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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奥米离家出走的前夜

娜奥米离家出走的前夜

我们只想跳舞。

天气炎热,一个学年要结束了,而我们却获得了自由。没什么事要干,没什么地方要去,我们只需要尽情释放真我,这种感觉太棒了。我们只想着出去鬼混,彻夜跳舞。

就连不怎么喜欢出去玩,也不喜欢身处人群之中被人关注的娜伊都出来了。她穿着一条黄色连衣裙和一双系带凉鞋,萝丝还在她的头发上插了几朵小雏菊。我们在外面游荡,沿着泰晤士河走着,走过国会大厦,穿过特拉法尔加广场,走向苏荷区。我们本可以搭一辆公交车,只需要一半的时间就能到,但比起跟陌生人挤在一起,我们宁愿在大街上自由自在地走着,享受河面吹来的微风、头顶的湛蓝晴空,以及混合了沥青和汽车尾气的夏日城市气息。我们走着、聊着、笑着,每走一步,周围的世界都显得越发明亮、美好,笼罩着金色的光芒。我胸中涌起一股愉悦之情,它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冒出闪耀着彩虹光泽的幸福泡泡。

不要问我们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也不要问我们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们做到了。我们穿梭于不同的酒吧,一杯接一杯地买酒。萝丝为了付账,狂刷她爸的信用卡。我们还不到喝酒的年龄,但这也没什么可害怕的,我们轮流去跟酒保纠缠,给他们三个弄来伏特加和啤酒,而我喝的是红牛。我没喝酒,但似乎也醉了。我笑得更大声,还胡乱挥舞着胳膊,告诉我的朋友们我有多爱他们。那晚我们一直这样,每个人的每句话都在抒发内心的爱意。

沿着沃德街走,可以发现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台阶尽头是一家地下酒吧。那里曾经是个非法酒吧,但苏荷区现在都被游客占领了,没留下什么真正非法的地带。我们循着传到马路上的噪声进了这家酒吧。酒吧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什么人都有:黑种人、棕种人和白种人,同性恋和异性恋。没有人在意其他人,我们只关心音乐怎么样,能不能让我们跟着节拍摇摆起来。一个个汗津津的身体挤在一起,皮肤互相摩擦,臀部不时碰撞。我们一直跳到天黑,萝丝是第一个感到无聊的,她把我们从酒吧里拉到了街上。我想,其实我愿意在里面一直跳到第二天天亮。我喜欢这种在身体的海洋中迷失的感觉。

我们穿过拥挤的人潮,回到苏荷广场。空气中弥漫着啤酒和小便的骚味,长椅上坐着接吻的男人。我们瘫倒在草地上,利奥卷了一根烟,卷得有点松,但手艺还算不错。我不确定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我脑海里的想象:当我躺在草地上,月亮看起来离我好近好近,几乎触手可及;我只要轻轻一按,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离开地球表面,登陆月球。

“学期末在七月总是感觉怪怪的,”娜伊说,“这不像是结束,更像是开始。”

“那很好啊,因为我希望我们永远不分开。”萝丝回答道,“我们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

“我同意,”我补充道,“我们四个,永远不分开。”

“是啊,”利奥也表示同意,“等我们出了大名,他们就会在《新音乐快递》(The New Musical Express)[1]上写到今天的事情。我们永远不分开,永远不。”

娜奥米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穿着那条黄色连衣裙躺在草地上,仰头看着月亮,脸上带着一个大大的微笑。当时这似乎很平常,因为她一直这样。

但第二天她失踪了,一切都开始崩溃。

当我此时回想起来,我才意识到,那是她在向我们道别。

[1] 英国著名音乐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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