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的拖延症患者都是在和一个相反的东西对抗,那个东西可以叫“急切”。多位来访者都用这个词来描绘自己的那份焦虑,说明“急切”这个词很有代表性。
拖延都是在和死亡对抗。可能很多拖延症患者听说过这个说法,但我听过的描绘里,还没有我认为精准的表达。我试着表达一下。
急切,即“你”发出一个指令,“我”必须去做,而且要完美地完成,否则“我”就该死。所谓“对抗死亡”,就是对抗这“该死”的感觉。
其中的“你”和“我”是什么?可以是最初的婴儿和母亲,也可以是内在的发令官和执行者,还可以是外在的发令官和执行者。受全能自恋的支配,婴儿期待自己一发出指令,世界(母亲或其他养育者)就能完美地回应。这时,婴儿会得到满足,并觉得自己是神,否则就会愤怒,恨不得对方去死。但是,他不能直接恨母亲,因为母亲死了,或世界毁了,自己也就毁了。于是,这个模式就成了一种内化的东西。
当然,在很多家庭中,父母对孩子常像严苛甚至暴虐的发令官。父母发出指令后,就希望孩子能立刻去做,否则就会向孩子传递出死亡焦虑。
也许是因为父母是这种水平,或许因为孤独,孩子自己也停留在这个水平,这些都会让孩子产生这种急切的心理。
习惯性拖延,也许最深刻的原因是,对要建立联系的事物缺乏信任感,并因而缺乏意义感。一件事情,若只是应该去做,而不能与它建立类似活在当下的深刻关系,人们心中就会有抵触,而拖延,就是这种抵触的表达。由此可以说,拖延是孤独灵魂的一种必然表现。
与此相应的是习惯性迟到,其中包含着一种很深却不容易被觉知的心理——尽可能多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尽可能少地进入别人的地盘。因为进入别人的地盘会有失控感,会不自在,还会有其他种种不舒服的感觉。根本性的感觉是,“别人的地盘不欢迎我”。
拖延、迟到、磨叽等,多和一个基本事实有关——不能做自己。一方面,做自己被限制,甚至被禁止;另一方面,做自己也让我们恐惧——假若完全做自己,生命力真能直接存在,这也会让我们恐慌。所以,我们也会逃避自由,逃避存在。
什么样的人不拖延呢?发令官和执行者之间没有严重敌意,有时候发令官也心甘情愿做执行者的时候。
当然,执行者的自我如果被灭掉,那么他们会是好的执行者,但会变得非常无趣。
总结一下可以说:拖延症患者是在通过拖延来证明“我可以做我自己”,或者说,“我的意志可以存活”。
其实,孩子最初必然只能是慢吞吞的,他们那种慢,多么、多么可爱啊!
无论快慢,你可以坚定而主动地追逐专属于你的梦想,那时,拖延会不治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