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萨姆前线,4月的第一周曾是焦虑的一周。由于我的错误,战斗开始得并不顺利,任何时候危机都可能变成灾难,而且依然有这种可能性。我们到处都陷入战术性困难之中。日军正在重重地压迫英帕尔平原的边缘,他们还在威胁迪马普尔基地,同时科希马的守备部队处于可怕的危险之中,而且日军切断了科希马—英帕尔公路,这当然不是我计划的一部分。然而,他们为了获得的东西付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尤其是时间代价,这都远远超过了日军计划上的预计。现在我们的空军部队,不知疲倦且表现勇敢,主宰着天空。在他们的羽翼之下,我们的援军正在更加流畅而迅速地被空运到作战地区,这超出了我的期望。当我看着态势图上代表一个个师的小旗——其紧紧围绕着英帕尔和科希马——我舒了一口气。随着4月第二周的过去,所有的紧张和担心使我感觉正在重复原来的战斗模式。
在视察各个建制部队的过程中,我试图传达这种感觉,我发现指挥官和各部队都有这种感觉。到4月初,这时英印第5师(欠一个被派往迪马普尔的旅)已经到达了,在英帕尔的斯库恩斯就拥有了4个师的最精锐部队,在他的坚定领导下,我对局势将会转向信心百倍。我更为焦虑地注视着态势图上的科希马。斯托普福德需要投入全部精力且秉承乐观主义精神,方可挽回科希马的颓势。不仅是科希马的守军处于令人绝望的状态,而且日军第31师团仍有可能避开科希马直奔迪马普尔。因此,我决定,在援军、给养和弹药方面,科希马战役应该有超过英帕尔战役的优先权,只要是英印第33军要求的任何资源,即使克扣斯库恩斯的,也必须满足斯托普福德的需要。幸运的是佐藤只是继续正面进攻科希马,最初是在白天,后来由于我军的守备部队给他们造成的损失,还由于我们的飞机在白天进行的快速报复行动,日军付出的代价也太高了,所以改为夜袭。整个白天以及夜袭的间隙,敌人的火炮、迫击炮和机关枪,无情地向守备部队山(Garrison Hill)的我军阵地射击。英军和日军的战壕彼此之间只有数码之遥,每一次移动都会带来一阵射击,休息变得根本不可能。比起敌人,极度的疲乏是更大的威胁,可能吞噬掉我们的士兵。然后,最致命的打击到来了。在4月5日至6日夜里,日军占领了供水点,干渴使得形势更是雪上加霜。英国皇家空军不顾来自地面上的炮火,扫过树顶飞行,空投下一些装满饮水的汽车内胎。幸运的是,在我们的防线之内发现了一眼小小的泉水,即使有眼泉水,加上空军的补充,饮水的配给量还是降到每人一天不足一品脱,伤员的饮水略多一些。我们占领的地区受到挤压,逐渐地从原来的大约1000码见方,变成一个500码乘以500码的狭小地块。敌人向这块封闭的空间雨点般地倾泻着无情的炮击,我们守备部队的战士面容憔悴、干渴难耐,但是他们毫不屈服,击退了敌人一次次的进攻。
而援军近在咫尺。到4月11日,英军第2师师部及其两个旅已经到达迪马普尔,第三个师紧随其后,第二天“钦迪特”第23旅到达乔尔哈特。这样我们就在数量上达到了和日军大致持平的水平,而且现在正在奉命从若开赶来的英印第7师如果能够进入战场,我们就能在这方面占有优势。
这一点立刻就能做到,斯托普福德派遣英军第2师的先头部队第5旅踏上公路,向据守科希马不远处的英印第161旅进发。英军第5旅击灭了敌军的第一个路障,但在6英里以外的第二个路障上,敌军击退了没有支援的步兵攻击。第二天师属的炮兵和一些坦克到达了。第二次进攻突破了敌军路障,但是日军进行了反击。然而,英军第5旅击退了日军,继续前进。在接下来的短短几天里,经过激烈的战斗,英军第5旅攻破了这条公路上的日军路障,在4月15日,英军第5旅和英印第161旅终于顺利会师。英军第2师的下一个旅,第6旅这时上来,接替了英印第161旅向前进解救科希马的任务。在18日,在坦克、火炮和空中支援的情况下,英军第6旅横跨主干道,沿右侧山脊发动了攻击。由于敌军实施激烈的就地反击,进展有时候很慢,但是沃伦的官兵最终突破了敌人的阵地,与陷入困境但仍坚持在硝烟滚滚的山顶的守备部队会师。一个旁遮普营首先进入了山顶阵地,并且马上从那些精疲力竭的守卫者手中接防了部分阵地。科希马获救了。
天黑以后,我军冒着枪林弹雨运出了伤员,将其抬到救护车上,这些救护车已经爬到离山顶很近且能够被找到的安全地带。第二天,4月19日,英印第161旅继续进攻,但是没能拿下库基哨所(Kuki Piquet),然而,还是取得了一些进展。在整个白天,公路还保持畅通,依靠这条公路,科希马重新得到了补给,因此很多守备部队的战士吃到了他们自从围困开始以来的第一顿饱饭。在20日,英军第2师的第6旅在炮兵掩护下移动进入山顶阵地,换防了原来的守备部队余部。在那天早晨6时,英勇作战的理查兹上校移交了指挥权,集结了官兵。3个小时后,他们行军走出山顶阵地,到达山下曾经是医院的地方,发现一些卡车在等待着,要带他们离开这个尘土飞扬、充满喧闹和散发着死亡恶臭的地方,他们曾经在其中生活了11天。
他们曾经忍受了很多痛苦折磨。由于受到占有巨大人数优势的敌人的无情攻击,他们被迫进入一个日渐缩小的防御圈,遭受的伤亡十分惨重。在那里伤员没有被疏散和撤离,躺在救护站里依然再三再四地受到打击。这些具有献身精神的官兵受到的考验还不只是干渴。有的围城战比科希马时间更长,但是很少有此种强度的,没有任何守军应该比科希马守备队得到更高的荣誉。
虽然曾经被切断在守备部队山上的小部队现在已经得到了解救,但是科希马山脊大部分还保留在敌人的手里。日本人拥有这个城镇的中心地区,据守着一块十分强固的阵地,大约有7000码长,横跨在英帕尔—迪马普尔主要公路上。陡峭且树林茂密的连绵山脊形成了天然防御屏障,被日本人天才地改进成互相支援的野战工事和掩体,这是英军从未见过的坚固阵地。其侧翼延伸到高耸而难攻的地方,无法进入而易受保护。在穿过密林通向主要公路和铁路的道路上,敌军的分遣队也建立了阵地,一直存在敌军渗透和进击我军后方的威胁。这经常使我感到奇怪,为什么佐藤不尝试大胆的突击。这可能是典型的日本人的做法,即使在这个阶段,他如果打算在科希马冒险的话,也有足够的部队进攻科希马。
我们自己的增援正在迅速进行。英军第2师实际上已经完成集结—该师的有关运输也已经完成,其卡车都已经首尾相接地停在一起,把双向行车的主要公路变成一条单向行车的小道。日军12架代号为“奥斯卡”(Oscar)的战斗机[42]攻击了拥挤在村子里的这支无用运输队,由此我督促英印第33军把其撤出这个地区。幸运的是英国皇家空军保持着空中优势,我们没有付出沉重的代价,而那种情况本来就是难以避免的。在撤走多余的运输队之后,这个师像在缅甸的其他部队一样,发现并没有行动得更快和更自由。英印第7师的先头旅(第33旅)也已经通过空运,从若开战地到达,而“钦迪特”第23旅已经从铁路分成几路纵队向东南方向进发。这些纵队中的一支在4月16日成功予敌一次重创。在22日,该纵队攻击了一个被敌人坚守的村子,但被击退了。在随后的几天里,该纵队配合得到的准确指挥的空中打击,再次进行攻击,这次攻占了村子。
斯托普福德指挥着英印第33军,司令部设立在乔尔哈特,正确地催促英军第2师前进,但是那里的地形和战场类型对于英国军队来说都是崭新的,同时不可避免,这个师零零碎碎地到达,这使得师长格罗弗(Grover)的任务变得十分困难。
他的计划是,让英军第2师的一个旅,在大量火炮的支援下,猛烈压制科希马中心的日军,同时其余两个旅两侧各一个,实施包抄运动,以便夺取日军前线背后的高地。英印第161旅部署在中间作为总预备队,而英印第7师的第33旅被部署在后面保护迪马普尔。“钦迪特”第23旅各纵队则继续向东南方的杰萨密攻击,以便切断日军从钦敦江而来的补给线。当两个侧翼的旅已经达到各自目标时,他们便在中央发起主攻。
从4月21日开始,左翼旅(英军第5旅)的先头营就走林间小道穿过河谷到达主要公路的东面,并且攀登2000英尺到达一条沿着山脊并从科希马向北延伸的小道。在这里发现了日军准备用于防御的阵地,但没有日军据守。在随后的几天里,先头营在溜滑的山坡上受到大雨阻碍,而且完全依靠牲畜和挑夫运输,这种情况对于英国部队来说十分陌生,这时候该旅余部与他们会合了。在29日,日军已经占领了早前准备好的阵地,该旅进行攻击,但告失败。英军第5旅被日军拦住了,远远不能完成其最终目标。
与此同时,另一个侧翼的旅(英军第4旅)已经爬上了朝向敌人左翼的陡峭山脊,遇到很少的抵抗,但是由于大雨以及行军和补给困难,该旅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取得迅速的进展。
中央的那个旅(英军第6旅),在4月22日至23日夜里猛烈攻击了陷入混乱的守备部队山。经过激烈的肉搏战,日本人被击退了,但是在随后的两天里,我们的战士很大程度上就像原来的守备部队一样,受到了持续的压制和炮击。在22日,英军试图以步兵和坦克来解除日军的压制,但告失败,因为坦克无法通过险峻的地形。随后,在27日夜间,英军开始发起一次更为强大的攻击,这是一系列的攻击和反击中的第一战,目标是副督的宅邸。这里曾经是一座快乐花园里的一栋迷人住宅,但是现在成了一堆瓦砾,只在废墟中矗立着一根烟囱,在天空的衬托下投下黑漆漆、扭曲的轮廓。通过这次攻击,在决死的战斗之后,英军不仅成功地到达了那栋住宅的所在地,守住了它,而且拿下了那座花园里的那道悬崖,在悬崖上可以眺望科希马的一些十字路口,并且使其不再落入敌手,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战术成功。在29日至30日夜间,日本人做出了最后一次努力,进行了一次竭尽全力的反击,试图重新占有这个地方,但是在付出沉重的损失之后遭到了失败。双方各据守着花园的一部分,阵地之间有一个网球场,成为一个无人区,在这块打网球的地方他们来回地投掷着手榴弹。
因为两个侧翼的旅都无法取得希望的进展,而中央的那个旅在科希马受到敌人的重压,所以这个师改变了作战计划。该师放弃了更宽的迂回运动,决定对日军的阵地进行一场更集中的进攻,这样所有这三个旅就能以紧密的战术协同行动,并且轮流获得师属和军属火炮的全面支持。
这种挫折令人失望,但是英军第2师现在十分完整,而且英印第7师正顺利到来,并且后面还跟着英印第268摩托化旅。在这里,我很快就要拥有对日军的二比一的优势,这正是我在科希马和英帕尔的目标,但是我下决心在现阶段,不督促斯托普福德以超过他认为明智的步调前进。他是最后一位行动缓慢的指挥官,而他的英军第2师——他的进攻先锋——作为一支部队既是勇敢的,同时也可能是没有经验的,其突进必然会伤亡惨重,除非该师的进攻事先有精心的准备并且拥有一切可能的支援。所以,我虽然继续调拨其他战线上急需的大炮弹药、汽油和空中打击力量到英印第33军,却没有催促他们快点行动。这个军必须赢得它的第一次战斗,英印第4军相比而言具有经验,可以等等。
有些人从遥远的地方相信那些大惊小怪的报告,催着我不惜一切代价进行“突破并且解救英帕尔”,这个时候不需要这种人。我并不打算屈服于这种压力,英帕尔根本没有失陷的危险。对于一个上级指挥官而言,站在这种压力和自己的下级指挥官之间,这并不是一个最容易的任务,但是有时候这是他的责任。吉法德将军很清楚地了解这种形势,他现在坚定地支持我,我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科希马战役是一场血战。英军第2师在新计划中的第一场全面进攻由于大雨而大大推迟了,直到5月3日这个部署才得以完成。这个计划给英军第4旅的任务是夺取通用运输站(G.P.T.)山脊,向监狱山推进,在中央与英军第6旅会合,到这时英军第6旅应该已经突破守备部队山,攻占了库基哨所和野战补给站(F.S.D.)山脊。英军第5旅在左面预定占领那加村并且控制宝库地区(Teasury area)。这次攻击可以得到坦克和能够使用的所有炮火的支援,并集中时间开火,以轮流支援每一个旅。
这次攻击开始于5月4日清晨。英军第4旅由于没有发现日军的地堡而推迟到达通用运输站山脊,但是既无法完全占领该地,也不能接近监狱山。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在这部分战地上,敌人的阵地和我们的阵地密不可分地交织在了一起。英军第6旅没有能够攻占库基哨所,虽然它的一些坦克到达了野战补给站山脊,但是步兵迫于来自敌人其他阵地的毁灭性炮火,既无法迫近也无法在那里停留。到入夜时只有这个山脊的一部分被攻取,在这里英国和日军阵地又交织在一起。英军第5旅进入了那加村,但是在5月4日至5日夜晚遭到敌军激烈的反击,遂被迫退回到这个村子的西边,他们设法在那里据守。宝库地区稳固地掌握在敌人手里。
在5月5日里,双方都打得精疲力竭。英国部队除了满足于守住原地之外再无所图,对于我们来说十分幸运的是,日本人也没有发动反击。在6日,所有的各个旅都试图通过局部攻击来改善自己的形势,但都是在付出巨大伤亡的代价之后才取得很小的改进。斯托普福德现在把他的军预备队,英印第7师的第33旅转交给格罗弗,后者在5月7日,用其中的一个营攻击了监狱山,前几天正是在那里,猛烈而准确的机枪火力阻碍了英军第4旅和英军第6旅。这次进攻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之后达到了目的,但是仍然不能从深深的地堡中驱逐出敌人,我们被迫再次放弃了监狱山。
在经过4天的苦战和付出巨大伤亡之后,这次攻击的成果却乏善可陈。这时日军的第31师团肯定丧失了主动权,他们遇到了对手极其顽强的抵抗。我们的部队再次发现要到达一个日军地堡是一回事,而要进入这个地堡是另一回事。无论是用火炮轰击还是“飓风”式战斗机和“复仇”式轰炸机,对这块有限的地区进行的精确打击都没有很大效果。最为有效的武器被证明是坦克,其能在平射距离上开火稳定射击,但是这里树木丛生,地形陡峭,潮湿的地面使得坦克把一切都碾压成了泥浆,限制了坦克的使用。显然这场战斗将会延长并且十分残酷。
在5月8日、9日、10日期间,我军的前线部队和敌人保持着交战,英印第33军准备发动新的攻击。在这个计划里,这位军长坚持说,这场新攻击的主要特点,就是要大量使用烟火以掩护攻击部队,使之不受纵向和远距离的机枪火力的伤害,事实已经证明敌人的机枪射击很有杀伤力。
这次攻击中的主要目标是监狱山和后勤炊事山,由英印第7师第33旅负责,但是因为这两座山都受到来自通用运输站山脊和野战补给站山脊的纵向射击,英军第4旅和英军第6旅预定要在英印第33旅到达目标之前攻占后两座山。这次攻击在5月10日至11日夜间开始,但是英军第2师的攻击只是取得了部分成功。当黎明到来时,在通用运输站山脊的反向斜坡上,敌人依然还有几个地堡,并且在野战补给站山脊上有一个强支撑点。英印第33旅进行的主要攻击进展比较好。一个旁遮普营在黑暗中侦察前进,发现疙瘩山无人占领,于是迅速接近并予以占领。女王团在一场苦战之后,在黎明之后不久,占领了监狱山的绝大部分,而第二个旁遮普营,虽然遭受了巨大的困难,还是肃清了后勤炊事山地区。随着渐渐天明,这两个营试图坚守战果,但是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不仅遭到正面火力的射击,而且有来自通用运输站山脊和野战补给站山脊上自动武器的精确纵向射击,尚未完全歼灭敌人。这两个营靠着巨大决心在泥泞和大雨中坚持下来,但是人员损失的速度很快,早晨8时45分,我军炮兵炮击了几个小时,形成了一道浓烟屏障,形势得以缓解。日军显然没有向外布置任何固定的火力防线,而且他们的机枪火力减弱,使得我们的士兵得以据守。
在11日里,那两个营都得到增援,天黑以后,在印度工兵的帮助下,他们清理了监狱山和后勤炊事山地区之间的地雷区,这个雷区到这时为止一直阻碍坦克参战。战斗在12日重新开始,这天下午,在坦克的帮助下,在监狱山和后勤炊事山地区取得了更多的进展,但是在别的地区则进展甚微。13日黎明,面对我们的压力,两个地方幸存的日本人都后撤了,到中午我军完成了扫荡。由于看到监狱山和后勤炊事山地区的要点丧失,敌军遂从通用运输站山脊、野战补给站山脊和库基哨所撤退,这些地方都被英军第2师占领了。
在这场大规模作战行动进行的同时,沿着该战线的其他阵地上,我军通过局部战斗歼灭了敌军,扩大了防线。在漫长战斗的最后阶段,日本人的抵抗主要是在副督官邸。在那儿一些敌人虽然被切断了与大部队的联系,但是他们在深深的地堡里仍然继续顽强地战斗。工兵们修了一条小路,使得坦克能够爬上山脊,那些多塞特郡(Dorset)的小伙子随后在坦克支援下发动攻击。每个地堡都轮番受到75毫米坦克炮的轰击,在30码的距离上,其效果是决定性的。试图逃跑的日军遭到刺刀或者子弹的迎击,但是没人试图投降。剩下的少数地堡通过把爆破筒插入其瞭望孔而被摧毁,到5月13日下午,副督官邸及其花园和网球场—曾经具有极大的重要性—终于在付出极小伤亡代价的情况下全部落入我们的手中。
宝库山是英印第33旅的下一个目标。一个廓尔喀营在14日集结在守备部队山,准备在第二天发动一场精心计划的攻击,但是来自巡逻队的报告使旅长得出结论:绝大多数敌人正在撤出,于是他命令在天黑发动一场渗透攻击。到15日天明时,这些廓尔喀士兵实际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占领了整个宝库山。
自从5月10日以来,短短几天所取得的战果,改变了科希马周围的整个形势。其中最显著的特征是各地日军未能实施反攻,这是其受沉重打击而日益失序的明证。随之而来的是这部分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双方都在重新部署自己的力量,准备新的战斗。
与此同时,在英帕尔前线上的战斗十分惨烈,更为分散而冗长,一直引起我的注意。因为斯库恩斯的部队受到很大的压力,所以也有令人心焦的时刻。
就好像一个轮子间隔不均匀的辐条,6条道路汇集在英帕尔平原上,交汇的中心,就是英帕尔本身:
1.从北方来的,是宽阔的科希马公路。
2.同样来自北方,是沿着伊利尔河谷的步行小道。
3.来自东北方的,是乌克鲁尔公路。
4.来自东南方的,是德穆—帕莱尔柏油公路。
5.来自南方的,是崎岖的迪登公路。
6.来自西方的,是锡尔杰尔—比申布尔小路。
正是通过这些道路,日本人奋力突入英帕尔平原。英帕尔周围进行的战斗持续而激烈,并且经常是很混乱的,因为作战的双方都不讲理智只顾厮杀。日本人总是在什么地方进行突击,我军不得不予以迎击和消灭。然而作战确实都按照一个模式进行。主要的遭遇战都是在这个车轮的辐条上或者在其附近进行,因为大炮、坦克和车辆只有沿着这些辐条才能移动。日军经常横跨道路前进,阻碍这条道路,攻击我军部队,并且试图侧翼包抄或者渗透我军。而我军首先据守,然后是反击,这种斗争常常朝左右摇摆一两英里。自始至终我们的飞行员在这些战斗中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常常整天接二连三地出击,发动对地面的攻击,打击敌军通往缅甸的交通线。我们逐渐从这个车轮的辐条向外推进,而日军则占据这些辐条之间的小山。我们会无情地追击他们,这时他们绝望而疯狂,当他们陷入困境时,我们则消灭了他们。这种模式反复沿着每一条辐条上出现,我们从防守过渡到了进攻。
我们的伤亡在这种战斗中并不轻。一如既往,步兵遭遇了最大伤亡和忍受了最大痛苦,因为首先一场步兵的战斗就是肉搏战,士兵对士兵的战斗,没有例外。我们最沉重的损失是军官,不只是在近战十分显眼的步兵军官,还有要给予先头部队精确支持的炮兵观察军官,以及坦克军官。他们不顾安危,保持转动炮塔敞开着,或者步行移动,这样才能够指引坦克穿过丛林。
简要交代发生在这个车轮的每一根辐条上的事件,可能是描述这场战役的最清晰的方法,但是应该记住在所有辐条上的遭遇战都是同时发生的。无论是指挥员还是部队,无论何时何地,现在都没有像我这样清楚形势的人。各种迹象、信息、报告,日日夜夜,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样涌进斯库恩斯的司令部,声称取得了成功,遭到了挫折,要求援军,要求更多的弹药,紧急要求撤出伤员,恳求空中支援。他的任务就是满足或者拒绝这些请求,决定在关键时刻应该把无比宝贵的预备队调派到哪个地方。对于他来说,要满足他的所有指挥官是不可能的。这需要一个不屈不挠、冷静而又明智的指挥官去面对这种紧张,一周又一周,没完没了。幸运的是,斯库恩斯正是一个不屈不挠、冷静而又明智的人。
战事首先发生在伊利尔河谷和乌克鲁尔公路这些辐条上。到4月初,英印第5师的先头部队已经在乌克鲁尔公路上投入了行动,他们几乎一下飞机就直奔战场,会同英印第23师剩余的那个旅,在日军攻占利坦正西地区之前,消除对英帕尔的紧迫威胁。但是,现在敌人在北面包围着英帕尔,而我们在乌克鲁尔公路上的部队,其背后受到一支日军的威胁,这支日军在4月6日攻击了农西贡(Nungshigum)。这是一座大山,从山上俯瞰英帕尔平原,可以直接观察到五六英里范围内的主要简易机场。为了争夺这座山进行的战斗,是在这个阶段围绕英帕尔平原边缘进行的上百次战斗行动中的典型战斗。
农西贡有两座山峰,一个北峰,一个南峰。日本人的攻击把我们的士兵驱离了北峰,但是我们死死固守着南峰。4月11日,在几次努力之后,敌人也夺取了南峰。在12日,我们重新夺回了南峰,但又失守。在13日,这时我军的“飓风”式轰炸机的机关炮吐着火舌,低飞到几乎冲进树梢,而坦克在绞车牵引下爬上令人难以相信的陡坡,直接对着地堡的观察孔平射开火,我们的步兵像风暴席卷了那两座山峰,并且占领了它们。日本人顽强地防卫着他们的阵地,最后几名士兵还在战斗,直到被炸弹或者刺刀消灭在其最后的巢穴里。
在这场战斗中,作战的地方十分困难,丛林茂密,近卫龙骑兵团的坦克不得不让炮塔敞开着投入行动,只有这样他们的指挥官才足以看清周围情况来帮助那些步兵。那些年轻的军官和士官坦克指挥员,毫不犹豫地冒着几乎必死的危险,唉,他们当中有很高比率的人失去了生命。
当英印第5师确保了农西贡的安全后,英印第23师接防了乌克鲁尔公路的所有责任,并且着手肃清伊利尔河谷之敌。在4月16日到5月7日之间,有一场攻占大马跑坡(Mapao Spur)日军阵地的激战。马跑坡把伊利尔河谷和英帕尔—科希马公路分开,并且在马跑坡上能观察到英帕尔平原的西北部分。我们的攻击遭到了日本人的激烈反击,只取得了部分成功。我们把一个敌人从其阵地的南部驱逐出去了,但是他依然据守着北面阵地,然而已经不再是对于英帕尔的一个严重威胁了。
英印第23师第1旅,已经肃清了乌克鲁尔公路以南各山头之敌,并且追击日军的第15师团司令部穿过丛林,再掉头向北肃清了公路到乌克鲁尔15英里距离内之敌。敌人的司令部转移了,但是这只能说其作战实力没有增加。英印第23师第37旅后来迅速移动踏上这条公路,并且与英印第1旅取得联系。这个师随后在5月的上半月里,在整个乌克鲁尔公路上压制敌军。到这个月月中,伊利尔河谷和乌克鲁尔公路上的形势可以认为是稳定下来了。
在这个巨大车轮的帕莱尔公路辐条上,在4月初英印第20师已经抽出了一个旅作为军的预备队,该师以剩下的两个旅,即英印第80旅和英印第100旅,据守着一条长达25英里的前线,这条前线从帕莱尔东南10英里的腾格帕尔穿过舍纳姆,直通到帕莱尔西南15英里的舒加努(Shuganu)。这片地方是一片纵横交错的陡峭山脊和深深的峡谷,全都覆盖着浓密的树林。格雷西的部队当然无法保持一条连续不断的防线,他们只能据守通往帕莱尔和英帕尔平原主干公路与最常用公路上最重要的高地和山口。在这些战术要点之间,该师奋力据守这片区域,以持续不断的积极侦察阻止日军实施渗透。在这一点上,他们很幸运,已经获得了对于敌人的某种优势,但是这是一条漫长而易受攻击的前线,在整个战斗的这个阶段里,其一直是一个使斯库恩斯焦躁烦恼的源泉。
在这里的日军指挥官山本少将,一直处于他的上级施加的巨大压力之下,要求他攻入英帕尔平原。山本所部大部为战车和火炮,日军司令官牟田口廉也迫切需要这些部队,希望借此减弱我军在英帕尔周围的防守力量。所以山本在舍纳姆山口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力图突破英印第20师的防线。日军得到了比平时更强有力的装甲和炮兵支援,这种进攻在整个4月里持续不断。
腾格帕尔周围发生了一些直接针对公路的最激烈战斗,山本正试图在这条公路上杀出一条路。在4月4日和11日之间,日军的进攻持续不断,并且取得了一些进展。4月11日,我们的德文郡的小伙子们大显身手,在一次反击战中夺回了失地,但是在15日和16日,狂热的敌人攻击了一个年轻的印度营,这个营接防德文郡的小伙子们,重新夺回部分阵地,并且在随后的两个夜晚继续战斗。4月19日至20日夜晚,我军击退了日军有重型战车支援的3次单独进攻,但是我们的士兵在阵地上也不多了,而且由于越发精疲力竭而需要休息。4月22日,在经过非常激烈的战斗之后,我们的部分阵地被日军占领,但是敌人也损失惨重,不能继续进攻,攻势减弱。很幸运,这条公路另一边的舍纳姆并没有受到猛烈的进攻,驻这里的旅的一部分,必须去增援舒加努,据报告有日军正在接近那里,因而其正受到威胁。
印度国民军的甘地旅在这条前线上,接近4月末,一些日军小部队,在一些化装成当地居民和我军印度兵的国民军随同下,向帕莱尔渗透。双方发生了许多次侦察遭遇战,我军进行了几次成功的伏击,但是在这样的荒山野地里,不可能拦截每一支敌人的小部队,在4月29日至30日夜晚,一支日军的小部队实际上攻击了帕莱尔兵站。没有造成什么破坏,电文报告了这次事件的结束:“敌人现在正被消灭。”甘地旅在5月2日至3日夜晚对我们的阵地实施了失败的“攻击”,一支大规模印度国民军部队遭到伏击,一触即溃,与这次战斗相比,上次攻击还是算勇敢的。在这以后,大量不幸的印度国民军在这片地方无目的地游荡而没有任何凝聚力。5月份里,在我军巡逻队打击下,其伤亡甚大,很多人投降了,但是我们的印度和廓尔喀士兵有时候不太愿意让他们投降,于是我们不得不下令要给予他们更人道的待遇。甘地旅没有更多地参加作战行动,对于余部,日本人则由于厌恶他们而主要将其用作挑夫。
然而,日军的巡逻队在帕莱尔以北和以东的小山里,他们的出现可能影响帕莱尔机场的日常运行。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于是斯库恩斯派英印第17师的第48旅在5月6日和8日之间肃清了那里的敌军。当该旅需执行其他任务时,英印第23师第1旅接防之,英印第1旅完成了前述肃清敌军和向乌克鲁尔公路以北追击日军第15师团司令部的任务。
为了配合山本企图突破主干公路的最后一次努力,日军小股部队渗透帕莱尔东北地区。在5月6日至7日和7日至8日夜晚,日军对于腾格帕尔前线的猛烈攻击被击退了,但是在5月8日他们突入我军的阵地。在英国皇家空军战斗轰炸机最为勇敢的支援之下,我们实施了反攻,但未能收复失地,遂部分撤退。在5月9日至10日夜间和10日至11日夜间,日军发动了进一步的进攻,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又失去了一些阵地。12日进行了一场最为英勇的反击,我们又陷入了令人焦虑的形势,在这时,敌我双方都极度疲乏,无力发动进一步的进攻或反击了。英印第20师已经成功地经受了十分沉重的一次次攻击和持续超过两个月的压力,为了缓解其紧张,斯库恩斯用罗伯茨的英印第23师的满编3个旅接防帕莱尔前线。在这个巨大车轮的这条轮辐上,到5月中,我们也能够认为形势稳定下来了。
迪登公路和锡尔杰尔—比申布尔道路沿线—也就是这个大车轮的南面和西面轮辐—发生了这场消耗战中最激烈的一些战斗。当英印第17师沿着迪登公路撤退到达英帕尔时,斯库恩斯将罗伯茨的英印第23师两个旅第37旅和第49旅留了下来,抵抗正在向英帕尔推进的日军第33师团。英印第37旅很快回归师建制,而英印第49旅于4月9日在比申布尔以南阵地上遭到日军的攻击,即在迪登公路上的第30号里程碑和第35号里程碑处。日军的攻击被击退了,一支日军的分遣队大胆地插入我们的先头营和这个旅余部之间,也被彻底消灭了。在随之而来的这个短暂的间歇里,斯库恩斯撤出了英印第49旅,以使英印第23师完整,并且以军预备队—英印第20师的第32旅—接防该旅原防线。英印第32旅旅长意识到来自西面的包围危及原英印49旅的阵地,决定后撤到比申布尔,在那里他控制着从南面来的迪登公路和从西面来的锡尔杰尔小道。
他这么干很漂亮。日军在迪登公路上被我军击退后,转而使用其熟悉的战术,在公路以西丛林集结,目标直指比申布尔—锡尔杰尔,希望从西面突入英帕尔平原。在4月的第二周里,日军的一些巡逻队到达了这条小道,并且遭遇我们的巡逻队,然后我们的英印第32旅进入保卫比申布尔的阵地上。在4月14日至15日夜间,现在已经得到援军的日军第33师团向比申布尔发动攻击,但是再次被击退。日军在进行这次攻击时,他们成功地炸掉了锡尔杰尔小道第51号里程碑处的桥梁。这是一道300英尺的悬空桥梁,跨越了一道80英尺深的峡谷,致使道路完全中断。这次爆破是一次典型的日本人自杀作战行动。当晚黑夜,桥梁附近正发生遭遇战,3名日军避开守桥的一个工兵排,安装了炸药。一个日本兵跌进峡谷里摔死了,另外两个日本人与桥梁一起灰飞烟灭。由于未能击退我军保卫比申布尔的部队,敌军试图绕到该村西北,以一支强有力的纵队攻入平原。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几天,当日军的一些分遣队向英帕尔搜索前进时,这整个地区充满了惊慌和出逃。
来自西方的威胁已经导致斯库恩斯撤回已在英帕尔以北作战的英印第17师,该师的任务就是保护这条通路。他也把英印第32旅留在考恩的指挥之下,现在该旅正在沉重的压力下苦战。在4月19日,英印第17师的先头部队十分及时地开始到达,并且直接投入比申布尔西北的作战行动。在这个村子的南面,敌人凭借兵力占领了那个零星分布的小村子宁索孔(Ninthoukhong)。4月23日,英印第33旅驱逐他们的第一次努力失败了,两天后英印第17师部队的第二次努力也失败了。在这些攻击中,我们遭受到了沉重的代价,损失了7辆中型坦克。我们部队的英勇已经被日本人的顽强追平了。非常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双方都付出了沉重伤亡的代价,日军推进到这片平原的行动被制止了,但是他们据守着那座村庄,并且仍然是危险的威胁。
在比申布尔以西的锡尔杰尔道路上,激战又爆发了。日军接到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突破进来,而来自我军英印第20师的第32旅也接到同样强调的命令,要阻止他们。沿着这条道路甚至道路上进进退退地反复进行着激烈的争夺。我们的伤亡惨重得令人惊讶,特别是在那些印度部队中的英国军官当中,他们在近战中很容易就被日本人识别出来。许多军官只有20多岁,我们同属一支军队,我为此深感自豪。一个年轻的中校指挥着一个已经失去了四分之三军官的印度营,他自己也已经被手榴弹碎片严重击伤了腹部,当他率领士兵前进时再次被敌人击中。当问到他第二次负伤时为什么不至少后撤到野战医院,让他的伤口得到适当的包扎,他承认腹部的手榴弹伤确实十分讨厌,因为这使得行动相当困难,但是他能够坚持和士兵们一起在阵地上,因而在那里他不需要后撤。在第二次负伤时,他解释说:“子弹直接穿过我的肩膀,所以没有引起我任何不便!”难怪日本人根本没有突破成功。过了一小段时间,我本想提升这位极为英勇的军官指挥一个旅,但我十分难过地得知他之后在这次战斗中牺牲了。
虽然我们的前出部队还与比申布尔隔绝,但4月26日的一次次猛烈攻击都被击退了。在道路重新打通之前,战斗在继续,由于直接的攻击已经失败,敌人又重新开始大规模的渗透活动。在5月的上半月里,日军的航空部队进行了一些罕见的强势出击。除了轰炸和扫射了我们的飞机场以外,大约25架“零”式飞机在6日攻击了比申布尔,并且在5月10日再次进行了攻击。在随后的一天里我们的高射炮进行了激烈的反击,于是日军飞机没有再次降临。日军曾设法进入比申布尔以南2英里的波特桑班(Potsangbam),这是英军士兵的“锅碗瓢盆”。波特桑班像这块平原上的许多村庄一样,高高的林岗和林带纵横交错,这妨碍了坦克的运动,却是绝佳的防守阵地。英印第32旅和英印第63旅需要通过激战,外加来自第221大队的战斗机和战略空军的轰炸机慷慨的空中支援,我们的战士们才能在5月15日把敌人驱逐出去。我们损失了12辆坦克,日本人这是第一次在这里使用他们的10英寸口径的迫击炮,我们缴获了一门。比申布尔周围的形势依然十分混乱。日军的第33师团因其一直险战而正在获得声誉,但是也遭受了沉重的损失。据一些投降的逃兵报告说,在4月末一个联队从当初的大约3000人兵力减少到只有800人。即使只出现了两三个逃兵,但是这个事实却是一个新的并且令人鼓舞的迹象。无论如何,我们相信,这个师团如果得到进一步的增援,就会再次有所动作。在这里,我们不可能像英帕尔前线其他区域那样断定形势稳定下来了。
在英帕尔—科希马公路上,也就是英帕尔诸多辐条中最后和最重要的辐条,3月30日,日军的第31师团就在英帕尔以北30英里处切断了这条公路。同时一些敌人转北向科希马运动,日军第15师团一支强大的分遣队从南向冈格拉通比(Kanglatongbi)进发,在那里我们有一个很大的补给站。英印第17师的英印第63旅从迪登艰难撤退之后,刚刚到达英帕尔,立即匆忙北上,以制止任何敌人的前进。这个补给站相当匆忙地撤退,在4月9日,一支作战巡逻队用装甲护卫卡车正在运走武器和弹药;随后日军占领了它,诸如军服和衣被这样大量的物资落入敌人手中。在4月11日到15日的一系列攻击中,我们的坦克多到令敌人吃惊的程度,迫使敌军退往可俯瞰冈格拉通比的一座狭窄而陡峭的山脊,日本人丧失了他们的前出阵地。敌人逐渐后撤,战斗始终都在进行,在4月23日,冈格拉通比遭到了突袭。5月7日,英印第5师接防英印第63旅,斯库恩斯正在重新集结各个旅,换防也是完成这个任务的手段,使各旅重归英印第17师的建制,以参加比申布尔周围更艰苦的战斗。
布里格斯一如既往没有浪费任何时间。他的英印第5师现在配属了英印第7师的第89旅,我把这个旅空运到英帕尔以替补其紧急开往迪马普尔的英印第161旅。他原来的计划是一个巨大的右勾拳,用来自伊利尔河谷的英印第123旅在日军背后切断主要的科希马公路,但是持续不断的大雨引发了特大的洪水,这使得这个计划耽搁了,他习惯地随机应变,放弃了这个计划。他把英印第9旅留在这条公路以东,据守当初他从伊利尔河谷发动攻击时曾经是一个难以敲碎的硬核桃的马跑坡,他用英印第89旅在敌人后面进行了一系列短勾拳式的打击,而英印第123旅沿着这条主要公路向北推进。在快速的战斗之后,那个补给站连同原来的大量物资一起,终于在5月21日被重新夺回来,这两个旅开始向北推进上了这条公路。在这个辐条上的形势尽在掌控之中。
因此,到1944年5月中旬,我最焦虑的那些情况结束了。在科希马,日本人已经确定无疑地被迫转入了守势;在英帕尔—科希马公路上,我军已经开始前进;在英帕尔周围,斯库恩斯可以感到放心了,除非敌人得到巨大的增援,否则,来自北方和东方的危险是不复存在的。日军的第15师团已经受到很好的压制,正在失去凝聚力。在南面和西面,令人敬畏的日军第33师团正在得到来自他们的第53师团和第54师团的增援,在那里敌人依然有可能做出最后努力。我们在整个战区上的制空权都没有受到实质上的挑战,多亏这一点再加上我们大胆的巡逻队,使得敌人的补给体系陷入了混乱。最重要的是,印度洋季风雨也几乎降临在我们头上。
比起其他地方,第14集团军发生的且为人注意的事件带来了更为令人满意的转变。在我的司令部里来访的客人显著增加。在这次战斗的开始阶段,我的绝大多数客人相当阴郁,这也许是一种可以理解的心态,因为那时印度到处充满了灾难性的传闻。现在,除了相信英帕尔在挨饿,他们趋于乐观了。他们特别担心的是,我应该“在为时太晚之前解救英帕尔”。然而无论是吉法德将军还是我,都并不像他们表现的那样,对英帕尔的抵抗能力感到焦虑,我们知道英印第4军很快就会发起进攻。那里的给养补给形势,虽然很紧张——某些配给量已经有所削减——但是直到大约6月中旬都不会变得困难,至少在此一个月后都不会变得令人绝望。我因此坚持我的日期,即打通那条公路的日期是6月的第三周。关于应该怎样去解救英帕尔,我不需要很多方面的建议。他们完全没有认识到实际问题。不属于我司令部的一位参谋军官,建议我应该派一个装甲纵队向前推进,护送补给卡车队,迅速沿着这条公路去补充英帕尔,“就像英国皇家海军重新补给了马耳他那样”。我回复说,那要派一支商人护航队,由一些驱逐舰护航,航行到一条两岸都有敌人据守的运河里,而且那条运河有些河段经常没有水——因为这条公路上的许多桥梁会被击毁——也就是说,我认为不应该求教于那些海军战略家,无论他们多么勇敢。
尽管如此,现在对于第14集团军来说时间已经到来,在阿萨姆前线上,有力的主动防御过渡到全面进攻阶段。虽然必须要在五六周以后打通这条公路,但是这次进攻的直接目标还不只是解救英帕尔——那将是附带的目标——而是消灭日军的第15军。对于发动这样一场进攻,没有人比我自己两个军的司令官更为渴望了。
对于斯库恩斯来说,问题是究竟是在他前线的所有部分同时发动这种进攻,还是首先在一部分,然后再在另一部分上发动进攻。他会发现很难在整个平原周围发动大规模进攻,因为不仅他的弹药很有限,而且我为了保证空中运输,极大地消减了他的汽油供应,而牲畜运输的数量无法满足大规模作战行动的需要。印度洋季风雨也已经降临在我们头上。当季风雨到来时,虽然其给敌人造成的不便比我们多,但是也同样影响到我们,在一些主要公路上使行动的效率降低了一半,并且危及我们的空中补给。我们的进攻因此只能在英印第4军的部分前线上展开。斯库恩斯决定并经我的完全同意,以其英印第5师和英印第20师进攻北面和东北面薄弱的日军第15师团,以其英印第23师和英印第17师继续消耗帕莱尔和比申布尔前线的日军。这个计划的好处是不仅在敌人最弱的连接点上攻击敌人,而且由于这个作战是沿着科希马公路进行的,有助于重新打开我们通往迪马普尔的交通线。
在英印第4军前线上的帕莱尔部分,从5月13日开始,以英印第23师换防英印第20师,并且继续下去,每次一个营,直到这个月底。在此期间,避免这两个师执行重大任务,但是英印第23师的第1旅继续执行由英印第20师开始的、肃清帕莱尔以东地区之敌的任务。在5月16日至20日,当日军猛烈攻击帕莱尔地区的舍纳姆山口时,英印第23师已经巩固了其阵地。我们的一些防线曾暂时失守,但是经过反击,这些阵地统统失而复得。从6月9日到12日,敌人重新发动进攻,损失惨重,没有得到任何收获。在舒加努,进攻和反击轮流进行,结果,英印第23师略有推进,改善了其阵地。在5月的上半个月,由于日军用中型火炮间歇性地轰击帕莱尔飞机场,我们曾感到巨大的不方便。第1旅的向前推进,肃清了帕莱尔以东大约10英里的山地,也就此终结了日军在此处不胜其烦的袭扰。这也最终解决了印度国民军的甘地旅,通过空投传单,加快了其投降的步伐。仍然有一些小的作战活动在这整个地区继续进行,但是很少有日军的巡逻队能越过我军前线部队的防线。然而,一支由一名军官和7名军士组成的敌军小部队,却在6月3日至4日深夜成功地到达了帕莱尔机场。作为一项告别仪式,他们用磁性地雷和爆破筒摧毁了8架停放在那里的飞机,并且毫发无损地逃跑了,这是一次十分成功的努力。
5月中旬,在比申布尔防区,英印第17师以英印第20师借调的第32旅苦战据守锡尔杰尔,所属英印第63旅刚刚夺取了波特桑班。这是我们的英印第17师和日军的第33师团之间的一个典型战例,在这个时候这两个敌对的师正在策划用大胆而出人意料的打击来对付对方。
日军计划是用一系列夜间突然攻击来深深切入比申布尔防区,然后从内部使英印第17师陷入混乱。而考恩的计划,不是进行渗入,而是派一个旅通过一个大范围的包抄行动到达迪登公路的第33师团背后,进而以这个旅及其在北面的两个旅夹击歼灭之。英印第17师的第48旅已经作为军的预备队,并且从5月4日到8日一直在埋头肃清渗透到帕莱尔东北的一些敌人小股部队。当斯库恩斯把该旅还给了考恩,以便开始这次包抄行动时,我军因此处于有利地位。
5月15日,英印第48旅出发,迅速前进,两天后到达了迪登—英帕尔公路的第33号里程碑处,并且构筑了阵地。在5月17日期间,日军匆忙集中了所有能够得到的部队,包括那些后勤部队,使用战车两次攻击了这个路障。他们没能够驱逐我们的部队,并且遭受了沉重的损失。在19日黄昏,日军第15师团进行了一次更猛烈的进攻,但仍被击退了。在这些进攻中,敌人损失了几辆战车,我军缴获了3辆,最后被炸掉了,据统计敌人在我们的阵地前留下了300具尸体,但在高高的大象草当中还有更多的尸体。按照计划,英印第48旅随后北进至莫朗(Moirang)。这个村子在两天的战斗后被占领,另一道路障建立起来。在现在,英印第17师的另外两个旅本应该以宽广的战线南进,向英印第48旅驱赶日军的第33师团。不幸的是日军已经进行了反击,而且英印第32旅本身没有能够取得足够的进展。因此英印第48旅奉命北进,顶着敌军猛烈的抵抗,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打出自己的通路,在5月30日进入波特桑班,与英印第17师重新会合。这个包抄行动已经给敌人造成了很多伤亡,而我军相对而言付出了很轻的代价,但是我军的目标却没有达到,那就是消灭日军的第33师团。
这次失败的原因是,在5月20日至21日夜晚敌人发动了对我们比申布尔阵地的渗透攻击。一支强有力的纵队切入我们的防线,试图夺取一座离英印第17师师部只有几百码的小山。在那座小山上,一支规模很小的印度警戒哨对日军疯狂攻击的抵抗持续了几个小时。考恩坚决拒绝转移师部,但是被迫要求英印第20师增援,并且也抽调本来应该与英印第48旅合作进行包抄行动的一些部队。斯库恩斯匆忙组织了一支小部队,力量大约有一个旅,由第50伞兵旅司令部指挥。由于使用了这支援军,我军开始拖住了敌人,而后敌人被包围在了那座小山脚下。经过5天的肉搏战,他们几乎都被歼灭了,只有很少一些逃回西面的山区之中。不久之后我巡视了这个战场,当我看到几个日军炮手在露天近距离使用武器时,被步枪击毙、被刺刀刺死的样子,我受到了震撼。就在这场战斗正在进行时,另一股敌人在黑暗中突进到英印第63旅在比申布尔的防区,并且他们在骡子行走的小道间挖壕据守。我们的部队包围了他们,在坦克的帮助下,经过几天的战斗之后,将他们统统消灭了。这一仗击毙了很多日本人,很不幸也杀死了很多骡子。我们不得不用推土机来埋葬日本人和那些骡子。
就是在这里,一些廓尔喀士兵正在从一些推土机无法到达的角落里收集日军尸体,当一个日本人被两个廓尔喀士兵抬走时,这表明他并不是我们期望的那样战死的。一个廓尔喀士兵抽出他的弯刀要结束掉这个挣扎战俘的生命,这时一个从旁边经过的英国军官阻止他说:“你不能这么做,约翰尼。不要杀了他!”那个廓尔喀士兵保持握刀的姿势,表情恼火地、吃惊地看着那个军官,“但是,长官,”他反驳道,“我们不能把他活埋了!”
就在比申布尔以北,日军对我们的火炮进行了第三次也是规模很小的一次自杀式攻击。这支敌军小部队战死到最后一人。这些渗透作战中敌人表现出引人注目的勇敢和不顾一切的精神,他们往往是战斗至死。他们没有达到其目标——突破英印第17师的防线进入英帕尔平原——损失惨重,但是他们的确阻止了我们的包抄运动。在历史上很少会有这样的例子,一支部队已经被削弱、被痛击,筋疲力尽到像日军第33师团那样的地步,还能发动这样激烈的进攻,他们并没有怀着要脱身的目的,而是要实现其原来进攻的计划。
由田中少将签署的这道命令——第33师团在这道命令中寄托着难以实现的希望,值得予以引述——显示了日军指挥官的态度和残酷的方式,他们正是以此来对待自己的部队:
现在正当夺取英帕尔之良机。我们视死如归的步兵部队,当其渗透进敌人的主要堡垒时,期待着有把握的胜利。未来的战役是一个转折点。关系着大东亚战争的成败。汝等务必完全理解当前之形势,视战死之事轻如鸿毛,汝等必须完成夺取英帕尔这一任务。
为此,必须做好师团玉碎之准备。我相信汝等之坚定勇气和献身精神,相信汝等将忠于职责,但若有任何懈怠,吾必严惩不贷。
在前线,就地奖罚,毫不拖延。若某人表现甚佳,应立马上报,若某人行事不当,就地军法从事。
另者,为保所部之荣光,指挥官可能不得不以其佩刀作为惩罚之器,但在战场上刀染同袍之血乃奇耻大辱。
现在新的部队将带着崭新的步枪到达,并且时间近在咫尺——箭已在弦,一触即发。
步兵部队斗志昂扬:英勇在胸,并且被一个信念,而且是唯一的信念主宰——他们肩负之责就是消灭敌人。
帝国的命运在此一战。
全体官兵英勇作战!
追求一种无望的目标有多少军事智慧,我们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是,毫无疑问,日本军人在做出这种尝试时,展现了超乎寻常的勇气和大胆刚毅。我知道没有军队可以与之匹敌。
现在转向英印第4军东面和北面的各个战线,我们在这里转入攻势。在乌克鲁尔公路上以及在伊利尔河谷里,英印第23师一直保持压制日军,并且在其掩护下,在5月的下半个月,英印第20师从帕莱尔前线抽调而来,这条前线被英印第80旅和英印第100旅接防。英印第20师的第32旅依然和英印第17师在比申布尔地区。英印第20师的部队进入他们的新阵地,保卫卡蒙(Kameng)和农西贡,不久,他们发现日军在桑萨地区正在积蓄力量,其带有明显的企图,想要进一步攻击横跨乌克鲁尔的公路。我们观察到,从钦敦江一直到日军交通线,集结了相当多的机械化和驮畜运输车辆,其移动频繁。现在双方都开始大量抢占阵地和活跃的巡逻行动。作为英印第4军的进攻的一部分,6月3日,英印第20师奉命进攻,目标是消灭伊利尔河以东的日军第15师团一部,并以一个旅进入乌克鲁尔。
这个师的右翼在横跨乌克鲁尔公路的攻势,马上遭到敌人第15师团两个增援联队的反击,战斗随着阵地易手而发生局部拉锯,但是十分激烈。的确,日军对我军的压迫一度变得十分具有威胁性,6月11日,英印第4军两个营的预备队都给日军挪了位置。然而,在这天的黄昏,英印第20师成功地进行了反击,到13日,所有的失地都重新夺了回来。在随后的一周里,我军迫使敌军撤离到更远的地方,有明确的迹象表明日军的抵抗在乌克鲁尔公路两侧崩溃。
与此同时,英印第20师的另一个旅(第80旅)在6月7日已经从农西贡向北突进到伊利尔河谷,尽管持续的大雨、暴发的洪水激流、深深的泥泞,所有这些困难使得所有的行动变成了令人绝望的任务,但是他们还是到达了距离英帕尔以北20英里的一个地点。从那里,该旅袭击了敌人主要的东西横向交通线。这些袭击是最成功的,使得日军第15师团更加混乱。到6月20日,英印第80旅已经进一步向北推进,横跨在这条敌军的交通线上。日军第15师团损失惨重。日军的补给正在迅速萎缩,其补给路线被切断了,且现在,印度洋季风雨使得敌人使用其他道路已变得不可能。5月末,在英印第4军控制的区域,进攻行动十分顺利,而且呈现一种不断增加的势头。
在通向英帕尔的另一条北面路径上,即主要的科希马公路,我们也取得了进展。在这里,英印第5师在5月21日重新夺取冈格拉通比之后,已经在这条公路的两边向北施压,并且以一系列在日军后方的短促勾拳打击行动作为辅助。在6月3日,英印第4军收到了关于加强攻势的命令,以英印第5师歼灭伊利尔河以西的日军第15师团一部,并且打开通往英帕尔以北35英里处格龙(Karong)的科希马公路。在这里我们必须留下英印第5师,让其在大雨和泥泞中为抵制依然十分顽强但正日益虚弱的日军第5师团做准备,并且要让其向这条公路的另一端科希马前进,那里一直发生着一些大事。
5月中旬,在我们取得一系列成功,以及因休整而导致的短暂停顿之后,科希马战役进入第二阶段。虽然我们现在拥有了主动权,但形势却并不是特别好。我们拥有这座城镇,或者不如说拥有原来这座城镇所在的地方,因为整个地区都在泥泞和破坏的废墟之中,很像1916年法国的索姆河(Somme),但是在左面,日军依然据守着那加村阵地和周围的群山,同时右面的日军沿着大阿拉杜拉坡(Aradura Spur)分布。日军占据着这两侧,科希马也就在日军火炮的射程之内,当然也遏制和切断了英帕尔公路。因此,英军第2师的第4旅和第5旅奉命进军并攻占两侧的日军阵地。这些是艰难的任务,但是希望日军在5月13日的失败之后,他们的抵抗将会瓦解。这些希望受到了冲击。这场战斗的第二个阶段像第一个阶段一样,仍然是艰苦的。普通日本军人承受惩罚的能力和抵抗的狂热意志并没有受到损害。但是敌军更高的控制力首次出现了疲软的现象。
在为期5天的休整期间,各个部队有了一些短期的休息,英印第268旅接防了部分前线地区。双方的巡逻和小规模的攻击活动经常不断发生。5月19日,英军第5旅最后尝试肃清那加村。在最初的成功之后,这场进攻被通常隐蔽得很巧妙的日军地堡和来自背后山坡上的迫击炮火阻挡住了。伤亡十分惨重,我军遂停止进攻。
与此同时,英印第7师的司令部和其第114旅已经从若开到达,节制已在战地的英印第33旅和英印第5师的161旅。在5月20日,这个师接防了科希马前线的左侧区域,包括宝库山和那加村。英印第268旅据守守备部队山,而英军第2师负责主要的科希马—英帕尔公路区域及其右侧全部区域。英军第2师离开那加村,由英印第33旅接替战斗。在5月24日和30日之间,一个印度营发动了两次对敌人防御中心的进攻。他们两次占领了该处,但是遭受到敌人的沉重打击,无法守住那里。我军将一些中型火炮带到距离敌军阵地1500码远的地方,同时一个廓尔喀营渗透到敌人后方的炮坡(Gun Spur)并掘壕据守。与此同时,一个英国营在浓雾中巧妙地渗透到那加村的制高点圆丘教堂;敌人依然据守着背面斜坡上的阵地,但是已无多少战力,没有进行反击。英印第114旅接防了英印第33旅,继续保持对敌人的巨大压力,直到6月2日,日军给了他们最好的结果,放弃了那加村,在被打烂的地堡和掩体里留下大量死尸离开了。与此同时,英印第161旅在村北也取得了巨大的战果。日军在科希马北半部的阵地,事实上现在属于我们了。
在南部区域,由于敌人的前哨在他们面前退却了,英军第2师转而进攻难以对付的阿拉杜拉山脊。5月26日,尽管天下着大雨,英军第6旅到达了距离山脊以西半英里的一个地点。第二天英军第4旅和英军第5旅在一条沿着这条山脊北面到主要公路48英里里程碑处的战线建立了自己的阵地,这时英军第6旅继续向山顶攀登。在正午的时候,英军第4旅和英军第5旅处于来自阿拉杜拉山脊对面山坡上的猛烈火力之下,被迫撤退到原来出发的战线上。英军第6旅在猛烈的敌人火力下于黄昏时接近了山顶,并且在山顶的南面和西面掘壕驻守。这段推进在被雨水浸透的斜坡上爬行了3000英尺,这个历程和敌人的火力一样是一种严峻的考验。在这里由于敌人不顾一切地防守,且占据地势优越的隐蔽阵地,以及在溜滑而陡峭的丛林斜坡上移动极端困难,敌我双方处于一种僵持的形势。
在这种条件下,军司令官决定把原来的从阿拉杜拉山脊西坡和北坡的进攻转变为从东面进攻,由于我们占领了那加村,这种方案现在变得可行了。部队为新的进攻而做的重新部署,以及必要的巡逻和侦察活动,花费了几天的时间。这次进攻应该开始于英军第5旅夺取阿拉杜拉东北约2000码的大树山(Big Tree Hill)。进攻在接近黄昏时中止,第二天重新进行,并且得到了坦克的支持,取得了成功。整个旅随后向公路的西面推进,切断日军在高高的阿拉杜拉山脊上的补给线。这成为敌人抵抗的终结。当我们的部队前进时,日军撤了出来,于是阿拉杜拉山脊落入我手。
英军第2师和英印第7师在上个月能够取得成功,得益于曾经得到在英印第33军左面的第23远程渗透突击旅不小的帮助,该旅在极为困难而没有道路的那加地区进行了巧妙而能动的作战行动。该旅穿过丛林、越过群山,只有靠步行,或者最好只能靠驮运的牲畜才能通过崎岖小径。这个旅的各个纵队靠着空中补给,绕过敌人的侧翼,打击敌人从钦敦江延伸过来的交通线。除了敌人的抵抗,仅仅一步一打滑,带着沉重的负重,上下那些泥泞的小道,这种费力的体力消耗就是一个考验,只有吃苦耐劳、受过良好训练并且有着坚强决心的部队才能经受住这种考验。
这些纵队包围了日军主要阵地的右翼,攻占了卡拉松(Kharasom),但遇到了激烈的抵抗,这是一个日军补给道路上的节点中心,在科希马正东大约25英里。这些纵队的行动取得了一举三得的成功。他们在敌人的形势最棘手时,切断了日军北面的主要补给线,从敌人背后威胁他们。而日军发现很难评估突击队的兵力,同时我军得到了当地部族给予的积极支持。这些人是英勇的那加人,他们的忠诚即使在日军入侵最令人绝望时也不曾动摇。尽管日军鞭打他们,折磨他们,屠杀他们,焚烧他们的村庄,但是他们仍然拒绝以任何方式帮助日军,或者背叛我们的部队。他们对于我们的积极帮助是无价的,无论怎样赞扬都不过分。在一些具有献身精神的英国政治官员领导下,在一些最优秀的印度文官领导下,他们对这些人有完全的信心,他们给我们的纵队做向导,收集情报,伏击敌人的巡逻队,运送我们的补给品,在猛烈的火力下把我们的伤员带到后方,并且像绅士一样,拒绝所有的报偿。很多英国和印度军人把自己生命的得救归功于这些赤身裸体的猎头那加人,第14集团军的每一个军人在遇到他们时,无不心怀钦佩与深情。
现在很清楚,6月初时,在科希马前线上,敌人正在崩溃并且竭尽全力撤出去。同时日军单兵依然在顽固地作战,然而其部队的凝聚力和前进方向则显然正在崩溃之中。前进并且消灭残余的日军第31师团的时机已经到来。最高统帅在6月8日发出命令,科希马—英帕尔公路将要不迟于7月中旬打通,我十分感激他不因为某些比较神经紧张的人而定一个更早的日期。我倾向于应该在7月中旬以前畅通地打开这条公路,但是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消灭日军的各个师团,而不只是“解救”英帕尔。
斯托普福德也是如此。他为英军第2师制订的计划是,以大量的军属炮兵和坦克为支援,作为他的主要打击力量,沿英帕尔公路推进。英印第7师要与英军第2师同步向东南推进,向这条公路的左面前进,由此保护英国师的侧翼并且切断一支试图向东突围的敌人。与此同时,第23远程渗透突击旅则进一步努力向乌克鲁尔推进。这将利用每一个部队的特殊优势:英军第2师的打击能力;英印第7师在远离公路,靠着驮畜运输且只有很少的炮火支援,较小的给养规模的情况下进行作战的能力;以及第23旅依靠空中补给的极强机动能力。我军希望英军第2师将迫使敌人离开这条公路,由英印第7师和第23旅亲手将他们消灭。在任何别的地形中,这都会是很容易的事情。英印第33军现在拥有人数、火炮和装甲方面的优势,以及绝对的制空权。但是这里的丛林、群山、单一的公路,还有压倒一切的印度洋季风雨的云雾和瓢泼大雨,使得我们进展缓慢,并且使兵力的使用十分困难。小规模的敌军后卫就能延迟我们的前进,并且使敌人的大部队逃走,但是敌人陷于大混乱之中,丟弃了很多武器装备。
6月6日和7日,英军第2师在阿拉杜拉地区扫荡残敌之后,在英帕尔公路上向前推进到第55号里程碑。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与日军后卫部队发生了一些激战,这是皇家工兵部队和先头部队遭遇的典型困难,他们不得不清除了3次山崩和5道路障,挖出大量的地雷,并且修复了两座相当大的桥梁。很幸运,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敌人只炸毁桥跨,却忽略了破坏那些桥墩,而我们的工兵显示出了他们的先见之明,准备好了所有这些桥梁的蓝图,所以能够预计并且顺利地携带修复桥跨所需要的装备前进。
遇到的第一次激烈抵抗发生在第60号里程碑附近的维斯韦马(Viswema)。敌军在横跨公路的大山脊上据守着一个坚固的后卫阵地,并且得到野战炮兵和机关枪交叉火力的掩护。我们的先头部队遭到拦截,并且在6月8日黄昏被迫后撤了一些。第二天发动了一场针对那道山脊的强大的侧翼攻击,但是由于稠密的丛林、浓雾和大雨,我军把一座小山错当成了另一座小山,结果攻击失去了目标。由于距离如此相近,地形如此崎岖,敌军抵抗如此坚强,这个错误直到6月11日才被发现。这场攻击重新定向,并且在14日进行。攻击十分成功,在敌军撤退时,歼灭甚多。沿着这条公路前进了大约4英里,但是随后由于敌人炸毁了一座桥梁而再次陷入停顿。这股敌人和另一股敌人的后卫使我们的前进慢下来,只推进了几英里,所以在16日黄昏,先头部队在距离毛宋盛(Mao Songsang)1英里处停下来。
毛宋盛是科希马和英帕尔之间分水岭的山峰。另一座最高的山脊在右角处横穿这条公路。所有我们的情报都表明日军想要最后尝试据守这个坚固的阵地来阻挡英印第33军进军英帕尔。日军在构筑毛宋盛阵地时,将维斯韦马作为一个掩护阵地据守了好多天。6月17日期间,坐落在毛宋盛山脊上的众多敌军阵地在夜间遭到猛烈的炮轰,同时东西两侧的侧翼包围运动也在进行。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敌人放弃了其阵地逃走了。我认为,这是缅甸战役中的第一次日军不战而降,在日军的心理方面,这是一个意义最为重大的变化。
英军第2师紧跟在敌人后面向前推进,在6月18日期间,实现了到那时为止的最出色的前进——大约14英里——但是随后在距离马拉姆(Maram)只有几英里的地方停住了,因为工兵们重建的一座桥梁受到了迫击炮的猛烈射击。
与此同时,英印第7师已经前进到这条公路东面的一条宽阔的战线上,最初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只是猛烈进攻正在撤退的日军,日军丢弃了大炮、迫击炮和各类武器装备。6月6日,在科希马东南约10英里处与日军再次交火,7日至8日夜间,对在更东面几英里外的凯克利马山脊(Kekrima Ridge)上的一个日军阵地发动了一场非决定性的攻击。在不连续山地间进行过几次遭遇战之后,一支分遣队在经过几天紧张的行军之后,穿过没有道路且到处滴水的丛林,从侧翼包围了这个阵地,而将我们的前进延迟到13日的敌人撤退了。16日,英印第7师到达了图费马(Tuphema)—卡拉松—松拉小道,并且切断了日军的主要东西补给线,同时从后面威胁着毛宋盛。17日,他们进攻到距离毛宋盛1英里之内的地方。日军原来期望可以应对北面的攻击,可以据守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但毫无疑问英印第7师的这个行动决定了日军会放弃那个阵地。
英印第7师维持补给现在成了一个问题,而且该师已经完成了直接任务,集结在毛宋盛以东,通过战斗巡逻活动来防止敌人利用剩下的那些道路,并且围捕那些日军的散兵游勇。这个师的主要补给线最初是一条12英里长的弯弯曲曲的泥泞小道,沿着这条小道吉普车左右打滑,车轮空转,后来则是沿着一条驮运的牲畜和脚夫走的小道行进。
在这段时间里,第23远程渗透突击旅的各个纵队在宽阔的战线上向东推进。群山和大雨是他们的主要敌人,但是在一系列小规模、零散的遭遇战中,在滴着雨水的丛林之中,他们伏击手足无措的日军骡队,造成其伤亡,抓获战俘,并且完全使敌人的交通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第23旅对于英印第33军的前进再次做出了切实、有效的贡献。
令我十分恼火的是,在这时我却躺在西隆的医院里待了几天,因为我受到疟疾和一些讨厌的综合征的袭击。我的这种恼火是双重的:第一,因为我不能在这个有趣的时刻视察前线;第二,因为我曾经总是宣扬得疟疾是对纪律的破坏。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向部队发表了我觉得是很有效的讲演,而现在我觉得很难再重复这种讲话了。事实上,我过去仅在我自己的身体上证明了我论点的真实性。我禁止部队在日落后洗澡,而我曾经违反了自己的命令。那是一个十分泥泞而肮脏的黄昏,很晚了,我在露天地里洗澡,结果罪有应得地遭到蚊子一通好咬。但是,在医院时,我得到了我的美国副参谋长巴顿·里昂上校(Colonel Burton Lyons)和一个小小战术司令部的陪伴。他以其一贯令人愉快的高效率,很快就使一切变得井然有序,我也能够在病床上与正在发生的一切保持紧密的联系。
战事的确进行得十分顺利。在阿萨姆前线的所有部分,猛烈的大雨正在使作战行动慢下来,但是尽管如此,到6月18日,英印第4军的第5师,凭借沿着科希马公路的一系列攻击行动,及其两边一些短促的勾拳行动,正在缓慢接近冈格博格比。虽然斯库恩斯曾经命令这个师向格龙推进,但是我后来告诉他不要让该师越过冈格博格比。我这么做是因为有报告说有大量的日军援军到达英帕尔以南和以东。我想的是,即使在这个阶段,日军依然会进一步袭扰,我不希望英印第5师距离英印第17师太远。除此之外,英印第33军在南面正取得令人满意的进展。我想催促斯库恩斯沿着科希马公路,尽其所能地尽量快、尽量远地向前推进,这更为明智。我夸大了日军对英帕尔新进攻的危险,实际上这导致英印第5师进展缓慢,使得大量日军在英印第5师和英印第33军之间逃向了乌克鲁尔和钦敦江。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后来事实证明乌克鲁尔的防御很好。
到6月18日,我的两个军的先锋在科希马公路上相距约40英里,英军第2师正在迫近马拉姆,而英印第5师靠近冈格博格比。虽然敌人已经放弃了防御强得更多的毛宋盛,但是却试图据守在南方大约8英里处马拉姆的另一个后卫阵地来拒止英军第2师。我军进行了猛烈的炮火准备和空中打击,英军第2师迅速发动步兵进攻,但是敌人没有做到他们命令所要求的据守10天,我军只用几个小时就攻占了敌军后卫阵地,并歼灭敌军大部。这是敌迟滞英印第33军前进的最后一次认真尝试。现在很明显,日军的第31师团正处于分崩离析之中,敌军的更高层指挥官已经再也不能控制这场战斗。例如在格龙,我们的部队俘获了第31师团步兵司令部几乎全部的武器装备、作战地图和文件,并且在敌军工兵点燃准备好的炸药之前冲过了第92号里程碑的双跨桥。
6月22日,在冈格博格比传教所与逃跑的敌军发生一场小战之后,英军第2师的坦克在第109号里程碑处与英印第5师的步兵先头部队会师。这个传教所是日军的一个司令部,而在两年前这里曾经是我的司令部。一个车队正等待着这个时刻,并且马上被派出了,英印第4军自从3月底以来第一次有了陆上补给运输。
英帕尔—科希马战役,缅甸战役的第一个决定性战役,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