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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臣

裙下臣

李尾

他情绪太高涨了,一晚上都没睡,大概过于高涨导致的眩晕,让他去卫生间又吐了两回。

梁巳早熬不住先睡了。

第二次吐完他顺便洗了个澡,然后赤条条地坐去阳台上抽烟。楼高,夜也深,他不担心会被人看见。

不知是酒的后劲大,还是虚荣心得到了巨大满足,总之他飘了。

他不止走路飘,他人也飘。他由着那股轻飘劲把自己带到床上,他要喊醒梁巳,要跟她说很多很多的话。

但梁巳太乏了,没理他。

他生气,他吻她,他在她身上胡作非为。梁巳被闹起了性,抱住他想要回吻,但李天水完全没那意思。

他身上透出一股狠劲,是一种誓不罢休,势必要自己臣服在他身下的执拗。他把她抱去阳台,要她看天上的月,接着他如骑士一般半跪她面前,一点点地吻她。

梁巳生出股恍惚,自己像是一位睥睨天下的女皇,而他则是落在尘埃里、等着被宠幸的男宠。她想着就扮演起了女皇,伸手捏他下巴。李天水仰视她,开始舔弄她手指,极度孟浪,又极度情色。

后来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得是李天水的姿态,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如果他是皇,自己就是与他并肩的后。如果自己是皇,他甘愿做她的裙下臣。

隔天梁巳醒得早,先给他煮了醒酒汤,煮好蹲在卫生间洗衣服。李天水醒一会了,他磨磨叽叽着起床,看见厨房煮了汤,自搭台阶道:“这酒太上头了,以后不能喝。”

说完看眼卫生间,不妨跟梁巳对视,撇开眼,嫌无趣。昨晚美到极致,也畅快到极致的一帧帧、一幕幕同时浮现在俩人脑海。

事后李天水不依不饶,梁巳懂他意思,如他所愿地承认,这是她经历过最惊心动魄和美好的一场性事。说完李天水才满意地睡去。

梁巳正揉着衣服,被他接了过去:“以后这事我来。”他始终记得她手不能沾洗衣液的事。

梁巳起身洗手,给他盛了碗汤,闲话几句,把那股双方心里都清楚,但又难以启齿,不尴不尬的气氛给彻底化解了。

俩人的关系又到了一个境界。那些被视为障碍、会成为矛盾的点正被一一面对和化解。

这正是她所追求的、理想中的亲密关系。没有误会、狗血、吵架等。俩个人在一起,心心相印很重要,这能使他们共同抵抗所有外力。

因为她清楚,回家将要面临一场恶战,全家都会反对他们在一起。

这点李天水也心知肚明,他们从来都不讨论回老家后该怎么办。他们一直都把精力用在维护和巩固现有的情感上。

李天水晾好衣服洗漱,梁巳抻床上的被子。李天水擦了脸过来,捏着被子的两个角,用力一甩,被子平平整整地贴在床上。

不像梁巳,笨里笨气地围着床转一圈,老老实实地抻平四个角。

饭后李天水去工作,梁巳站在阳台上目送楼下小小的人,尽管他看不见,她还是挥了挥手。她忽然间有点热泪盈眶,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平凡的、简单的、俩人朝九晚五日复一日地工作。不为大钱所累,有所小房子,养活一家人足以。

她在阳台上发了会呆,回来坐床上打电话给梁明月。梁明月如往常一般,让她有事就说,没事别扯淡。

梁巳默默挂了电话,然后又打给梁母,说她买了各种干货回去,有买给舅舅的、有小姨的……俩人聊了十分钟,话尽了,就挂了。

梁巳把坐乱的被子,学着李天水的样子,用力一甩,抻平。然后屋子收拾了一番,拿上包出了门。

她先玩了圈,心不静,不自觉就到了银行门口。她站门口抽了支烟,义无反顾地进去,预约号,排队取钱。快轮上她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挂完电话想了会,让对方给她发个账号。

号叫到她,她从起先的大额取款,改成了转账。

*

那边李天水也想到了解决方案,他先同浴柜厂家在办公室聊,坦诚了他的处境。他目前确实资金困难,但不是因为生意不好导致,而是别的原因。

浴柜厂家老总今年五六十岁,早年也是白手起家,一点点实打实地才发展到如今小有规模。他能给李天水发货,也是通过熟人介绍,说李天水经商稳妥,人牢靠。

他混到这把年纪,早练出了火眼金睛,展厅能正常出货,说明生意问题不大。他没说别的,只抽烟喝茶,想看李天水怎么说。

李天水是想努力挽回,毕竟浴柜的出货率占总额的四分之一。而且目前展厅只有他们一个品牌的浴柜,主做中低端。

他内心清楚,尽管合作的机会不大,他还是想努力争取。实在挽回不了,回头他再找品牌,而且梁明月下个月有批浴柜过来。

年纪越大的商人,越没必要在他面前耍心眼。他选择性地说了自己情况,说下周三回款就给他。接着又领他去展区转一圈,说只代理了他们独一家品牌,他下面好些经销商都卖得不错,言尽于此,让他自己权衡。如果放弃新疆市场,对双方都是损失。

浴柜厂家在新疆的市场,也就独李天水一份代理。他们厂在安徽,离太远了,如果不是熟人介绍,他根本不会发货到这里。而且人上了年纪后,生意上就趋于保守,不求赚多但求稳。

他几番斟酌,又喝了一上午的茶,展厅人流不错,零零碎碎总是不断出货,李天水也电话不断,忙着跟踪物流和安排出货。

他还是等下周三收到货款,再谈后面订单的事。李天水对这结果比较满意了,以他对浴柜厂家的了解,估计都没什么合作希望。

对方确实不打算再合作了,风险性大。但他从李天水身上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他工厂也濒临破产,四处无援。一来新疆市场大,放弃有点可惜;二来他们已经合作三四年了,对李天水人品还是认可的。

所以他打算堵一把,只要李天水周三把货款结了,他后面就继续发货。只是发多发少的问题。

傍晚李天水联系梁巳,说晚上有应酬,来了个厂家,问她要不要过来吃饭?梁巳应下,说闲着也没事儿。

李天水忙完就站门口,见梁巳远远地在路口等红灯,他迎了过去。等灯绿,他伸手朝着梁巳过去。

梁巳笑他:“我都在过红绿灯了,还过来接我干嘛?”

李天水笑笑,没出声。

“傻了?”

李天水表情很放松,说:“有个浴柜厂家过来,他订了明天回去的机票,晚上我们一块吃饭送行。”

“行。”梁巳问:“他人呢?”

“我安排人带他们去天山了,快回来了。”

俩人说着到了展厅,李天水撒开了手,先让她进。梁巳等他进来自然地牵上他手,有眼尖的导购看过来,李天水不大自然。

回办公室梁巳看他:“不想让你同事们知道?”

“不是。”李天水说:“就是不太习惯在人前亲密。”

梁巳点头,表示了然。

李天水拉住她,跟她讲:“这个厂家其实昨天就来了,他以为我要破产了,过来探虚实。”

“然后呢?”梁巳听他说。

“然后我跟他谈了。周三我有笔款过来,等我打给他我们会继续合作。”李天水说:“估计大单量不给订金,他也不会跟我做。你们厂浴柜偏高端,等回老家我再找两个小品牌。”

“行,回头我帮你搭线。”梁巳说:“我认识的有。”

“好。”李天水应下。高端有高端的市场,只是在他的展厅没市场。他中低端做惯了,对接的客户也是中低端。

“工作都忙完了?”梁巳问。

“忙完了。等他们从天山上回来,我们就去吃饭。”

“好。”梁巳点头。

李天水看看她,准备低头吻她,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他清了声嗓子过去接,是办抵押贷款的老同学,他说今天到了笔款,需要他现在就能转。至于抵押房产证就算了,算他私人借他的,回头苟富贵勿相忘就行了。

李天水同他交情不深,无缘无故一笔钱他也有心理压力。他接着电话出去,直言让他办流程,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挂了电话回来,梁巳坐在沙发上刷手机。他犹豫了半晌,含糊道:“一个老同学。”他本能不想这事梁巳知道。

梁巳翻眼看他:“男的女的?”

他笑出了声,过去捏她脸:“除了你,哪个女的敢联系我?”随后两个大手捧住她脸,把她嘴巴挤得撅起来,狠狠亲了口。

“也对,正是穷困潦倒时。”梁巳回了句。

李天水挠她痒痒,她叫起来,他立刻嘘声,过去锁严门,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围着办公室转圈。

梁巳说他:“你怎么搞的像偷情?”

“我是一个正经严肃,不苟言笑的boss。”李天水正色道。

饭桌上梁巳同浴柜厂家聊得很投机,对方是中型企业,工厂规模同梁家差不多。他聊起自己的创业史,说初中毕业下来,跟人当过学徒,倒过钢材,开过饭馆,卖过烧饼,一直到三十岁还一无所成。

真正的转机,是在他开工厂的第四年头上,他要熬不下去了,欠了一屁股的窟窿。最潦倒的时候,债主来家里把他的电视沙发都给弄走了。老婆也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他觉得人生没指望了,准备去投河。他从桥上挑了个没结冰的地,扑通一声跳下去,刺骨的冰水往身体里猛钻,他忽然就有了强烈地求生欲。

当时他三十五岁,在腊月三十的那天凌晨五点投河。他挣扎着爬到厚冰上,拖着浸满水的厚棉袄,一点点地爬上岸。

他拍着膝盖说:“自此身体落了病,但那一跳,我也改了命。”

梁巳很敬佩,尤其敬佩上一辈人的创业史,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泪都能咽。事后还能云淡风轻地同后辈聊。

他喝了几杯酒,被梁巳捧得也上头,难免话多,说完又看向李天水,拍着他肩说:“年轻人不怕,再坎坷的路都绊不死人,大不了从头再来。”

“那也要仰仗前辈们的帮扶与提携。我们这代人创业没你们难,但竞争相当激烈。”梁巳同他碰杯。

李天水也要碰杯,被他一把推开,说要同梁巳喝,直夸现在女娃娃厉害得紧,各个巾帼不让须眉。他女儿也在家里蹦,给她安排单位不去,嚷着要自己创业。净是吃饱了撑的。

梁巳一杯干尽,说她姐更厉害,从他爸手上接过工厂,十年间,从几十个工人做到了几百个工人。

他感慨道:“那你爸有福气。我们工厂后继无人,儿子老想造反,去弄什么科技公司,我往里投了不少钱,没见一声响。女儿也看不上,弄了间工作室做直播,都是新兴行业,我也不懂。”

“我还没问上两句,说我什么也不懂,问多他们烦。缺钱的时候都可会伸手要。我劝他们脚踏实地干实业,他们不干,嫌来钱慢。我说,讲究快,不如去贩白粉,他们头一瞥,不搭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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