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芬兰的基础教育
Chapter 3 芬兰的基础教育
通识教育的开端
芬兰拥有全世界学生落差程度最小的基础教育制度，但除了其独特的小班制教学、补强教育、长短期特殊辅导、个人课表设计、优异师资等之外，基础教育传达了什么样的“森林全貌”，实质教育内涵又有什么独树一帜之处呢？
母语文
语言，是自我表达的基础，也是建立自信的开端。芬兰认为，孩子一出生，就开始学习了，所以有什么课程比母语更重要呢？
因此，芬兰教育非常强调“语言”是建立通识的第一步，而母语是所有学习的根本与基础。学龄儿童可以依其出生背景，自由选择以芬兰语、瑞典语、吉普赛语、手语、原住民的萨米语等为母语。
母语文课程包涵了对语文的认识，小学一、二年级必须上满14节课，也就是每一学年平均每周有7节。
三至五年级的三年间，略递减为平均上满14节课；随着年级升高，因为选修其它外国语言课程，母语文就逐渐递减为六至九年级的四年中，平均上满14节课。
第二官方语言与外语
通常各学校自小学三年级开始，加入第一外国语课程；目前英语是大多数学校的首选。从小三起的三至六年级间，第一外语课必须上满8节，其后调整为七到九年级间的平均8节课。
学校可以从小三起，依当地政府与学校决定是否多增加另一种外语做为选修课。
第二官方语言，瑞典文，多数是在初中阶段的七年级开始。对于母语为瑞典文的学生，芬兰文则为其第二官方语，开始的年级依各地方政府与学校决定。八年级的孩子，可以再选修一门外语。
对学习语言兴趣浓厚的芬兰中学毕业生，必修与选修，可多达五种语言。而一般学生，也至少会有三至四种语言学习的机会。因此，语言的学习，不论是母语，还是外语，在芬兰基础教育的课程时数中，都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数学
数学这门课，对亚洲学生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芬兰与亚洲数理学习成果最大差异之处在于，芬兰孩子极少需要下课后额外去补习数学。
韩国国家教育评估机构洪博士语重心长地跟我说：“韩国学生的成绩，是靠着持续不断的私人教学与补习。”然而依我这些年的采访及观察，芬兰中学生每周花在数学的时间，只有不到韩国学生的一半。芬兰学校提供的数学教育，却已然达到与亚洲国家旗鼓相当的成果。这种标准的事半功倍法则，令日韩美英德等各国人士，啧啧称奇。
芬兰基础教育的数学学习时数，是从小学一、二年级的每学年6节课，到三至五年级的平均上满12节课，其后则在六到九年级时平均上满14节课。
芬兰核心教育课程纲领界定，数学教学目的，主要在发展学生运用数学所启发的思考、概念与解决问题能力。
环境与自然
环境与自然课涵括了生物、地理、物理、化学和健康教育等领域的初步介绍，从小一开始认识自然界、生态、环保等概念。希望建立学生对于自己与他人，乃至全人类生物的多样性，对卫生健康以及疾病医护都能有所认识与了解。
小学一到四年级，概括式地先对于“环境与自然”这整片树林做介绍，五、六两年间，就开始分为“物理与化学”和“生物与地理”两门课。随后初中三年，再分科为“物理”、“化学”、“生物”、“地理”。
生物
五年级开始的生物课，是为了探索生物之生命历程及活动现象，协助发展孩子们对自然科学的基本思考。老师也藉由实地观察自然的学习与认识，让学生对生态环境的发展、保护，与生命各阶段的成长都有所认识。
地理
芬兰教育理念里，十分强调“跨学科”之间的关联与国际化的概念。
小学五年级开始上地理课，不仅认识芬兰，也扩及整个欧洲到世界各地；小学五、六年级，地理课程内容注重了解整个世界地理。孩子们不仅因此认识到自然界的丰富多元，以及世界各地的地缘环境，还要学会去欣赏多元地理区位的差异，更开始对于跨文化间有所尊重与包容，并对国际化有所了解。
初中开始的地理课程，则是希望能为自然与社会搭起通识基础的桥梁。学生从相互配搭的课程，认识全球自然生态、文化、社会和经济现象之间的关联，以及对这些关联的起因有所了解。
所以地理教育不再只是记忆哪条河有多长、哪座山有多高，而是希望学生日后能成为一位活跃的全球公民。学生除了对自己的国家与环境能有深厚的认识外，还要使学生了解并致力于推动人类与环境的永续生存。
一旦学生从小就了解世界上有哪些需要关注的重要议题，就会自然培养出持续关怀自然与人类活动的胸襟。
物理与化学
芬兰孩子们从五、六年级开始上初级的《物理与化学》课。课程设计是希望鼓励孩子们了解美好环境和安全环境的重要性，让他们对于环境有责任感，以及学会如何处理与环保有关的物理和化学知识。
初中阶段，课程重心在发展学生的实验能力与相互合作习惯，并鼓励学生对于物理学科产生兴趣，了解物理与科技在每日生活居住环境和社会发展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所以物理课是帮助学生发展理性思维与客观认知的科学人格特质，希望发展学生对于环境保护与能源、资源使用的抉择力与评断力。
化学课的终极目的，则是希望学生能在不同的生活情况中运用化学知识，不仅去了解化学在社会、居家环境和每日生活科技中的重要性，也有能力去做决定与讨论。课程运用大量做实验来观察、研究物体所产生的现象与日常居住环境的关联。
健康教育
这是一门以学生为主体的课程，老师会从孩子或青少年的生活各个层面开始，和学生一起了解人类生命周期每阶段的现象与如何面对。学生更从生活方式、健康养成、疾病认识、个人社会责任等，综合认知如何对自身与周遭环境的健康负责。
大女儿开心地对我说，健康教育课让她们学到很多生理知识。也让我了解到这堂看似一般个人卫生的冷门课，实际上成为学生探索自己的身体、心理以及社会相处能力的“通识型”课程。
自从老大的学校教导成长中孩子每天所需之卡路里后，两个女儿便每天吱吱喳喳地讨论所吃食物的营养值是否足够。
尊重多元的开始
小学一到四年级间，健康教育主要是“环境和自然”课的一部分，而小五、六则成为“生物地理”与“物理化学”的一部分。
整个“通识教育”概念，就是藉由学科与学科之间的相互贯穿、连通，让理化与身心卫生，都可以融合在基础教育里面。孩子们先在小学六年之内，先看到了整体基础知识的一座“森林”，到了初中三年，这些学科才逐渐分成为独立的课程。
其实芬兰学生们从基础教育中，不只整体了解了生物、地理、物理、化学等等之间的整合式概念，连家庭经济课（家事教育）、体育、社会伦理学科，都逐步建构相互关连，而成为网络状的通达式学习环境。学生不会只知其一，而是自然而然地在一门课程之中，被导引连结到其它学科的学习。
所以芬兰基础教育，是着重实际、实用、整合各个面向，而知识与教育更必须结合日常生活、成长环境、生命经验、所在地与全球关联性等等；再配合对实作、实验的重视，让学生既均等又平衡地学习各种学科。
“宗教”或“伦理”
芬兰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修“宗教”或“伦理”课；没有选宗教的，就会去上伦理课。
宗教课程的内容很多元，伦理教育更会引导学生认识宗教与人生。但无论是宗教，还是伦理，都不是狭义地只介绍宗教或伦理，而是广泛地探讨与认识各类宗教的核心价值和人类的心灵需要。
开阔与内外兼具的视野
历史课
小学五年级时，学生会开始上历史课，从史前开始探索各个古文明的兴衰起落，也逐渐涉及到北欧地区的民族迁徙与历史沿革，循序渐进地让学生了解东西方文明递嬗的轨迹。
这种同时教导世界史与本国史，以及本国所处地区与周边文化的课程设计，是希望以长远眼光、开阔心胸的教育理念，让学生了解，人无法自外于世界，国家公民也必须是全球社群的一分子。
社会
初中开始上社会课，课程会从个人与社会人文层面，把社会科的基础概念和学科范畴，以全貌式的教学引领学生逐步去认知。
学生会从中了解公民的社会责任、社会各阶层、各层面的生态，学习相互尊重的重要性，以及实际生活会运用到的各类常识。
体育课
体育课通常为一周两节、一次两节课，所以学生会有充足的运动时间。
芬兰学校一般都有室内体育场，依照学校的规模大小，有些学校或许会有足球场，但不见得都会有我们习以为常的露天操场，毕竟芬兰最好的季节是暑假，一放就是两个半月。所以漫长的严寒秋冬学期之中，反而需要装设有暖气的室内运动空间，让学生们在五六个月的严冬，仍有适合的运动场地去保证有规律的课程。
依课程计划，除了利用室内体育场外，随处可见的森林绿野与公园都能成为体能课的腹地。而短暂的春夏之交，就是师生户外教学和踏青的最佳时机，冬天则成了滑雪和溜冰课的天然体育场。
体育课除了各种球类运动的接触练习之外，其它跑、跳、掷、律动、舞蹈等等全都设计在课程内。而户外进行的溜冰、下坡滑雪、越野滑雪、冰上曲棍球等，以及邻近社区室内游泳池进行的游泳、跳水、水上救援等课程，都让学生乐此不疲。更奇特的是芬兰从小学三四年级开始，会教导学生使用地图和指南针，让学生从树林区域里，寻觅辨识方向与路径走回学校的识图课。
其实，冬季运动对芬兰和北欧孩子们来说，是基本功。芬兰人热爱运动，各类运动都会去尝试，并从中找到终生合适的兴趣。
教育与职业辅导课
这项课程，是希望学生逐渐了解个人的学习能力，也认识社会中的各行各业，为往后的人生发展出必要的自我充实技能。
这门课程在小学间，依照不同学校与当地政府的课程表，逐步为学生介绍各种不同的职业类别，而课程内容的设计，是让学生尽早明白自己和家人所处身的社会，不仅有着各行各业，也鼓励他们观察、了解周边环境所出现的各种行业。
初中时期的两年教育与职业辅导课，是让学生了解教育和人生的相关性，并认识各职业的工作概况与技能需求，对于初中后的人生选择，究竟是要进入普通高中还是职技教育，就能有基本而广泛的认识。
精彩平衡的人生路
音乐课
曾经，芬兰的音乐课不过是“唱游课”，经过几个世代以来的教育改革，芬兰才回归到最基础的“音乐课”定位。
课程中协助学生熟悉各类型的音乐，从不同的学习与欣赏经验过程中，找到自身对音乐的兴趣。让学生广泛接触各类型乐器和歌唱，鼓励学生在了解音乐之余，想一想自己将来是不是有从事音乐活动的兴趣或特质。并且启发他们试着以音乐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从而辅助学生了解如何借着音乐与自己相处，协助他们在音乐世界里，让心灵健康地成长。
希望学生可以学会对音乐的欣赏，无论是古典、流行、摇滚、重金属等都好，所以不仅是器物或技术层面的教导，而是在接触各式音乐的探索过程里，学会尊重与欣赏多元音乐表达形式，探索自我兴趣，养成人生在音乐艺术上的开放态度。
女儿们在这几年来的音乐课里，从古典音乐到流行吉他弹奏，从爵士鼓到钢琴、电子吉他、芬兰民俗Kantele 琴等等，都一一有接触到。
视觉艺术
发展孩子们的视觉与艺术思考，是这门有关视觉、艺术、设计概念课程的着眼点。它不只是美术课程的绘画或雕塑手艺等等，还包含视觉表现思考、艺术与文化认知以及环境美感与建筑设计、媒体与视觉传达等更深层的人文意涵。
这样丰沛的学习模式，就是希望培养学生广博、平衡的视觉概念与思考习惯，以及对于美感与道德观的概念认知。学生除了能够动手创作表达自己想法与观点的平面或立体作品，还能体验视觉艺术在社会中的文艺、传媒、建筑与人类环境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为孩子们创造一个属于自己、了解群体的艺术赏析关系，让孩子能自我创造视觉表达的能力，并能同时赏识世界与芬兰的文化艺术，从而爱惜本国与国外文化，更知道如何从现代视觉观点去看过往与未来的世界。
工艺课
芬兰的男女生，从小就开始一起学着打毛线、踩缝纫机、运用锯锤砂磨、拼制电路，这成为芬兰教育中最注重基本与实用，且最具有两性平等意义的象征。这些课程让孩子们一一从实作中，完成一项接着一项的工艺品，还真正学会生活里最需要的DIY技能，让原本就没有阶级的平民众家子女，学会最生活化、一生受益无穷的自我照料本事。
一代接一代的芬兰孩子，在基础教育的各个阶段，实实在在走过这些无分男女、不贴性别标签、摒除贵贱贫富的工艺课程，不仅在往后的人生年岁里，可以运用学校里真刀实枪学到的技巧，打理自身生活与居住环境里的大小杂事，也带动职业技术教育的学生，通过更专业的学习，把原本已经在基础教育就学到的技能概念，进一步发挥出来。
这种同时了解技艺、文化、素材、环境和各项因素相互依赖性的训练，让孩子们有系统、持续性地藉由各类工具与材料，独立或合作完成学校的工艺作业，更开展了学生的创意启迪与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增进手脑协调和肌肉动能的强化。
芬兰学校一直都有自由选修各类艺文与工艺课程的弹性；八年级的学生可以从音乐与艺术课程中任选其一，七年级的学生则在木工与手工艺课程中选择。因为从初一开始，课程中增加了家庭经济课，孩子们在小学期间木工与手工技能已有一定水准，所以课程中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让学生发展出因应挑战性作品的能力。
家庭经济
这门包罗万向的家庭经济课，从初一开始。
这堂课中，学生会逐渐认识各类食物与食材，以及各种食物的营养价值，当然也包括舞动铲刀瓢锅、烘焙制作、煮饭炒菜等实际动手做。
课程还包括认识一个家庭的基本经济与预算概念，如何计划性地购买物品、如何处理与分类洗涤一般衣物、如何照料和清洗特殊材质的衣服、如何正确使用洗衣机和洗衣剂、如何整理家里和房间、垃圾的分类处理与丢弃等等。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教导学生如何正确使用金钱的观念与储蓄、理财，是一堂相当具有实用性的课程。
真枪实弹的生活教育
我在芬兰不同的城镇，无论是大或是小的学校，所看到配置给家庭经济与工艺课的教学设备和器材，一点都不含糊！不仅完善俱全、整洁新颖，还非常重视学生安全防护的配备。当我看到小小年纪的学生实地操作各类器具时，不禁赞叹连连！而且这些课程，丝毫无虚晃一招之意，样样都是玩真的。我看到老师们总是脚踏实地地在教，学生们也实实在在地动手体验，一点都不造假，或由他人代劳！
一群学生共同炊煮饭肴，就看他们兴高采烈地男女生一起洗手做羹汤；而该去踩缝纫机织布缝衣，或拿起两根长针织毛线时，一样不分男女地“打”成一片！或是在用电气锯子切割木头时，平常外人看起来有点娇柔的小女生们，可一点也不比男生们生涩、惧怕，护目镜和耳罩一戴，俨然一副木工师傅的架势，又锯又钉又刨的。当男生打毛线、烤面包之际，也没人会说这是女生的事，在当今厨师成为全球热门行业的今日，许多芬兰男生深感庆幸，真心爱上这门课！
工艺与编织、家事与厨艺，一切生活与生命中最真实的事情，就在孩子们双手亲自去学习的几年之中，点点滴滴地灌注在他们的血液和基因里，没有家长们的操心、代劳、干预，既不会马马虎虎交差了事，又不会自欺欺人地由亲友偷偷代为动手。
我看到小男孩们在缝纫课堂上，乐在其中。听到老师们很欢喜说：“男生们可真爱踩缝衣机咧！”我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呢？”老师们更开心地回答说：“因为缝纫机是部机器啊！”
下课之后
2004年8月，芬兰在基础教育法中增加了低年级生与任何特殊教育生的课前与课后活动法规，规定由学校或学校附近的机构，每天上午7点到下午5点，全年提供570~580小时的课前与课后活动，平均每天3~4小时，每月的收费约在60~80欧元。
这是减少或避免低年级孩子下课后，必须面临独自回家的危险，也是为了让父母亲能放心工作。此项计划已经推动，在全国实行。活动的设计，主要是让孩子们玩乐、休息、从事创造性与启发性的活动，并提供舒适的环境给孩子做功课，与学校共同合作的机构则会提供相关的体育、绘画、语言、音乐活动或课程。
至于其他年级的芬兰孩子，多数不是自己回家，就是会在课后去上一些自己有兴趣的课，其中有舞蹈、艺术、音乐、体育、育乐等。这些大多不是由学校提供，而是交由当地政府或私人活动机构长期规划配合的。
这听来有点像我们俗称的“才艺班”，但在芬兰或西方的说法是“兴趣”，也就是人生的兴趣与嗜好，像是一种可以让孩子终生受用或热爱的事。
芬兰孩子的“兴趣”不少，因为芬兰人相信，孩子总应该要有一两项感兴趣的事情或活动，那是对于生命与生活周遭事物探索的基础，也是能度过漫漫冬日的润滑剂。因此，下课后，大多数的孩子会离校去从事不同的活动，或去上不同的课程，不论是音乐、运动、艺文类等等。
英文是怎么教的
有一回，朋友问：“你知道吗？我们去参观一所小学校，问老师到底学生怎么学英文，你们如何教英文？老师竟然说她不知道！”
嗯，这个问题，我有自己的观察与说法。
很多事物，对某些人来说，理所当然，只要平平实实地去做就对了，并不会特别去思索为什么会如此。而教学效果到了一定程度时，就以既定模式持续教导着，不需要再了解为什么要这样教，会产生什么效果。直到某些局外人问起，才一语惊醒梦中人，而一时之间答不上话。其实这很正常，更何况芬兰老师本来就可能没想过自己有什么特别秘诀！
我又想起，有一回中国台湾媒体来访，在学校访问行程之后跟我说，她问起学校的英文老师：“请问你们英文怎样教的？”老师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回答：“就是这样教！”其实，我们一定都渴望听到什么秘诀与诀窍，最好来个一二三必胜法，或是如何在五天内学好英文等等。但是，芬兰教育体系的语言教学之所以成功，不是方便面式的一蹴可就，而是经历过教学理念和教学方式的重大演进与长期变革。
曾经，芬兰的英语教学，是以语法、词汇和翻译为主，学生学习的东西不符合日常生活需求，不仅过于着重读与写，还忽略了一般最常需要使用到的口语演练，也未着重于学生对整体外语生活环境的认识与听力训练，无法以耳濡目染的方式达到接触语言信息的效果。
芬兰的教育改革，对于语言教学与学生学习方式的改变，绝对是最值得关注的重点之一。改革的方向打破了以往过于着重语法、词汇的记诵方式，而改以充分地让学生进行听说的演练，再配合读与写。
当然，师资培训的方式与教育改变老师的教学模式与心态，持续的师资在职训练，另外再配合教科书出版商随之调整取材与编辑方向。从教育政策、教学概念、教学方法、教学材料、教师训练等，整体共同良善循环的改变，花上不少时间与精力；但确定方向后，努力走下去，就走出芬兰在英文及其外语运用能力上的一片天。
此外，芬兰不论最大的国营电视台YLE还是民营电视台，播出各种外国电视影片时，都不会专门配上芬兰发音，而是原音播出，同时打上芬兰文字幕；不仅让芬兰的孩童与青少年可以在观赏电视时，听到地道的外国语音，更能看到与学到芬兰文字。
这项外国影片不配音的决策曾经引起广泛的讨论，但最后决定性因素是考虑国家人口少，配音的成本实在太高，不符影视经营成本效益。
所以除了少数针对幼儿和儿童趣味性的影片外，各类进口的外国电视节目都维持原音，再配上芬兰字幕。来芬兰考察、采访的专家学者与媒体，都认为这项决策对于芬兰近几十年来的外语学习辅助效果非常大。
当然，更多人认为网络与电玩的兴起，以及国际化的因素，加上英语使用已遍及全球，对于芬兰这几年新生代的语言学习，也提供了相当程度的启发。多次参访中，我看到现阶段芬兰学校的英语上课方式，综合了CD或录音带的使用、聆听故事、齐声朗读、游戏设计、话剧演出、唱歌练习、分组讨论与相互对话等。
我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和中国台湾友人说：“其实当芬兰人老实地回答说，某某科目就这样教时，这不就很芬兰吗？”
一来，他们多半不认为自己教学方法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因为教学理念本来就是很符合人性的自然学习，而不是记诵式的压力。二来，如果正好遇到一个木讷、较不擅长对外解说的标准芬兰性格老师，大家能期待他或她一时三刻间，就能对一项或许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侃侃而谈出个道理来吗？
谈不出来，不是不知道。芬兰或许还真不清楚为什么平实的教书，也会被视为拥有什么惊世绝学咧？
很多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事，通常不会是日常必须思考的范畴或是认为别人会感兴趣的问题；对芬兰老师或甚至一般学生来说，日常上学、上课间都已经再习惯不过的教学与互动模式，或许压根都没去深入想过其中隐含了哪一些大道理。
不过，如果遇到一位很国际化，或有比较多向外人解释、说明经验的芬兰人，或是年轻一辈活泼开朗的芬兰人，那一定会有不同的答复。
多语言的芬兰人
我深深觉得，一个国家的大小，确实会影响人民的心态和教育决策；住在芬兰这几年，比较能体会出为什么自称是“小国”的芬兰，也能踏实耕耘出一片属于自己高水平的教育天地。
芬兰的国土幅员辽阔，与德国的领土面积相当，却只有530万的人口，丝毫没有任何一点足以自大的条件。
的确，小国家没有说大话的时间与空间，所有的想法与心思，只能转化为务实的建设、人才的培育、长远的规划，这才是最根本之道。
我曾经住过一个西非洲大国，每天电视、收音机打开，就听到异口同声哇啦啦喊着自己是“非洲巨人”。当然，她人口上亿、幅员辽阔、物产丰富，还有石油，绝对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大国”。但那里的环境与这北方小语种的社会，在心态、教育、知识、见解、廉能、诚信、建设等等各方面，实在有着如同光谱两端的硕大差异。一般世俗习惯看待“大国”与“小国”的分野标准，不再重要了；能不能带给人民踏实感、希望与未来，才是最真实的国力表现。
我回顾在“大国”环境中，人民不着边际地听着各种自夸到不行的口号，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上的强者，或说，世界就属于我们，我们非洲人终于出头天了！无奈的是，满是口号的世界十大产油国，平常日子里却总是缺水、没电、汽油短缺，以及种种漏洞百出的基础建设。
在十年之后，我踏上了一个什么资源都没有的小国，所有凄苦的建国与抵御外侮的血泪战争，她都一一痛苦地经历过。但是，这北方小国的人民，却一直很谦和、内敛，他们明白自己极小语种民族的竞争之道，唯有全力推动和展现国际化，所以外语学习就成为全民共识的重要课题。
因此，如何将教育与多语言、多元文化结合，再确切落实在基础教育上，一直是芬兰教育体系相当重视的一环。
时至今日，学习多元语言的成果随处可见，除了基本母语（芬兰语或瑞典语）之外，能流利使用几种国际语言的比比皆是，大城小镇、各行各业，都遇得上实实在在能够运用外语的男女老少。
在一次“瑞典芬兰文化中心”所举办的多语言国家国际研讨会中，一位约瓦斯曲莱大学的语言学者，他提出一项正在全国进行的研究初步结果显示，芬兰新生代学生已经视英文为一项与世界接轨的重要工具。但学生也普遍认为英文的通行，并不会影响他们对母语的认同与学习，反而会让他们觉得视野更开阔。他们认为英语的使用，如同瑞士的多功能小刀，让他们得以在网络、报刊、电视电影、网游的多样世界里，和国际上各个相同年龄族群，进行更多元、更有趣、更实际的交流。因此，雷帕能教授认为，芬兰孩子喜欢也认同，母语就是与朋友和家人沟通的最基本生活层面。母语是本，外语是工具，从不认为英文或其它外文会对自身本土文化与家园构成一种威胁，反而认为是多元文化的触媒与基础。
而我更诚心地认为，现代芬兰人普遍接受并十分喜好学习外文的主要因素，在于只要是外语，不论是英文还是其它语言，都能让芬兰与世界快速、广泛接轨，并在思想空间上可以暂且超越地域的限制，抛弃过往沉重的小国孤立历史与悲情，而直接与欧洲和世界同步对话。
然而，英语的学习只是芬兰教育的一种语言选择。芬兰和其它欧洲小国一样，除了母语加上第一外语课程外，还必须多选修一至两种其它语言专长课程。在芬兰基础教育中，提供了学生选修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等不同的语言学习机会。
此外，芬兰官方语言除了芬兰文之外，还有瑞典文，这两种是差异极大的语系与语法结构，所以学生的语言课业负担本来就不轻，但他们还是能在语言学习上，展现相当令人惊喜的运用能力。这是会念书、考试的结果呢，还是芬兰语言教育上，有一些让学生能真正获益、真正能实际用到的教学特质呢？
家长会一窝蜂去选学校吗
在国际化、全球化喊得震天价响的今天，当芬兰普遍把外语学习看成与世界接轨的基本工具时代，到底芬兰的家庭与父母，会不会一窝蜂地非要孩子们去读所谓的外语或是双语学校呢？
我在参访土库市一所中小学时，遇上两位家长，她们的穿着打扮，是非常普通而典型的“正港、本土”芬兰味，不像许多在海外旅居多年的芬兰人那样多彩、有型，显得家常的朴实。
我问她们，为什么你们没有选择让孩子去念其他的外语学校或双语班？
一位妈妈家长有点腼腆但很笃实地说，因为我的两个孩子在许多学科上都需要特殊辅导，想去念双语并行的学校，那是不切实际，对孩子在基础教育上的扎根并不好。为孩子选择学校，有时必须看看自己孩子的能力与需求，不能强求。
另一位家里没有电视的妈妈说，儿子的学业表现不错，热爱阅读，她乐意让孩子去这样的学校试试，只是她先生不愿意。我蛮好奇地问为什么，她笑笑地说，因为她先生认为，母语毕竟是基础，根基要先打稳。
我很讶异地听到这样再平实不过的见解。这几年我已经体会到，芬兰的家长们并不会一窝蜂地抢着为子女们去争取进入双语或外语学校等等，追根究底说来，实在是因为芬兰的基础教育和外语教育本身就足够好。因为基础教育的平等、均衡，以及各地方投注的教学资源相当，大家才不需要“被迫”额外花钱去补习许多学科和外语，而可以放心地在一般学校和外、双语学校之间，进行理性而平实的选择。
有一回，我没头没脑地问小女儿的老师海蒂说：“赫尔辛基市政府开设了这种IB英语教学课程，难道不怕家长会一窝蜂地想把子女送进来吗？”
海蒂觉得这好像不是问题似的回答说：“如果在芬兰出生长大的孩子，母语是芬兰文，我们都认为，最好的选择就是离住家最近的社区学校。政府所加设的外语或双语类型的学校，是给那些自小有接触其他语言，或是随着父母在海内外搬迁的孩子就读，因为他们自小开始或在海外时，就已接触了英语或是其它语言。所以搬到或是回到芬兰，最合理的学校选择，就应该是以偏重在原先所读的语言，或是双语学校才对。”
不论是跟着父母因工作必须前来芬兰就读，或是常在国际社会搬迁来去的家庭，这些学生时代就常进出国际的孩子，能够在返回芬兰就读时，不会产生太大的母语课业压力，又能兼顾原有的外语程度，这可以让移居回芬兰的父母们，或从外国来芬兰工作的“候鸟族”，找到更有说服力的安居乐业的选择。因此，给有需要的孩子们，是芬兰政府设立双语或外语学校的基本概念。
而对于一般母语为芬兰文，在学校小学三年级就已经开始上英文或其它外语的孩子，不必要再特别找寻另外的英文教学环境，芬兰的学制和教学水准，已经让大部分的家长放心地把孩子送进基础教育体制。至于那些长年旅居国外的芬兰孩子，或是其它国家移居芬兰的学生，他们还是处于不断的变迁生活之中，反而应该要有一种持续学习的基础语言。
海蒂和多数的芬兰人，说到了最平实的教育着眼点。
芬兰教育界为了赫尔辛基的快速国际化，以及希望吸引更多外籍专业人才到来，所以在近几年，有计划性地在原有芬兰学校里，开设外语或双语班课程。这让更多的外国公司、机构、国际组织、研究人员、教授、学者等等，愿意短期内携家带眷来到芬兰，更让那些在海外工作的芬兰人，在合约届满或调派回国的时候，乐意将子女们带回国来就读，依照子女的语言使用情况来选择进入一般芬兰学校还是进入以双语教学为主的班级。
小女儿就读的中小学，校长是一位年岁不高、思虑敏锐的女士。我始终记得她饶富深意，却又再自然平实不过地说：
“就算这些芬兰孩子们只能回来个三年五载都好！他们回到了芬兰母国，也都接受到本国教育的内涵，不论是以芬兰文，还是英文，或是芬、英双轨来教，都一样会在他们心灵里，播下芬兰文化的种子，不是吗？”
的确，只要有机会回到母国，即便是短暂的，都是一种文化与家乡情怀的播种；唯有对自己文化与国家深具信心的民族，才会拥有如此开放、宽广的心灵，和如此有弹性的教育方式与语文教育政策。
海蒂说道：“如果孩子一直都是在国外的英语系学习环境里受教，那当然就应该在回到芬兰之后，选择有双语教学的学校或班级，这样可以尽量兼顾到原有英文的教育基础，又能在一定时间内，让孩子们接受到最适量的芬兰本国教材。当然，如果孩子从小就在国内长大，母语芬兰文应该还是最根本的，家长也需要针对孩子的学习状况和学校的外语教学效果，再来决定是不是要考虑另外选择双语环境。”
校长也说了相同的理念：“我们不希望那些在海外多年的青少年，在一回到芬兰之后，就必须面对一个纯芬兰语的教学环境，被迫在基本语言环境里深受煎熬，阻碍他们发挥原先所学的能力。青少年是成长中最苦涩的年龄，实在不要再加添他们不必要的环境压力！”
教育，为了吸引人才回流与国际人力
小女儿学校英语IB年级中，有从新西兰回来的芬兰两姐妹，有从非洲到比利时再搬回来的三姐弟，以及法国回来的独生女等等。他们的父母，来自不同行业。
校长跟我说：“如果要这些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而跟着跨国搬迁的孩子，能够在短期内就融入一个他们无法掌握流行、语言、教材等等的环境里，然后任他们自己挣扎求生，这是不符合教育宗旨和人性的。我们所希望的，就是提供他们搬回芬兰之后，能在最短的时间，藉由学校开设的双语教学班级，协助这些孩子们在压力比较小的情况下，自然融入母语社会；不论他们将来是不是还要再随着父母搬出国，都一样。”
的确，与其因为基础教育制度与学校无法直接提供合适的教育环境，而将原来渴望前来贡献所长的海外人才，在没有可以放心让子女就学的情况下，造成推拒人才于国门以外的遗憾，不如找到一种适当的教育方式，让家长可以放心来此安居，然后就能乐业。
虽然，一定也有不少人认为，绝对可以让孩子们在回返母语环境后施以学习压力，不论这是不是揠苗助长，反正一年、两年后，他们总会适应的。
不过，我能理解，也了解芬兰式的想法，因为让孩子们去经历这些语言急遽转换的压力，并不是每位教育工作者应有的心态。如果都能避开“揠苗助长”，而给予适时辅导，让他们以自身的步调逐渐在外语和母语间找到平衡调整的方法，这样孩子们会成长得更良好。
赫尔辛基市政府教育官员比雅跟我说：“如果我们将这些海外回来的孩子们，以及芬兰当地移民族裔子女之多语言和多文化背景，视为是一项社会整体资产，那教育观点和想法的层次，就会更不一样了。”
这些随着父母在国外与芬兰移徙往来的孩子们，因为直接承受了父母的本国语言与文化根基，接受过国外教育体制的培育，以这样多元的成长经验与外语、异国文化的生命历程，不正是芬兰新生代走向国际化的第一线潜在人才吗？如果让他们在回到芬兰的期间，能够尽量持续原有习惯的外语学习环境，让他们在学校里接受和芬兰学生一样的课程内容，即使他们可能会有些科目用英文或其它的外文来学习，但这也能够促进他们认知、喜爱本国的心境。
而且他们相信，日后这些长大了的孩子，将是芬兰的资产！而且还是已经准备好直接面对国际社会的芬兰中坚人才！
以赫尔辛基来说，她就提供了四十多种不同族裔的母语教学，只要学校有超过三个同一语种的学生，他们就能申请每周两堂的母语课。这一切的政策与辅导，就是希望这些前来芬兰移居者，能安心工作并能继续留在芬兰。保住了他们的母语，也是这些孩子日后能顺利学习芬兰文与融入芬兰社会文化的基础。
一再地，我从芬兰不断强调母语与孩子第一语言的重要性中，学到了平实又务实的教育基本态度。
赫尔辛基市在2008年设立了一所中芬双语学校，主要是给移居此地的中国籍、跨国婚姻、研究或应聘工作者、学者教授的家庭，以及曾经旅居过中国或其它华语地区的芬兰家庭子女等。市教育部门把一所濒临裁撤的学校重新改制之后，注入双语学习环境的新生命。
目前对这所新试验的中芬双语学校的成效与未来如何，暂且无法评估。这让我想起瑞苏学校校长说，当初要开设英语IB课程时，有些芬兰人笑话说，你们招不到学生啦！师资很难找啊！当时我心想，开玩笑，这要是在亚洲，从东北亚到东南亚的家长们都会挤破了头，即使买个千万房产在学校旁都得要让孩子挤进去，不然就是想办法送孩子们去国外过个水也好。
天啊，芬兰的基础教育，想必办得真不差！不然，大家怎会不看好，也没兴趣非去“挤”这样的双语学校或班级呢？毕竟，基本教育体制办得好，剩下的就是个别家长自己的选择了。
而令我也很好奇的另一个层面是，为什么芬兰这种由政府设立的外语或双语学制，不会被说成是一种“特权”呢，或只为少数孩子“量身打造”的呢？
为什么这样的政策建议，是来自于像赫尔辛基市政府教育局的远见、创意与执行力，而且是为了因应各种产业与社会人文的国际化趋势，和希望招引国际人才或芬兰在海外的人才回到芬兰，而与芬兰外交部、国会辖下的“芬兰创新基金会”、Nokia公司等各大机构与国际公司，一齐研议出来的计划？这样开阔的胸襟、教育创意与规划执行能力，是芬兰人既务实又弹性，而且深深关怀下一代受教权心意的呈现。
他们已经预见了芬兰公、私机构与教育体系在面对芬兰日益国际化之际，实在需要有计划地吸引更多国际人才，不论它们是外国人还是芬兰人。所以芬兰在重视“走出去”国际化的同时，看到了如何让国际人才走进来的重要。而最让国际人才与家庭重视的子女教育问题，自然也就成为芬兰教育当局直接肩负起来，并且直接在国家教育体系中付诸实施的责任。
为了使赫尔辛基以及芬兰其它各县市更趋向国际化，不必要的疑问或包袱不再困扰芬兰教育当局，也不会成为教师或校长们的问题；他们的眼光，超越了这些划地自限的思维，而愿意以“适材适所、因材施教”的基本概念，去拥抱身具各种多元文化与教育背景的未来主人翁。
阅读是终生资产
有一回，我打电话回家，父亲问起小女儿平常都在做什么，她想都没想就说：“念书啊！”
我爸听来大为欢喜，一定想说，这小外孙女果真前途无量哦。
我连忙跟女儿说，你要跟阿公说，是在阅读啦！她是很喜欢读故事书或小说，不是一般大家习惯所讲的在“念”学校里的教科书！
此后，阿公就知道要改口问说：“那你最近读了什么样的小说啊？是英国的，还是美国的作家？故事是什么呢？你已经读了几本啊？”
严格说来，“阅读”与“念书”，有着极大的分野。
孩子们平日确实是人手一书，随时随地利用时间空档，让自己浸染在文字与故事的奇幻世界里。这与学校考试期间，必须要读懂的世界历史和古老文明等教科书的内容，大异其趣。
而喜爱文学与阅读，一直是芬兰和西方文明十分鼓励孩子自小养成的生活习惯，这项习惯，也的确让一代接一代的芬兰学生，透过文字世界，为自己搭起通往广博知识的桥梁。
这几年以来，许多人百般好奇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芬兰的孩子在阅读的国际教育评比中表现如此优异？有没有什么推广阅读的秘诀可以分享？世界各国都想到芬兰一探究竟。
当人们如此一问，芬兰人通常会有点严肃并一本正经地告诉你：“因为芬兰文的读音和文字相符合，你读的就是你写的，你写的就是你读的，所以，教导学生阅读母语文字，比较不困难。”
当然，他们也会加几句话：“因为我们国家的历史文化传统，并不悠久，所以历史和经典文学，两三下就读完了。”然后，他们会不好意思地再加上：“芬兰的冬季漫漫，在家阅读，是最佳的生活调适和润滑剂。”
或者，也会有人选择以不知所以然地耸耸肩、摇摇头；毕竟当一切事物都源于自小养成的习惯，反而一时之间，也难以去思索何时、如何、为何会养成热爱阅读的习惯。
其实，阅读之于芬兰人，早已是一种普遍的习惯，他们对于阅读重视的程度，或许就和我们对数理学科的看重一样，也更像是印度学生必须将九九表不只背到9乘9，而是25乘25一般的重要。当人们对文字的看重程度，和看重数理学科发展一样的时候，人的心智平衡、学生的学习不偏废，就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阅读绝不是芬兰独有的文化资产，阅读在欧美西方文明早已行之多年；许多的家庭，在孩子出生后不久，父母很自然地会去找到适合零岁时期的塑料小书，玩具书本，就在婴幼儿舔了又舔、抓了又抓，既有视觉影像，又有语音入耳的多管齐下，加上父母轮班上阵陪伴之下，从玩具书、图书、生动的绘本等，再逐步跃进深浅不一的文字书与创意故事里。如此的循序渐进，在家在校都能依照各个孩子的阅读进度，多年如一日地灌溉与培养，那阅读深耕入心，必会生根发芽。
书与阅读，对于西方和芬兰教育来说，就是培养孩子终生受用的生活兴趣。让书与人从小就产生互动，并成为能伴随终生的友谊与养分。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更能知道为什么芬兰会如此重视阅读与鼓励孩子们去探索书中世界，把养成学生的阅读习惯视为最重要的教育基础；因为，这对他们一生都重要。
因此，重视阅读不是短视地只期盼孩子能赢在起跑点上，不是只想要让学生成绩评比顶刮刮，更不是只想要创造出过目不忘的天才，而是希望能培育孩子有兴趣找书来看，养成独立学习与思考的习惯，才能在知识的空间中自由自在游走，开启心灵与脑海中的创造、幻想与视野。当学子们能受惠于书中的任何人物、故事与角色的互动，酝酿出往后成长生命中的厚实养分，那阅读就真正能丰富自己的人生，借着文字、文学与文化，认识自己并探索人性。
负责编著教科书的芬兰最大出版社WSOY的出版经理跟我说，我们芬兰人很爱书，像我如果要送孩子们礼物，首选必定是书。
我一直深刻地体会到，西方式的教育，不论欧、美，有许多理念与精神是相似相通的；这其中最显著的一项，就在希望学生终生阅读、一生爱书的养成。
如果一定要有所分野，那芬兰只是将这个理念落实得最平民化的国家。追根究底，芬兰现在的父母从上一代就接受到了普遍的启发，对于阅读相当重视，所以会继续导引下一代也一起进入阅读的世界，世代交替地从孩子一出生就开始带他们去接触各种儿童书。
因此，阅读在芬兰，不是资质优异、环境良好、书香世家孩子们的特权，而是一项普罗大众都可以拥有的资产，与一生受用的能力。
每日至少半小时的阅读
根据国际学生评量计划（PISA)的研究，芬兰中学生阅读能力表现极为出色。虽然芬兰女孩的阅读力普遍高于男生，但芬兰男孩平均阅读力却也是众多参与评比国家成绩中表现不错的。
这除了奠基于芬兰整体社会的阅读能力一直以来都有相当的水准，更有赖于在1990年代初期，芬兰政府与许多民间机构组织不断地推动强化阅读的扎根。不仅各个学校长期推动阅读，芬兰的书籍协会、出版公会、图书馆协会、报业公会、期刊协会、教师协会等等都广泛长期参与，这就像一张绵绵密密、生生不息的网络，把芬兰男女老少紧紧地拥抱在书香世界的怀抱里。当整个社会不分时代、族群、性别都有了相当的共识，就是促使阅读平实化、平等化的最佳基础。
我一直很爱看孩子们沉溺于书海中，全神贯注地投入、汲取故事情节。我原来以为两个孩子只是随意看看，但日复一日，我听到她们兴高采烈对谈着书上读到的冒险、惊奇、开心、伤感……也听到她们告诉我说多么喜欢哪一位作家、哪几本书、哪一些故事情节创意十足、哪几本经典已经被拍成电影……几十本书在她们的眼中，是一种透过阅读而自我满足的过程。
在西方教育理念里，学校在孩子年龄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引领学生阅读，这一点，从当初我们在美国就已见识到，一直到后来进入芬兰的国际学校，以及孩子分别陆续转到芬兰学校等，芬兰与欧美老师们理念一致的对于孩子最基本、最常见的要求，就是一生“阅读”习惯的养成；对父母的期待，也是多陪着孩子阅读。
阅读的培养与引导，方法很多，但来自父母与家庭的陪伴和鼓励，绝对有极大效果。这一点，芬兰的父母与学校师长，一直都有相当普遍的共识；再加上芬兰基础教育的根基扎得稳，人民知识水准普遍不错，所以阅读习惯成了代代相传的良性循环。
而孩子入学后，学校的系统化引导与鼓舞，是让阅读建立起平衡与平民的最佳根基。芬兰孩子们的每天家庭作业之一，就是“至少半小时的自我阅读”。
“功课”中的这半小时，不是要学生再继续啃读教科书，而是鼓励去读自己想看的书，用自我引发兴趣的方式，让他们沉浸在书籍的世界。
这半小时的阅读，基本上是良心与荣誉的自我要求，不会有制式化按表操课的白纸黑字阅读手册去逐一记载念过的书名。学生读多读少，是自己对自己负责，是自己要或不要建立起来的人生习惯。
毕竟，芬兰教育是希望学生学到独立自主，方法虽然总会依不同的学校与老师而有所不同，但基本盼望都是相同的。有趣的是，念过不同学校的两个女儿，所碰过各年级不同的英美籍或芬兰老师，从鼓励角度和运用人性化方法引领阅读的本质与精神，竟完全相同！
阅读环境的引导
孩子们在学校，虽然有老师依循年龄层所建议的各种读本，但学生的抽屉一翻开，总会有一本属于自己喜爱的阅读书籍。
当孩子能坐拥心有所属的故事，就会以自己选取的书为荣，在同学之间的阅读氛围相互鼓舞之下，借着阅读和老师主持的心得分享，创造出不同的想象空间和更广泛的阅读能力。孩子在读完自己的书时，对于他人提及读过的书，一定会听得津津有味、乐不思蜀，并会百般好奇地想要亲自一探究竟。如此的相互交流，不仅让老师得以营造出群体阅读的风气与平台，更让孩子们创造出一个与自己赛跑的健康阅读模式。
鼓励阅读的方式，不一定非得有任何形式的表单或读书报告。好的老师，不需要以收集孩子读了几本书的数据作评量、写绩效报告，而应该以孩子能否乐在其中为最后宗旨。
强调、鼓励、启发、引导阅读，一点一滴地从小开始，不必用相同的单调模式，而是依照每个孩子的兴趣与阅读深浅，去为他们量身选择不同的书册。因为终有一天，学生读取的快与慢，必然不再是问题。从学习到享受阅读，每个孩子必能望见地平线外那片美好的阅读森林。
当然，总会有芬兰人说，因为大多数从外国引进的电视节目都无法配上芬兰语发音，必须打上芬兰文字幕。因此芬兰孩子们，自小就必须快速阅读字幕，才能跟上剧情，所以快速阅读早已被训练了。
也有人说，近代网络世界的兴起，让数据的搜寻、讯息的交换等等，都对于青少年孩子的阅读与写作有了或多或少的侧面协助。不过也有人担忧，上网、电玩的时间多了，可能会降低阅读书籍的时间。
芬兰教育体系把阅读与写作视为极重要的学习与生活技能，但如何培养此项能力，则非常自由与多样化。不仅教材与辅具的选择范围很广泛，教师更有绝对的自主权去选择最适合协助孩子的阅读内容、范围与进阶程度，也会倾听并支持孩子的想法。同时，采取交互式教学，学生通常会和老师一起选择有兴趣的青少年文学、杂志报章等等。学校与老师更不间断地以阅读为终生兴趣，去导引、鼓励学生，并和图书馆与各个推广的协会组织，一起举办不同的形式活动，让学生和亲子的阅读更加生活化。
就长远的终生阅读来说，芬兰的图书馆、出版商、报章杂志等等都共同扮演着重要角色。毕竟，芬兰和北欧国家一样，基础教育普及且水准平均，因为理念上就是“人人生而平等”，所有孩子都应当享受公平的教育资源。
所以在教育上城乡差距小、各地图书馆林立且书籍收藏丰富、老师与学校对母语和外语课的重视，在各方用心协助辅导之下，阅读才能做到不分社会阶层、不论贫富差距，人人都得以自我打开那一扇阅读之门，建构对于阅读的喜爱与自信，享受徜徉书海之中与自己赛跑的乐趣，培养终其一生都受益的独立思考与探索能力。
也正因为有着踏实的整体做法与稳固的亲子与教育培养基础，同样是鼓励阅读，芬兰的国际教育评比才会高人一筹，并且是让学生从小到大都能乐在其中地高人一等。
图书馆，芬兰的人文地标
已经不知多少回在不同城市访谈返家后，总会正经八百地跟先生说：“你相信吗？我在各地访问之后的夜间活动，通常就是来一趟图书馆之旅！”
这一点都不夸张，我真的在造访北极圈一连几座大小城镇时，都进入镇里的图书馆逛了好几圈。这当然也适用在其他城市的访问期间，连赫尔辛基的图书馆，都成了我探访的景点。
我开玩笑地和先生说：“如果芬兰的电影院、出租录像带店也都开得像图书馆一样完善精彩，那该有多好啊！”
因为待过商业鼎盛的美国社会和光彩缤纷的宝岛家乡，一来到芬兰的电影院，多少会带点失望；不论是电影院餐饮部的美食区内部的动线规划、室内装潢与灯光运用等，总觉得以芬兰的设计力，必然能再多一点“惊艳”。但不知是对于芬兰的期许过高，还是她仍在亦步亦趋地迈向更商业化，还是这正是她们的功能主义发挥到极致，所以电影院不过是让大家来看电影的嘛，影带店不过是来租片和买糖果的，如此罢了！但我总想说，若能把灰暗色系和单调功能再多加上招引人气的亮丽，一定会更好。
然而，对我而言，芬兰的图书馆，就大不同！
芬兰全国，不包括大学院校、特殊语言、研究机构、一般学校公司等，光是各市镇里的公立市镇图书馆就有近千座，虽不能说每一座都明亮新颖，但我看过的几十个城镇图书馆，虽然大小不一，但不论建筑格局、借还书设备、无障碍空间、民众阅览展读桌椅等等的考量上，都是应有尽有、设计周到，处处展现出芬兰人实事求事的要一座好图书馆，却又同时重视设计概念、尊重设计师的性格与精神。
我自己稍稍归纳了几个喜欢逛芬兰图书馆的原因：
一来，我总会被用心设计的公共建筑所吸引；借着不同年代的图书馆建筑，我看到了每个时代的建筑风格。有些建筑或许不是最亮丽，但却都足以述说一个时代的设计理念与规划，这其中不乏分布在全国各地城镇知名建筑大师的经典作品。
每当我坐在经过大师之手设计的图书馆座椅上，望着蓝天白云，总觉得不经意之间就看到大师为市民大众设想的公共空间，有着他心灵细微之处。我所望见的，是从发想、构思、绘图到启造、完工的创作与人文精神。于是，芬兰图书馆之于我，除了一尝书香之外，那整体透显出来的力与美更令我流连忘返。
二来，我对于芬兰图书馆的专业素质与资源共享理念，赞赏不已。一切的书籍、报章杂志、期刊、CD与DVD、微缩影片等等，都已经全国网络信息化，个人想借阅的书册影音数据，可以在任何一家图书馆的计算机网络系统上查询，并能一览自己的借书清单。如果想要进一步预约书籍也行，这家图书馆没有，不是自己上网登录预约，就是请图书馆员帮忙到别处预借，书本、CD等一次可借上40册，一次借阅周期为四个星期，最多可以续借五回。
除此之外，在市里A图书馆借的书，随你欢喜可以到市里的Z图书馆去归还。如此一来，资源不受限地随处流通，而非各地自成封闭仅此一家。这种既便民又贴心的服务，让图书馆成为男女老少都乐意前往的场所。
图书馆人员，还会不时地与当地学校一起提倡阅读，举办介绍各类新、旧书籍与作家的活动或展示。不同的构想在遍地自行找到合作伙伴进行，开花结果的佳绩，让大城小镇都能受惠。
三来，芬兰各地图书馆都设有音乐艺术专区，音乐区通常以收藏各式的乐谱、音乐专著、传记、书册、CD、DVD、录像带等等为主。这类型的专区遍布全国各地图书馆，乍看下是专为音乐爱好人所设，但其实是为公民服务。
如此处处用心的种子，配合着各项长期推广、灌溉的政策，提供市民音乐艺术的文字与影音数据借阅的环境，让有或没有办法负担得起艺文欣赏活动的普罗大众，都能一起爱好音乐与艺术，沉浸在馆藏的艺术家精心谱写和表演的作品中。
其实音乐性质的收藏与借阅，不是只有歌剧、戏剧、古典作品，更有着流行、重金属、摇滚与爵士乐等。或许芬兰各地蓬勃兴盛的音乐苗种，近几十年来不断开花结果，培养出全球人口密度最高的世界级古典音乐家，以及在欧美各地崭露头角的重金属和摇滚乐团，芬兰各地图书馆的音乐部门实是功不可没。
四来，芬兰众多的公立图书馆除了都有现代化的设备、丰实的藏书、营造出适合大众前往的环境如报纸、网络等等，其中儿童区，更比芬兰各书店中的儿童书区宽广、丰富、完善，而且童趣十足！
有时，我逛进新建设不久或经过改良设计过的儿童区时，不禁大为赞叹，这不正是我们诚品的儿童书区吗？怎么会是图书馆呢？书区里不仅有各类儿童书籍期刊、可供上网的计算机、各种语言的童书、音乐、DVD、CD、舒适的沙发、随处可见的可爱玩偶、娃娃及装饰，以及采购自名家阿尔图等等设计的座椅或板凳。儿童书区的壁间旁侧，时常可以看到儿童画作，还有小朋友专属的流行音乐区，询问处则以儿童高度来设计。那种自由展读的氛围，和亲子一家共读的乐趣，可说是理想梦想的实现。
深入各地的流动图书馆
芬兰的图书馆与其信息服务，就整体国家的民主发展和国力建构的历程来说，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芬兰在1928年就制定了图书馆法，是北欧国家中最早的一个，她在图书馆领域中的先进专业，也颇受瞩目。
在芬兰，80%的人民使用公立图书馆，平均每位芬兰人每年造访图书馆的次数超过10回。每年芬兰人平均会借出书籍、杂志等约二十来本。图书馆的网站，更显示出每年造访的人次多达4000万人次。看来，图书馆俨然成为芬兰人精神生活里最奢华的享受。
除了各地丰富的市立或公立图书馆硬、软件建设之外，芬兰全国各区域还配有近200座的流动图书馆，这些以大型巴士为主要载体的流动图书馆，行经路线是相较偏远的社区与学校，主要服务对象为学生和一般民众，以及年长的银发族。到访的频率为，有的学校和社区一周去两回，有的则一回，完全依学校与社区人口数以及各地市图书馆的规划而定。
流动图书馆的成立与运作历史，行之数十年。我在土库市访问期间，有机会前往市政府流动图书馆的大本营一探。偌大一处像工厂的建物内，摆设一台芬兰最早期的流动图书馆，而隔壁间，就是正在使用的一辆车。我和一位负责人员聊起，他说这是他已经从事多年的工作，薪水或许不是最好的，但是因为本身就喜欢书籍，更欢喜看到所有来车上借阅书籍民众与孩子们的喜悦，所以一定会做到退休。他笃实的脸庞上漾出一份真诚的喜悦微笑。
他继续说着：“这些图书馆巴士，每一周都会绕行整个土库市都会的周边区域，那一份把书送到的成就感，让我们这儿的人员都不想离开了。”接着还兴致勃勃地谈起，他曾经配合着流动图书馆的行程规划，并协助芬兰儿童与青少年作家协会的巡回分享活动。
我边听边想，看来这份工作除了要会开大车，还要懂书，还得一起策划和举办活动。那这些人员，就不是普通的运将大哥了，他们成了巡回各地的教育播种人！
我继续到大“仓库”里好几个让我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春的角落去寻寻觅觅；我不仅看到一处又一处整齐摆放着众多书籍的橱柜，还来到一面标示着整个土库市周遭地区的大地图，上面钉满各种彩色的图钉，标示好几条流动图书馆行经的路线与地点。
带点羞涩却又很客气的流动图书馆员，诚恳专业地向我解说他们的运作情况，听着听着，心里不自觉既温暖又感动。深深觉得在社会上每一颗螺丝钉，每一粒种子，只要旋钮和播种的人，都能尽心尽力，那众多的螺丝钉和种子，无形之中，就成了社会的整体资源与扎实的能力。
我后来又在不同城镇，遇见更多次的土库市流动图书馆，尤其是在北极圈深处。在严酷寒冬与永夜黑暗天候里，奔行于瑞典、芬兰与挪威三国边界上的北欧联合流动图书巴士，在极地深处，跋涉于这三国的最北偏远地区。不管天候是不是处于零下几十度的漫漫永夜冬日，它还是满载着温暖人心的书册、影带、杂志、CD、DVD等，定时定点来到各个社区，为扶老偕幼的一般民众，带来寒冬中的精神粮食。
北欧芬兰的图书馆设施，所以会如此完善、平民化、实用、舒适，最根本的理念，只不过是要落实一个“平等”的精神。因为北欧人与芬兰人都相信，平等是一切社会发展的基础！然而真正要能落实根本上的平等，就必须要让人民真正拥有“知”的权利。
既然是种权利，政府就有责任提供一切，或许某些娱乐享受型的设备可以缺一点或少做一些，但图书馆资源、信息、教育，一样都不能少，大家才能有公平的起点。这象征了一个国家与政府，对人民与社会的公平正义有义务与责任，提供不分贫富贵贱的基本条件与权益。
再一次，我深刻地体认到，原来事物的根本，仍在以人为本的原点，以及了解人本思维之后，愿意去付诸实现的诚心。如此罢了。
与芬兰教科书的渊源
芬兰教育，采用一纲多本。
芬兰的“一纲”，来自于全国教育委员会编写制订的全国核心课程纲领，各家出版商再依据纲要里所规范的各科目内容，委由各领域的教师、专家、作者与特殊教育人才，共同编著完成教科书。
自1990年初，中央教育单位不再监督教科书的出版。中央部会以信任教育机构与老师们为由，认定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为学生选出教科书市场上最好的教材。这个决策使得教材的市场走向更自由竞争，并发展出对于课程内容配合得更成熟的教科书编写概念。
与芬兰教科书的相遇，始于大女儿要从国际学校转入英文学校的入学测试。当时在国际学校读了两年的女儿，并没有任何数学课本，而我们对于芬兰学制的数学进度并不了解。几经询问后，才知道芬兰制订有全国适用的课程大纲，所以赶往芬兰最大的出版社买了数学课本。短短几天，我和女儿一起对芬兰小学三年级的数学下了不少功夫去研究，发现内容难度比起国际学校深得多，也颇具灵活挑战性。
2005年暑假，《芬兰惊艳》作者吴祥辉和Catherine相偕来到芬兰，我和女儿们刚从夏季音乐营回来，我们相约在赫尔辛基市最古老街道旁的百年咖啡店里聊天。在谈过一阵子芬兰生活与民族性格之后，吴祥辉有备而来地问道：“芬兰教科书中，有哪些国际化的元素？”我当时一愣，心想，这位老牌作家果真做了功课，有意思极了！于是，我开始和女儿一起和看来总是严肃又不苟言笑的吴祥辉，聊起数学课本里的精彩内容，随后就带着他们前往出版社一探。
我还蛮喜欢研究孩子们的学习教材，从她们一开始在赫尔辛基国际学校，我就跟着她们一起念学校拿回来的各种书册。所以与其说我关心孩子们的学习，倒不如说是我对东西文化、基本哲思与教育概念之间的差异，兴趣浓厚，更对于不同的教学方法与思考模式总是好奇满满。
初来芬兰的前三年，我总会把孩子们学校带回来的讲义、笔记、课外读物等大致浏览一遍，也几乎每天都和孩子们谈谈学校生活的点点滴滴，把这些透过孩子们去实际接触西方学习内容与教学思考，逐步吸收、理解到脑海深处。
我和孩子们一起看英文读本，从简单的一个个大字、一页只有几行句子，到全篇文字书、长篇小说等等，无形中我好像也一点一滴地与孩子们共同学习、成长，更藉此了解到东西方不同文化与思维，以及对教育所着重的差异所在。
芬兰的教科书里，我接触最早的是小学三年级数学课本，从刚开始拿到芬兰文版，必须每日辛苦查字典到快要抓狂，到了八个月后，因一项试题百读不懂，而急匆匆跑去书局询问，并购买了答案本。从此，孩子们做作业时，我多了支生力军。而这一年来，总算能让孩子们都可以自立自强的英文版数学课本，终于应运而生。
好作品，才有出头日
在女儿每天上下学的生活中，我逐渐领悟到芬兰出版商与编著者的用心良苦。因为书中内容不仅连贯交织，以不同知识区块和国际、本土素材交汇运用，更贴心地分类成难易不等的级别，适合各程度的学子。
在芬兰各地的几十所学校里，看着孩子们使用不同版本的科目教学与辅教书籍，不论是历史、地理、自然科学、音乐、宗教、生物、理化等等，编写的内容不仅扎实丰富，书籍的纸张也很讲究，印刷更是精美。每隔一阵子，我总会喜孜孜地到书局，东翻翻、西看看各科的书籍教材，藉此也多了解芬兰书市的趋势。
我心想，为什么他们能将这么有限的市场，做得如此尽善尽美？芬兰这样小的人口与学生数目，如何支撑整个教育书市与出版业？芬兰各个学校大多采取课本回收制，一套教本可以让学生循环使用，所以算起来这些教科书的印刷量，绝对远低于我们的教科书市场印量。如此一来，出版商的教科书利润何在？出版书籍前必经的长久研发与思维，考量重点又在哪里？
基于好奇，这些年我数度造访芬兰两大出版社的教科书编辑群；其中一家OTAVA出版社的教育部门主管，很不芬兰地向我说：“芬兰教科书是全世界最好、水准最高的。”
看着他自信满满地脱口说出这个“最好”二字，那一瞬间，我实在很难不被震住。不是我认为芬兰的教科书称不上最好，但能如此充满自信并坦荡荡夸耀自己的芬兰人，实在非常非常少见。
当然，目前国际评比与研究的结果，显示出一个国家的教育要能成功，整体社会是环环相扣的，唯有教师、学制、设施、教科书内容等等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就像每个社会中的每个环节一般，大家各尽其力，如此才能良性循环，好好推动教育。但是，很现实地仔细看芬兰的教科书市场，一套全新的教科书系，在自由选择书本的芬兰各级学校，通常最好的销售成绩不过是几万本的印量，而有些特殊教育的书籍，印制量更只不过是一两千本。基础教育学生人数和每年新生数大约多少，是可以精算出来的；每年各类不同书种的印制量，还真不算大。
这样的小额教科书市场，出版商又要以什么样的态势和条件，来长期保有高品质的作品呢？想不到，我从两大出版商里的好几位编著者、经理人们的访谈中，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听到他们说：
“就是因为我们的市场太小、竞争激烈，所以才必须做得更好！”
“唯有最优质的出版作品，才足以在芬兰生存，并且被市场和使用者衷心接受。”
我心里对这种看法，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与佩服，只是好奇心让我追问：
“为什么你们不会以削价方式来竞争？或是草草编一编就出版呢？或以眼花缭乱的多样、经常出新品的方式，来应战和抢夺市场呢？”
一问完后，好像我是白问了，因为这些典型性格踏实的芬兰人，只会一再地述说着：
“好作品，才有出头天！”
教科书出版商，除了这两家老牌书商之外，还有几家中型和不少小规模的编辑厂商，一齐抢攻这个成熟又少量的市场。一套新系列的书册，起码得花上两年的筹备时间，从构想到编写、印制出来。编著者拿的是出版商付出的版税，就像一位作家一样，而出版商与作者各自分担出版好坏与销售风险。大多数被选用的课本，起码用上三年五载，才会进行改版。
我问着，这样的市场时间机制，具有哪些特别意义呢？
他们答说：“一套教科书在市场的时间够长，才能累积师生之间充足的互动经验，而后才能产生对书系编写人的回响、建议，然后也才会有长期改善内容的因应方案。”
也就是说，芬兰一本获得好评的教科书，它的设计着眼点是很长远的规划，在市场上最起码要有五年的考验；但所有投资下的成本，能不能在往后陆续回收，恐怕不是完全以市场价值来衡量了。设计一套书，有三五年，或五年十年的宏观视野、投入成本与编写的功夫，才会认真踏实，而不以短暂的市场利润作为唯一考量。
但，出版商又要如何面对日后的改版呢？OTAVA负责教育书系的主管告诉我，改版与重新印制，起码会召开10次以上的讨论会议，十分慎重地和编写作者、老师、教育人士，一起研订编修方向和内容大要。
所以一本教科书的研发、编制，到印刷出炉，都会依据整体的各种研究结果，还会有教师与使用者的问卷调查，和一次又一次会议的悉心讨论。
这过程，需要的是耐心与诚心！
用心的出版商与编著者
芬兰最大型出版集团WSOY的基础教育部研发经理，向我仔细介绍了全新制作的一年级芬兰语的读本，她面带喜悦，将这本书视为自己的宝贝孩子般。她说这本书，起码花了她和WSOY五年的时间才推出。我摸着翠绿色精装亮丽的封面封底设计，心底偷偷地盘算，这本“教科书”的印制成本到底多少啊？
我一边欣赏着专业、高水平的插画作品，想起了我在北极圈拉普兰罗瓦涅米一所学校参访时，就已经见到孩子们在读这本书，所以当下就向这位编作者赞叹说，好精致、好吸引人。看着她脸庞上那种不是金钱价值所能散发出的满足和开心，我心中也充塞着说不出的温暖。
她说，这是每个孩子的第一本读本，其中分为三个学习阶段，让不同程度的孩子都能按照自己的情况，逐渐上手；已经能读文字的孩子们，可以去欣赏短文，还在学习拼音与发音的孩子，就可以从基本字体与音节开始，不带负担地自然进入文字的学习。
这真是很典型的，与自我赛跑的芬兰式教育理念。
没错，当时北极圈一所学校的低年级导师，也是这样跟我讲述的。
WSOY的编辑们说，我们花下许多时间与资本，除了想要制作出好作品外，更希望各书系能有五成的市场占有率。我问，那如果某一书系只占了三成的的话，该怎么办？
他们回复，那就必须实地全面了解、检讨与改进。当然，这是大型书商的市场估算方式，许多中小书商的书系只能占整体教科书市场5%到10%的占有率。
我又问了，那小出版商与你们的人力与投资皆不成比例，如何应战？
编辑群与经理们说，其实有时中小型出版商，反而能创造出更具灵活的编著和构想；他们强调，好的点子，就是需要人们用心去研发、创造和付诸实现，不论书商的规模大小都一样。
在芬兰，每年我都会去参观赫尔辛基的全国教育展，2008年的展览中，我看到了WSOY的最新系列数学课本。这让我十分好奇，心想，原先的那套Laskutaito已经够赞了，市场占有率也很高，怎么又有一套新版的书呢？
我和编写数学书系的杜拉见面，她就是那位将生活行旅、国内外地理元素等，巧妙地纳入数学题型中，博学多闻、热爱旅游的编著者。她很开心地告诉我，自己正在开发这一套书系！
我好奇地问两者之间的差异，虽然我从封面设计即刻看出对比与差异，但还真想听听编写者的心里话。
她说，Laskutaito书系固然获得很大的回响，市场销售反应也很好，但她们希望再设计一套以故事性和幻想世界为贯穿的数学本，多放一些以孩子为主体的想象空间与题型演变；不过，目前这套书只开发到低年级而已。往后还会逐年再开发，好提供给已经使用原书系的学校和老师们另外一种多元的教材选择。
这我了解，要编成这套书，一定得花不少时间和成本，再多大规模的出版商，也只能一步一步地来达成编写者的梦想吧。但有了起步，总是让人开心！
芬兰真像是面镜子
一套教科书的出版，周边同时还有十多样附属的教材辅助品，其中有我们熟悉的教师手册、辅助教案与教具等等。在芬兰，比较特殊的是，出版书商还会同时开发给特殊教育与学习缓慢孩子们使用的另一套书。
这么少量的学生数，出版书商实在无法进行年年更新的情况下，要做就会去做出最好的。所以以更长远规划，编印出让学校老师放心、喜欢使用的教材，就成了唯一考量。
我漫步到了OTAVA出版商位于赫尔辛基市街上的展示区，一位年轻的客服小姐一大早就开始接电话接到手软，没听电话时，还得赶忙回复大量的电子邮件。她几乎没空招呼我，但她还是抓了空档向我说，她每天就在这些教科书使用的客服与问题回复中，忙得团团转。
我心想，这些出版商还真是有心，老师们其实也真用心，双方就借着教科书的使用与响应交流，打下了日后编写方向的最务实研讨基础。
WSOY的编辑们说，编写课本必须要构想得很完善，譬如说，老师可能教学的步骤一、二、三，自然学科要做实验时的各个步骤，和学生实做的方法等等。因此，一本新书要推出上市之前，大型出版商都会在芬兰各地十几个城市，举行多场座谈、研讨会，让老师和学校一起有机会了解书的内容，以第一线地听取、搜集他们的初步反应，以及了解新教材是否有实际使用的困难等等。
芬兰全国教委会的专家说，研修制订核心教育纲领内容时，会有出版商公会的代表出席研讨会议；而邀请出版商代表一起来了解教育课程纲领，在欧洲其实并不多见。
我心想，也的确必须如此，要不然，教育政策与实际课程大纲的策划与构思，如果像多头马车，各走各的调，那一份主导全国基础教育的核心课程大纲，不论研制得再多么严谨用心，耗费了多少专家的心血和时间，都好像是空中楼阁一样。如果出版教科书的编印者思维无法搭配，反成为两条没有交集的并行线，那不仅无法相辅相成，对学生和老师成为有助益的资产，反而会浪费生命地原地踏步，而且批判、不满的时间成本就会增加，大家一起推动教育往前迈进的精神，就白白地耗费掉了。
从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不同芬兰人相处、谈话的历程中，我愈来愈看到他们在事物品质上的高度要求，更会在质与量之间找到平衡点。本来以为我们的书籍市场不够大，但是看着芬兰的例证，我们真该充满着信心与希望。
我总觉得，芬兰真像是面镜子。
她总能映照出求快、求量、求先、求赢的另一种反向思维，而且还活得地那么脚踏实地，并长期地把这种哲学注入在一举一动之中。
或许，对于芬兰书商与编著者的想法，乍听之下总是惊叹不已，但心中却浮现出不少足以印证的典型芬兰式思维理念，不论是设计、教育、产业与科技研发、音乐、运动、艺术等等，芬兰人相较下是一种不疾不徐、不争不抢，不以“赢”为目标，反倒去追求事物的良性本质。
有时看着他们好像慢上大半拍，又带点钝拙，明明可以再多做一些，或者反应再快、再多样化一点。但他们总是“保守”地只先去做七分，直到累积足够的自信心之后，才又一点一滴架起剩下的两三分。但这最后阶段，反而是他们在厚实的基础上，奋力勇往迈进的精锐尽出。
基础教育之后：高中与职校
芬兰学生在九年的基础教育之后，到了初三，是否要面对和我们所熟知的高中联考呢，还是要选择职校就读，还是有什么形式的学历认定呢？
孩子们如果选择继续就读高中，那高中毕业之后，是否有大专院校的入学联考呢，还是只依据其他的测验机制，例如会考的成绩？芬兰中学生们的人生规划与选择，到底有哪些？
芬兰并没有高中或职业学校的入学联考，初中毕业学生可以依照自己的兴趣与志向，以在校成绩表和学习报告，去选择申请进入高中或是职业学校就读。
依据芬兰教育部的官方统计，有95.5%的初中毕业生选择继续就读，其中有2.5%的学生会继续基础教育的十年级，给自己多一年时间的准备。完成九年学业的学生，平均有54.5%会选择一般高中就读，而选择职业教育和训练的占38.5%；这两者之间不大的差距，确实显示了升学或是职校，在芬兰中学生的选择考量上，其实蛮务实的。
芬兰教育部发现，近年来中学生选择进入职业教育训练的比例，有逐年增加的趋势。
一方面是政府鼓励学生拥有更宽广的人生规划弹性，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更多青少年能具备一技之长，这样的社会与产业发展才会日趋多元、专业，产业界招收到的新生代职工也才会具备更实际、更符合潮流趋势的工作能力。
而15岁的中学毕业生，在面对高中或职校的抉择之际，已经拥有可以运用四年时间同时修得高中与职训文凭的弹性；而且不论职训学校或一般高中毕业，都可以选择持续进入高等教育深造。
普通高中
芬兰高中入学，是以初中生在校成绩为主，有些特色高中入学时会增加面试。除了一般高中，芬兰也有部分高中，是以体育、音乐、艺术、语言等特色为主，因此入学招生时会对学生在初中的毕业成绩以及专长等等，有一定程度的要求。
多数高中采取联合申请，但有些高中则希望申请入学的毕业生必须选好目标学校，也就是将这一所学校放在个人的前三志愿，学校才会给申请人面试的机会。
另外，有一些高中本身就提供数理组、艺术组、音乐组和体育组等特殊才能班，也有些高中专门为学生日后入学国外高等教育的接轨，而为学生做大部分科目的外语教学。这些所谓的国际IB课程，目前全芬兰已经有16所高中开设。
一般中学毕业生成绩达到一定的标准，如总平均在7分以上，经联合申请程序，就能有机会进入自己学区或附近的高中就读；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会选择越区或特别挑选高中去就读，而主要是依据他们最后想偏重的学习方向，来考虑自己的学校。
少部分的高中会要求申请人的成绩总平均达到9分，其中之一就是赫尔辛基市立的体育高中，这是体育与智育并重的典型设计。但也有许多成绩超过9分的孩子，会选择自家附近、自己喜欢的，或甚至只要有好朋友一起就读的中学；芬兰孩子们的自主规划和个人选择权，在平衡、均等的就学环境中，获得最有利的发挥。
芬兰多数的高中，都有相对整齐的素质，学区与学区之间、各校教学成果之间的落差不会有天地之差，因此初中学生并不太需要为了挤进所谓“好”高中，而焚膏继晷地牺牲睡眠、运动、兴趣、嗜好、寒暑假，去拼搏各科目的成绩。
芬兰的高中学生，年龄在16到19岁间，高中课程采取学分制，而不是年级制；一般高中生在2~4年间必须修完75个学分课程，其中必修课为47至51个学分，学生设定日后要专修的科目学分有10个，其他剩下的可由学生自行视兴趣和时间弹性选修。
高中平均每周上课时数38小时，大多数学生以3年完成修业。
高中的必修科目，到底有哪些呢？
除了一些基本通识课程如母语文学、第一外国语、一般数学或高阶数学、生物、地理、物理、化学、历史、社会学、体育、音乐、艺术、健康教育等为我们所熟知外，其它例如，第二官方语言、第二或第三外国语（可依能力自选一个语言以上）、宗教或道德课、哲学、心理学、职业辅导等，则是芬兰高中比较独特的必修科目。
这些课程，有相当高的比例是延续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基础课程，而在高中阶段协助学生进行更深入的探索。
高中生除了要负担部分选修课本的费用和高中毕业前所举行全国会考的报名费用之外，其余的如各学期学费和营养午餐费等都免缴。
高中会考
高中修业完成后，学生会参加高中毕业会考。
这与我们的大学入学联考并不相同，因为，它本来就不是设定用于测试能否通过大学的招生，也不会直接分发毕业生到任何的高等学府就读。
所以这一项高中毕业会考，比较像是对高中毕业生学习能力的检定，是用来测验高中学生对在校所学知识、与对于不同学科的了解程度，以及申请大学时的学历证明之一。
毕业会考每年举行两回，分别在春季与夏季。参与会考的学生，至少必须考四个科目；而其中唯一的必考科目是母语（也就是芬兰文、瑞典文或萨米文之中任择其一）。
另外三个科目是自选，参加考试的学生可以从第二官方语言（芬兰语或瑞典语）、外国语言（英文、法文、德文、俄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等）、数学、社会学与自然学科（跨学科考试）等各科目之中，选择三项科目。
每次会考，学生也可以只选择考一至两项科目。因此，在准备的时间上较有弹性。芬兰语或瑞典语的语文会考方式，分为文字技巧测验与论文写作，而外语与第二官方语言的会考内容，则包含了听、读、写的测验。当然，学生也可以选择参加超过四个科目以上的毕业会考；这就由学生依自己的能力与兴趣来决定了。
毕业会考的学生依照日后想要申请进入大学就读的科系，来决定考试的科目。要读医科、理工等等，那数学是必要的考试选项，也必须选择更专业的组别应考。如果是想要念文科方面的科系，那数学就不是必要的考试科目，但如果学生仍想参与数学考试，也可以选择一般数学考试类组应试就好。相当的有弹性，学生可以依照自己的需求来决定。
学生通过会考之后，依成绩结果和高中的在校成绩，去申请不同的高等教育学府。然而，每个大学院校的入学条件不同，最后还是得由学生依自己真正想读的科系，去进行各种申请与面试。
不过，高中毕业会考成绩，通常只是申请大学的参考依据之一，并不是绝对的必要条件；例如芬兰最新设定的大学教育学系招生模式，就已经不再看高中毕业会考成绩与高中成绩了，而是根据学生的人格特质，是否能够在日后成为适任的老师而定；之后在第五章会详述。
职业教育与训练
记得有一次中国台湾媒体来访，晚餐会上问我：“为什么那些芬兰家庭会说要去念职业学校呢？如果是你，会让孩子念职业学校吗？”
我当场并未特别答复这个问题，因为当时的我，还未就此多方询问与深入了解。但心底想着，如果是以亚州的标准与观点来衡量，那大家心里，必然或多或少已有了先入为主的答案。
每当我问起芬兰老师、学生、家长们选择念职校的原因，他们几乎都回答，这是孩子们自己做的选择，当然最后选择结果总是因各个孩子而异。他们认为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往学术研究来发展，有人就是适合从实践中学习。
芬兰教育体系很明显地愈来愈趋向开放、弹性，期许职训教育办得有声有色，兼具实用，让初中毕业的学生们，有平衡、多样的学习选择机会。而一旦完成职训教育进入社会就业之后，都还有继续进修更高等教育的机会，甚至大学毕业生在进入社会工作前后，也可以进入职训学校修习专业技能。她所依持的教育理念，就是希望的让学生知道，只要想持续学习，不论高等教育或职训体系，都会敞开大门地乐于协助、培养。因此，初中毕业学生可以依照个人兴趣，从非常多样化的职教领域中去选择。而申请进入职校是以中学成绩、面谈或其它基本测试为主。
职校除了提供年轻学子就读之外，同时还提供在职的成年人入学的机会，让他们可以持续研习职场上所需的技能，以取得合格职训执照和更专精的技艺。此外，职校课程之中，也有一些并非为了取得执照，而只是为了持续进修者所设的课程。
芬兰高中职业学校（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VET）的修业年限为三年，学生必须修满120个学分，其中包括90个职业课程（其中包括基础科目、专门科目、在职训练）、20个核心课程，以及10个自选科目；必修课程的部分科目，也和一般高中的教学内容相类似，这样才能确保职校毕业生，具备一般高中基本知识水准。
我想起造访约瓦斯曲莱市政府时，市政府联络官望着窗外兴建中的建筑物对着我说：
“我朋友的先生，就是那栋建筑的施工人员之一；他的薪资比我这个坐在市府办公室的高得多。”
现今芬兰的一般水电工薪资，超越了拥有硕士学位的基础教育教师，还因为专业技能与职训水准受到肯定，而成了奇货可居。建筑工人也因为营造工程技术的不断翻新，以及各种住宅、社区、产业厂区、公共建设不断推出，使得受过职训的技术人工异常抢手，薪资与福利都不输给大学毕业生进入职场的发展。
芬兰当今还有一项热门的职场领域，就是厨师。看来美食不仅是人类的普遍喜好，连带也让愈来愈多的新生代以拥有专业技能的厨艺为人生志业，所以各地职训学校的厨艺、餐饮管理及旅馆等服务业技能科系，都愈来愈热门。
所以到底该如何选择，要不要念职校呢？嗯，在芬兰，孩子们面对这项选择的时候，似乎比我们想象的容易。
毕竟，他们眼前的道路既是无限宽广，又能殊途同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