别需求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