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盈利有道

我之前说过，投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心理方法，另一种是统计方法。但实际上，投资方法有三种，而且从长远来看，第三种方法才是最重要的，即道德法甚至精神法。

服务最佳者获利最多，从长远来看，企业和个人都是如此。要当心身居高位的愤世嫉俗者，要避开赚快钱的“艺术家”，要远离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记住，能为你偷东西的人也会偷你的东西。扪心自问，你打算投资的公司是否有助于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你就要像躲避瘟疫一样远离它。

追求投资收益的过程实际上是与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才竞争的过程。只有傻瓜才会认为自己足够聪明，可以通过交易虚假的商品骗过所有其他人。

“永远不要和你不信任的人做生意。”这条规则本可以挽救很多财富，让许多人避免遭受令人心痛的损失。无论前景有多么诱人，无论快速获利的可能性有多么大，都要远离做出过欺诈行为的人、公司和企业。如果你曾经在开阔平坦的地方俯瞰过铁轨，你会发现你两侧的两条铁轨会在地平线附近相遇。同样，从长远来看，正确的事情和最有利可图的事情也是重合的。半个世纪以来，各种各样的报道都让我确信：与其说骗子是自私的，不如说他们是短视的；与其说骗子是贪婪的，不如说他们是愚蠢的。

如果说这听起来像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说辞，那么我们不妨看看留下了3500万美元巨额财富的詹姆斯·卡什·潘尼（James Cash Penney）是怎么做的吧。他是个非常正直的人，一直按照黄金法则经营自己的企业。再看看创造出巨额财富的亨利·福特是怎么做的。对比一下这两位与一些操纵数据的企业领导者的职业生涯有何不同，后者通过财务花招把1美元的盈利变成了2美元。

35年前，我以《巴伦周刊》总编的身份拜访了一家汽车制造商的高管。这位高管刚从通用汽车公司的研究部门离职，因此我问他在这家公司研究什么。他的回复很经典：

“一旦更优秀的汽车问世，我们就会模仿它们。”（当时，别克汽车公司的广告语是“一旦更优秀的汽车问世，别克就会制造它们”。）

毫无疑问，他是在开玩笑，也许我应该一笑置之，但自那之后的几年里，无论是按1936年的低点计算，还是按1936年到1971年的高点计算，通用汽车的股价涨幅都是另一家公司的3倍多。投资者决不能对这样的差异一笑置之。

伯纳德·基尔戈尔（Bernard Kilgore）在担任道琼斯公司的董事会主席时，该公司发展势头迅猛。他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欺骗一个诚实的人很难。”当然，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心里有鬼的人更容易被骗。抱着让同胞受益的心思经营企业或做投资的人不太容易受骗。在许多让骗子轻易得手的欺诈案中，骗子开出的最诱人的条件就是让受骗者能“不劳而获”。

新闻报道中的正直是《华尔街日报》取得巨大成功的坚实基础。我和巴尼·基尔戈尔（Barney Kilgore）加入该报社时，肯尼斯·凯西·霍格特（Kenneth Casey Hogate）是报社的负责人。在此后的11年里，我担任了华盛顿分社的主编，后来又做了《巴伦周刊》的总编。在此期间，我的报道工作从未受到过干扰，多年来，我一直对凯西和他领导的《华尔街日报》怀有崇高的敬意。

当然，服务人类的方式有很多种，人不单靠面包生活。看看过去40年里有多少家公司因满足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渴望而增值了百倍的。化妆品行业里的龙头企业之所以能取得巨大的成功，是因为人们渴望能永葆青春。电视犹如一面魔镜，让我们看到和听到了数百或数千英里之外发生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渴望拥有一种能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这是制药公司取得成功的基础。从T型车到波音747，人类对魔毯的渴望为运输方式改进带来的每一笔财富提供了保障。电脑为人类思维提供了七联靴1，它不能做任何人脑做不到的事情，但它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做任何人脑能做到的事情。

强调投资的道德或精神因素主要是出于三个方面的原因。首先，从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来看，公司类似于人体。

假设你今天遇到了一位15年未见的老朋友，生物学家说，你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不是上次见面时的细胞了，然而，你们很容易认出对方，而且能回忆起上次见面时双方都感兴趣的事情。生物学家说的没错，因为你们身上逝去的每个细胞都被一个同类细胞取代了。

企业也是如此。无论我们的胸怀是多么宽广，无论我们多么致力于机会的平等，我们都倾向于雇用和提拔“与我们类似的人”。

道德败坏的人登上大公司的高层宝座一段时间后，他们的恶劣影响甚至会延续到他们卸任之后。他们会不可避免地把与他们臭味相投的人带进组织，并提拔他们。由此滋生的道德毒瘤不能简单地通过去除邪恶的高层人员来根除。在管理良好的前提下，要清除毒瘤可能需要一代人的时间。因此，认为管理层缺乏道德原则的组织能实现快速的转变是不明智的。

反之亦然。我曾在美孚石油公司工作过11年，在此期间的大部分时间里，B. 布鲁斯特·詹宁斯（B. Brewster Jennings）都担任该公司的CEO。当公关部向我汇报工作时，该公司卷入了一场严重的纠纷。我记得我当时准备了一份驳斥反对意见的公开声明，当我把它提交给詹宁斯先生时，他仔细阅读了它，然后说：“从技术层面看这样说是正确的，我认为法官会采信它，但石油行业里的人不会这么认为，懂行的人会提出质疑。我们试试不同的方法吧！”他这么说不是为了给其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当时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直到现在，我从未公开讲述过这件事，但它深深地影响了我。詹宁斯先生就是正直诚信的楷模。

要避免投资管理层可能缺乏道德观念的公司的第二个原因是，管理层可能会想方设法粉饰缺陷，掩盖公司真实的行为和结果。由于同样业务的收益报告方法差异很大，会计行业正处于自省的痛苦中。倘若连专业的会计师都很难就正确的做法达成一致，那么无注册会计师资格的投资者们又怎么能辨别公司管理层无德但不违法的做法呢？

人是最难待在监狱里的生物，因为监狱是由人建造的。有人搭台，就有人拆台。不管通过了什么法律，也不管证券交易委员会有多少人员，总有人能欺瞒和哄骗他人。防御这类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第一次看到不好的苗头时就尽快远离他们。在美国，可供投资者挑选的股票有5万多只，因此，买入由诚信度可疑的人经营的公司的股票不仅是不必要的，而且是彻头彻尾的愚蠢之举。

投资时讲道德的第三个好处是，这样做可以避免这一陷阱：在买入某只股票时就希望或打算把它们卖给不如自己聪明的人（当然，卖价要高出很多）。这基本上是对投资的博傻理论的应用，信奉这一理论的人都要承担找不到更大的傻瓜的风险。

我曾经这样敦促我的员工：“买入股票时，你要抱着未来10年内所有市场都是关闭的心态。”在业绩意味着一切的时代，抱这样的心态会被视为老迈的表现，但我仍然认为，抱这样的心态很有意义。当我们出于信任而买入股票且希望在余生持有它们时，其他人也很有可能会看好它们。然后，当有一天我们真的决定卖出它们时，它们会吸引最明智的买家，从而形成一个永远具有流动性的市场。

请记住，我所有的评论指向的都是在投资中赚钱。交易很有趣，就像打赌注很大的桥牌或扑克牌一样，它可以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暂时忘掉更棘手的问题，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么做是在走向致富之路的死胡同。

大多数人都想获得更好的物质享受，要想获得高于平均水平的物质享受，我们就必须在竞争中以某种方式超越那些满足于平均水平的人，企业和个人都是如此。就跟比赛一样，第一名得到的奖励和第二名或第三名的差距很大。

专有技术是降低竞争的利器。掌握你投资的公司的专有技术需要的时间越长，该公司的竞争对手就越少。勤奋是另一个降低竞争的因素。诚信也是如此。事实上，绝大多数对其他人有帮助的古老的美德也都是降低竞争的因素。

你的投资会成功吗？扪心自问，你投资的公司提供的产品或服务的供给与需求相比如何。如果许多人想要这样的产品或服务，而只有你投资的公司能提供它们，那么你的投资就能成功。唯一符合公共利益的不受监管的垄断是拥有独特的知识、才能或技能，成为这样的垄断者可能是每个人、每家企业的目标，其美妙之处在于，这样的人或企业不必担心其他人或企业的竞争。在大多数行业里，迈向这种垄断的显著进展都会被视为成功。

为了获得最大的收益，为了找到一本百利的投资对象，不要买入那些把赚钱视为唯一目标的公司。在生活中，两点之间距离最短的不是直线，因为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丧掉生命。凡为我丧掉生命的，必得着了生命。2

要把宝押在对满足人类需求、解决人类问题充满热情的人和组织身上。仅有良好的意图是不够的，但是，当良好的意图与不懈的努力和非凡的智慧结合在一起时，利润就不是必须追求的东西了，相反，它成了人们在探索美好世界的过程中的一种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