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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一些事情,出现了“可悲的矛盾”,所以莱昂离开了。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则无法从这封奇特的、迂回的、自我辩护的信中弄清楚。斯坦纳百般讨好的文字像密码一样,充满了模棱两可的含义,有多种可解读的角度。英格·特罗特问我是否想听听她对于这封信的解读。是的,我想知道。她给出的解读是,这封信可能被用来表明有人对于孩子的生父有疑问,就是那个“茕茕孑立的孩子”。这是一个奇怪的表达,英格说。这样的遣词造句令她不由得产生了某个想法,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在那段时期,“孩子的生父另有其人”这种性质的信息是不能明说的。

我和我们的德国邻居一起审阅了这封信,她整理出了一份翻译件。她赞同英格的看法,“茕茕孑立的孩子”所指的意思很“微妙”,显然是模棱两可的。然而,她并不认为一定指的是生父的问题。我儿子学校的一名德语老师愿意帮忙看看这封信。他更倾向于我邻居的观点,而不是英格的观点,但他不愿意说出他本人的解读。

另一位邻居,一位不久前因写作关于德国的作品获得歌德奖的小说家表达了另一种看法。“确实很怪异。”他在从我家前门投递进来的亲笔信中写道。Seelenarzt(心灵医生)这个用词可能是“贬义的”,或者也可能是“自嘲”。从这封信的风格来看,他认为斯坦纳先生很可能是个“半吊子”,或者只是一个“阴郁且爱绕圈子的作者”。这个作者——用一种斗气般的胜利姿态——想表达的真正意思并不明确。“我感觉他是在竭力向布赫霍尔茨先生灌输什么,但是目标是布(赫霍尔茨)先生而不是我们,他想灌输的是什么呢?”这位邻居建议把信拿给德国语言学专家看看。我找到了两位专家,但无法抉择选哪一个,于是我就把这封信给他们两人都发了一份。

 

语言学家一号说这封信很“奇怪”,有一些语法错误,有的句子不完整,还有无数标点符号错误。他说,斯坦纳先生似乎有“语言缺陷”,并且更进一步地给出了明确的诊断。“读起来像是轻度韦尼克失语症患者笔下的文字”,这是一种因大脑左半球受损造成的语言障碍。也可能仅仅是因为斯坦纳先生是在巨大的压力下写下的——毕竟,在维也纳时势艰难——因此大团的思绪不断涌出,“匆匆倾泻到纸上”。这位语言学家总结道,除了出现“孩子的父亲离家出走的家庭问题”之外,“我没有看出关于孩子身世的表达”。

语言学家二号对斯坦纳先生要宽容一些。他起初以为信中提到的妻子和孩子指的是同一个人,一个“有双重人格”的人。然后他把信拿给妻子看,他的妻子不同意(他解释说,她在理解微妙语义方面相对更有经验)。妻子与英格·特罗特的看法一致,认为“茕茕孑立的孩子”是特意选择的微妙表达,可能意味着父亲是一个“未知的人”,也可能是斯坦纳先生仅仅不愿意“表明自己的态度”。

各个观点莫衷一是。它们给出一些推测,但也仅限于推测,莱昂是在与丽塔关系相当紧张并爆发冲突的情况下离开维也纳的。这些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由孩子的生父问题引起的。

莱昂有可能并不是我的亲外祖父,这是我从没想到的。这似乎是最不可能的情况。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并没有特别让我困扰,因为他的行为和给我的感觉就是我的外祖父。他就是我的外祖父,这不会随着生物学关系而改变。然而,这种可能性对其他人的影响,尤其是对我的母亲来说,要难以接受得多。这真是出乎意料的敏感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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