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奇迹年代:飞跃太平洋 林德伯格的追随者们

22 奇迹年代:飞跃太平洋 林德伯格的追随者们

“美洲号”“哥伦比亚号”和“圣路易斯精神号”成功飞越大洋后,人们对航空事业的未来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过高期待。

几乎立刻就有人梦想着把夏天这几次英雄壮举变成商业实践。在巴黎,查尔斯·莱文宣布,他准备投资200万美元在美国和欧洲之间开展固定的客运航空服务,一时间吸引了大批记者的关注。在从欧洲向西飞越大西洋尚无成功案例的条件下,他要怎么做才能安全地双向运输乘客,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再加上类似的计划一时间出现得太多,它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

加拿大出生的工程师爱德华·阿姆斯特朗(Edward R. Armstrong)从相反方向着手处理这个问题。他的设想不是增加飞机的航程和承载能力,而是把航线分割成若干段,比如在整个大西洋上每相隔563千米建立一座水上机场,一共建8座。这些“海上机场”每座长约335米,重达5万吨,用钢索固定在海底。每一座机场都将修建餐厅、礼品店、休息室和观景甲板,有些机场还附带酒店。每座机场的成本是600万美元。阿姆斯特朗计算,一趟从纽约到伦敦的行程,能在30小时内完成。

1927年,阿姆斯特朗创办了“阿姆斯特朗海上机场开发公司”,逐渐获得了资金支持。1929年10月22日,他宣布了60天内动工的计划。只可惜,就在这个星期股市暴跌,他的融资希望烟消云散。阿姆斯特朗又继续努力了很多年想将计划付诸实践,随着飞机的性能越来越好,预计平台的数量逐渐减少为5座,接着又减少到3座。当然,到了最后一座海上机场也不需要了,他的梦想从未实现,但这个概念成为了现代海上钻井平台的基础。阿姆斯特朗于1955年去世。

20世纪20年代,每年有200万人在欧洲和美洲之间乘船航行,因此空中旅客的潜在市场相当可观。以现代人的时间观念看,虽然水上越洋航行看似光鲜亮丽又浪漫,但也很耗费时间,天气糟糕时很不舒服,而且有时还极度危险。在雷达诞生之前,海上起雾往往会让人们陷入危险的境地,大多数船只都有过多次遇难的经历。“大西洋上的惊险故事可比乘客们听说的要多得多。”船舶史学家约翰·麦克斯顿-格拉厄姆(John Maxtone-Graham)在《必由之路》(The Only Way to Cross)中写道。船只相撞也并不少见,就在这个夏天,伯德和队员们搭乘“利维坦号”返回美国的7月15日,凌晨4点40分时,在荷兰与美国间往返的邮轮“维丹号”就跟挪威货轮“萨加兰德号”在楠塔基特岛附近相撞,“萨加兰德号”被撞成了两截,之后迅速沉没,致使一人丧命。“维丹号”虽然严重受损但幸免于难,船上无人受伤。不管怎么说,这次事故仍然清楚地表明:即便是在晴朗天气下两船相撞也十分危险,越洋航行亦然。

出于上述种种原因,哪怕能让越洋航行时间减少一天,也是个很有吸引力的话题。在8月1日,钱伯林接受了美国邮轮公司的邀请,重新登上巨大的“利维坦号”,打算开飞机从甲板上起飞。甲板上竖起了约35米长、摇摇晃晃的起飞跑道,但到底够不够长,谁都说不准。此前从未有飞机在海上从船的甲板上起飞,钱伯林认为成功的概率最多五成。起飞之前,有人问他会不会游泳,钱伯林笑着承认并不会。

好在事实证明钱伯林不需要游泳。在暴风雨暂缓之后,钱伯林钻进一架福克双翼飞机,冲上了嘎嘎吱吱作响的跑道,在腾空前获得了刚好够用的速度和升力,顺利起飞。他围着船只盘旋,还悠闲地挥了挥手,而后便飞往新泽西州的泰特伯勒寄送500封航空邮件,并害羞地摆动作拍了几张照片。受钱伯林的启发,“法兰西号”邮轮的老板在船上安装了一座弹射器,能让一架6人座飞机用较短的跑道弹出去升空。有那么几年,胆子够大、有钱又赶时间的乘客可以比乘船的乘客提前一两天上岸。

随着8月拉开序幕,林德伯格漫长的美国巡演在第二个星期就要结束了。到目前为止,他只碰上过一次故障,但很严重。离开波士顿后,他飞往缅因州的波特兰,但因为大雾无法着陆。他在空中盘旋了近两个小时,油量所剩无几,只得另外寻找安全的地方着陆。他离开了护航飞机,落在缅因州的老兰花海滩上。幸好,海滩上有个叫哈里·琼斯(Harry Jones)的人为游客提供短时兜风飞行(也有可能以防发生意外,林德伯格起飞前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琼斯有座配备了工具的机库,乐意供林德伯格使用。

林德伯格降落在沙滩上的消息传开,人群立刻围了过来。有人蹑手蹑脚地到机库看他工作。“他从来没有抬眼看看人群,也不曾表现出意识到周围有人的样子。”在场的一名年轻姑娘埃莉斯·怀特(Elise White)写道。等林德伯格完成了飞机的修理工作,围观的人已经聚得太多,他需要拿起扩音话筒才能发言。他请人们腾出空间好让他离开,但人群非但没照做反而愈加挤上前来,跟飞机靠得更近了。“他带着厌恶的情绪扔掉了扩音器。”怀特小姐略微惊讶地说。这可不是人们从报纸上了解的那个林德伯格。

林德伯格的无奈很容易理解。他的飞机是一套敏感的设备,被蠢货弄坏的可能性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他也一直很担忧。看到人们抚摸飞机,斜靠在上面,晃动飞机上的活动零件,自然让林德伯格感到惊慌。此刻,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人们还在往前挤,但他已钻进了飞机,开着它驶向海滩,他相信人们看到他前进自然会散开。谢天谢地,人群真的散开了。林德伯格滑行到海滩的尽头,顺着风向提了速。“它在沙地上平稳地前进,没过多远,不超过100米就跃入了空中。”怀特小姐写道,“他翻了个跟头,侧翼转弯,俯冲到海滩上空,之后便像一只长着银翼的鸟儿飞入了蓝天。”30分钟后,他回到波特兰,面对另一群热切渴望看到他和飞机的群众。

根本无法想象,林德伯格在那个夏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从早晨离开房间开始,他就被人抚摸、推挤和干扰。地球上每个有幸靠近他的人都想要跟他握手,拍他的背。林德伯格没有任何私人生活,他的衬衫送到干洗店就再也要不回来,他就餐后剩下的鸡骨头和餐巾在厨房里引得众人争抢;他不能出门散步,不能进银行,不能去药店。就算他走进男厕所,也会有人跟着他。他开出的支票很少有人去兑现,拿到支票的人更愿意把它用镜框裱起来。他的生活没有任何正常的部分,也没有恢复正常状态的前景可言。至少,林德伯格发现,成名的过程比成名的状态有趣多了。

他的巡演包括69个过夜站,13个“短暂”停留站。在“短暂”停留站,他要着陆,跟迎接的官员说些话,但不搞其他活动。林德伯格还收到了许多小镇的邀请,如果当地答应在屋顶喷涂本镇的名字为其他飞行员提供方便,他就愿意前往。在无法着陆的社区,他会撒下传单。传单上是这么写的:

向各位致以问候。由于时间有限,且本机正进行大范围的全美巡演以激发大众对航空的兴趣,“圣路易斯精神号”无法在贵地着陆。不过,这条来自空中的消息,代表我向你致以真挚的谢意。感谢你对本次巡演,以及对推广、扩展美国商业航空事业的关注。

它敦促每一名公民为了国家着想,努力“兴建机场及同类设施”,让美国在“世界商业航空”领域获得“应有的领先地位”。

从一开始林德伯格的接待工作就一团混乱。兴奋的围观者,甚至官方欢迎队伍里的成员,都爱趁着飞机还在跑道上滑行就一拥而上地上前致意。这让林德伯格感到极为不安。他曾见过人被运转着的螺旋桨一切两半,再加上他没有前方视野,每一次着陆时什么都看不见。在俄勒1刈州的堪萨斯城和波特兰至少有两次,因为人群挤在跑道上,他无法降落在预定地点,而只能迫降在附近的农田里。还有些地方为向他致敬而鸣响礼炮,结果弄出大量烟雾,进一步模糊了他的视线。总而言之,他在美国各地匕行要面对的危险比乜往巴黎还要多。

为了尽量遵守时间表,林德伯格搭乘的敞篷车经常顺着游行路线高速疾驰,这让围观群众甚为不满,但对林德伯格发出了提醒:这些围观的人也喜欢站到路面上看个清楚。

8月15日,林德伯格到访伊利诺伊州斯普林菲尔德,这会是巡演旅程中相当典型的一天。他从芝加哥起乜,途经莫斯哈特、奥罗拉、乔利埃特和皮奥里亚,中午抵达斯普林菲尔德。他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地面上待了1小时41分钟,做了以F事情:在机场做了一场简短的演说,与100名当地官员见面,受邀视察伊利诺伊第106骑兵团,站在一辆敞篷车里冲过沿途8千米围观的50 000名挥舞小旗欢呼的群众,为亚伯拉罕·林肯募献花圈,被带到当地军火库受赠一只金表,听了一长串絮絮叨叨、兴奋过头的演说。以下是市长J.埃米尔·史密斯(J.Emil Smith)向林德伯格致辞的节选:

在那个夏日的拂晓,他飞过了云朵的银边,星星微笑着看着他,一个多么勇敢酌地球之子啊,他腾云驾雾地在天空翱翔。当他快要靠近目标,太阳、大海和无尽的时空都向他发出了胜利的赞美,歌唱道:“干得好!”

斯普林菲尔德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林德伯格对这里分外熟悉:他当航空邮递员期间曾在这里工作。事实上,15个月之前,是他选择了机场的现址。

最后,市长宣布,他们要将机场重新命名为“林德伯格机场”作为纪念。年轻的林德伯格不会忘记此事蕴含的讽刺意味:一年前,斯普林菲尔德的市民们压倒性地否决了在城里兴建机场的借贷提议。他们能拥有这座机场多亏了当地商会愿意为斯普林菲尔德市最基础的设施提供适当资金。

仪式过后,林德伯格又被风驰电掣的汽车送回等候的飞机处,他要继续飞往圣路易斯,听更多的讲演,见更多的群众,还要再参加一轮晚宴。置身这样持续不断的压力之下,林德伯格发现,在城市间的飞行时光,是巡演过程中最惬意的环节。有时候,他甚至故意绕长长的弯路,好让自己多享受一些平静。只要有机会,比如看到湖或者平地,他经常从距离水面或地面只有4.6米的高度飞过去,增加速度感和刺激感,但一旦事情出了岔子,他逃生的概率也近乎为零。每星期他可以休息两天,这一定是幸福的解脱。即便如此,他也离家万里,总有陌生人出现在身旁。

这时,唯一还留在欧洲的跨大西洋飞行员就只有查尔斯·莱文了,而且他尚未表现出回国的意向。在这个夏天剩下的时光里,他到处闲逛。他到了意大利,在那里觐见了教皇,并称墨索里尼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政治家。回到巴黎,他因为在歌剧院附近与一名美国同胞打架上了报纸。“我之前从没见过这个人,但他跑来侮辱我,我教训了他一番。”莱文说。“我原来当过拳击手。”他着重补充道。他没解释过动手的原因,但据说跟女人有关。

莱文还宣布,有意和法国飞行员莫里斯·德鲁安( Maurice Drouhin) -同飞l叫美国,德鲁安曾和人创卜长时间飞行的纪录,但1927年4月被钱伯林和阿科斯塔开着莱文的”飞机打破。这将是一个十分有趣的挑战,因为德鲁安不会说英语而莱文不会说法语。莱文多次宣布起飞日期,但每一次都落了空。到了8月底,莱文突然来到勒布尔歇机场,把飞机从机库里开出来,坐进去准备起飞。几个小时后,在伦敦的克罗伊登机场,地勤人员惊讶地看到一架一匕机跌跌撞撞地飞了过来。 “哥伦比亚号”挺出名,所以他们立刻认出了它,但很明显,不管此刻是谁在驾驶它都明显不能胜任,要么就是驾驶员根本不会开。这造成了一定的恐慌:克罗伊登是一座繁忙的机场,有定期飞往巴黎和其他地方的客运航班,塔台只能利用有限的通信手段提醒其他飞机降落时间延后。“哥伦比亚号”在机场上空盘旋了4圈,有一次还差点儿撞上了控制塔。

最后,飞机以别扭夸张的角度准备着陆,狠狠地撞上地面,又高高弹了起来,接着再次沉重地落地,往前开了许久才停下来。喜气洋洋的查尔斯·莱文从匕机上跳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单独乜行。据透露,他额外多飞了209千米才抵达英国。莱文说,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要一今人飞。然而,没过多久伦敦就收到消息,原来莱文是为了赶在德鲁安申请法院传票之前溜掉。德鲁安恨恨地抱怨说,莱文欠了他80 000法郎的薪水。勒布尔歇机场的机库经理也报告说,莱文一直没支付停机费用。莱文显然也没有告诉妻子,他要把她单独留在巴黎。两人的婚姻没能撑过这个夏天。

为免遭逮捕,莱文这时只好做出正式承诺,他将永远不再尝试一个人在英国的领空”匕行。但莱文可是个不长记性的家伙,没几天他就又宣布,要跟帝国航空公司的资深飞行员沃尔特·欣奇利夫( Walter Hinchliffe)机长从林肯郡的克兰韦尔机场匕越大西洋。在随后的日子里,莱文说了种种自相矛盾的话,一会儿说他打算跟欣奇利夫向西飞越大西洋前往美国,一会儿又说是要向东横跨亚洲和北太平洋。最终,两人哪儿也没有去,报纸彻底对其失去了兴趣。

德鲁安后来拿回了部分拖欠薪水,但没能好好享受它。次年,他在法国北部奥利的一次试飞中坠机身亡。欣奇利夫也好不了多少,在差不多闻一时间,他在乜越大西洋的途中消失了,同行的还有一位女伴。

征服了大西洋,人们的视线转向了太平洋。具体而言,也就是加利福尼亚州和夏威夷之间极具挑战性的3862千米飞行距离。就在林德伯格完成横跨大西洋的+弋行之后,靠在夏威夷种植菠萝、生产菠萝罐头发了财的马萨诸塞州人詹姆斯·多尔( Jarues D.Dole)公布了一项新的挑战,称为“多尔太平洋竞赛”,奖金为35 000美元。这项活动的确是一场竞赛,所有的竞争对手们将川时(或时间尽量接近)从加利福尼亚州的奥克兰机场起飞。竞赛原本预定于8月正式开始,但还没到比赛的日子.几名匕行员就提前完成了挑战。

6月29日,两名陆军乜行员驾驶福克。乜机成功地从奥克兰乜到了夏威夷瓯胡岛,用时26小时。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光是顺利定位到夏威夷,就是导航史上的奇迹。两名乜行员莱斯特·梅特兰少尉( Lester J.Maitland)和艾伯特·赫根伯格少尉(Albert F.Hegenberger)本应被后人铭记,只可惜他们挑战成功这天正巧跟伯德团队迫降在滨海韦尔发生在同一时间,在当时就没引起多少人注意。梅特兰与赫根伯格飞抵目的地后的两个星期,另外两名飞行员欧内斯特·史密斯(Ernest Smith)和埃默里·勃朗特(Emory Bronte)也从奥克兰有惊无险地飞到了夏威夷。因为基本耗光了燃料,他们在摩洛凯岛(夏威夷的一座火山岛)上迫降,撞到一棵树上,好在两人毫发未损。他们比梅特兰和赫根伯格略快了14分钟。因此,到8月16日多尔太平洋竞赛开始的时候,选手们就算完成了整趟行程,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竞赛形式极大地增加了飞越太平洋的危险。不管飞机是否准备就绪,飞行员都得按时起飞。而且,为了击败别人他们还得挑战飞机的极限,这些因素极大地增加了飞行员承受的压力。竞赛,尤其是有着巨额奖金、做了大范围宣传的竞赛,容易吸引热心但技术不够娴熟的飞行员。夏威夷置身汪洋大海,是非常小的目标地点,哪怕极富经验的飞行员也要拼尽全力才能刚好飞到。整场赛事配齐了灾祸的各种要素,也不出所料地祸事连连。

其中有3名参赛选手还没到奥克兰就坠机身亡;一架飞机在接近奥克兰机场时在海上坠毁,两名飞行员侥幸逃生未受重伤,但飞机报废了;另一架飞机的飞行员完全不知道飞到夏威夷去要消耗多少燃料,他的油箱甚至不够大,装不下足够多的油料——这架飞机并未获得起飞许可。很明显,几名有希望的选手也很危险。比赛当天,参赛飞机数量已减少为8架,有4架还没起飞就出现刮擦,或是起飞了不久就折返。在4架最终起飞的飞机里,两架飞到了夏威夷,另外两架在途中消失。有一架在途中消失的飞机上搭载着一名来自密歇根州弗林特的漂亮姑娘,她22岁,是一名学校的老师,叫米尔德丽德·多兰(Mildred Doran)。她不是飞行员只是作为陪同为媒体增加些话题和趣味。包括多兰小姐在内的6人失踪的消息传回之后,飞行员威廉·欧文(William Erwin)从奥克兰起飞搜寻,但他也失踪了。随后大规模海上搜索(据说是史上规模最大的)展开,有39艘军舰和19艘民用船只参加,但什么也没找到。海军有点酸溜溜地报道说,为了寻找失踪的飞行员烧掉了1 452 000升燃料。多尔太平洋竞赛总共导致10人死亡。整件事遭到广泛批评。伯德称它相当“草率,不明智”,许多人都认同他的看法。

尽管多尔太平洋竞赛是场灾难,各个地方的人们却突然公布了种种大胆而冒险的飞行计划。南卡罗来纳州哥伦比亚市黑人学校,贝尼迪克特大学校长的儿子保罗·雷德芬(Paul Redfern),宣布要操纵一架“斯廷森底特律人号”(Stinson Detroiter)飞机从佐治亚州布伦瑞克起飞,经7403千米前往里约热内卢。雷德芬并不像个英雄人物,他一辈子都在为飞机疯狂——爱得如痴如醉,哪怕在地面上、从事日常活动时也经常戴着飞行护目头盔。但他接受的学术训练是做音乐家。他在集市上表演了两年飞机特技,又为政府在空中巡查私酒酿制场所,这就是他全部的飞行员经验了。他跟林德伯格同龄,很矮,也很瘦(体重只有49公斤),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不过,雷德芬当时也的确有许多事情需要担心。他需要飞行近4600英里,这比之前任何人都飞得更远,飞越大洋和丛林,进入一个没有可靠地图标识、没有准确天气报告的地区。

雷德芬的行李似乎是照着不指望成功的样子来收拾的。他带着钓具、步枪和弹药、奎宁、蚊帐、手术包、备用的靴子,以及其他种种只有迫降在丛林里才用得着的东西。对于个人短期需求,他只装了20个三明治,2夸脱咖啡,500克奶油巧克力和7.5升水。8月25日,他起匕了。

按美联社援引的航空专家的说法,飞到里约热内卢至少需要60个小时。雷德芬还没飞完加勒比海域就迷路了,他朝一艘挪威货轮“克里斯蒂安·克罗格号”投下消息问路。信息筒落在甲板上弹起掉进了海里,有趣的是,一名挪威水手跳进水里把它捞了起来。上面写着:“请将船指向最近的陆地,每161千米挥动一次旗帜或手帕。谢谢!雷德芬。”

船上的人照做了,雷德芬爽快地挥手离去。这是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尽管多年以后,进入荷兰属圭亚那的传教士和其他访客都传回报告说,有个白人跟印第安人生活在一起。按这些报告的说法,印第安人把这个白人当成神来供奉,因为他是从天上掉F来的。据说,那位白人娶了妻子,跟当地人过得挺知足。几支远征探险队深入丛林,想找到雷德芬。寻找过程中至少有两人丧命,但雷德芬却从未被找到。1938年,在雷德芬妻子(他在美国的妻子)的要求下,底特律一家法院正式宣布雷德芬死亡。

几乎同样不可能但却奇迹般成功了的一次匕行是由庇特律商人爱德华·施莱( EdwardF Schlee)和飞行员威廉·布洛克(WilliaruS.“Billy”)完成的。布洛克从前也是航空邮递员,性格开朗挺着个大肚子。他们决意打破前一年另外两名底特律人创造的环游地球纪录,纪录总时间为28天14小时零36分钟,使用了包括飞机、火车和轮船在内的交通工具。但这一回,施林和布洛克打算只靠飞机来完成。

施林是德国移民的儿子,原本是亨利·福特手下的工程师,但1922年他离开福特开了一座加油站。接着,他又开了第二座。5年之内,他拥有了100多座加油站。他还经营着一家小型航空公司,名叫“加拿大—美国航空”,并雇用了布洛克。1927年夏天时,施林39岁,布洛克31岁。此前布洛克已经上过新闻了,夏天时他从底特律驾机前往黑山,为总统夫人格蕾丝·柯立芝送去一只新牧羊犬,因为她原来的宠物跑丢了。

布洛克和施林两人都没有长距离飞行的经验,但他们定下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在15天里环游地球。他们所驾驶的是一架搭载了莱特旋风引擎的“斯廷森底特律人号”飞机。他们比雷德芬晚一天出发,接下来的两个半星期里,两人的惊险故事吸引了全世界的眼球,主要是因为他们不断惊险地挑战自己的能力极限。他们成功飞越了大西洋(这本身就是一项重大成就),但到了对岸后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们经过一处满是游客的海滩,投下信息筒,询问当地的名称。有人友好地用小棍在沙滩上写下“锡顿”,又指了指远处长廊上飘荡的英国米字国旗。确定位置后,他们飞往伦敦,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们是在莱文到达克罗伊登机场前的几个小时起飞的,之后按照路线越过欧洲来到了君士坦丁堡(现在的伊斯坦布尔),又一路飞抵加尔各答、仰光、河内、中国香港和上海,最后因台风迫降在日本的九州。他们用19天飞完了20 591千米,可距祖国还有15 852千米。由于天气恶劣太平洋又宽广得令人敬畏,他们决定趁机结束征程乘船回国。两人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但这趟行程极大地透支了两人的身体。在底特律的庆功宴上,施林起身发言,讲演刚说了5个字,他就晕倒在地——连日来的奔波终于显现出了后果,压垮了他。

施林后来的境遇不怎么好。1929年夏天,转动的螺旋桨击中了他,他险些丧了命。螺旋桨打在他的头上,从肩膀处削断了他的右臂,他受了重伤。仅仅三个月后,他又在华尔街崩盘里失去了一切。1931年,为了抵偿债务,执法部门拍卖了他的飞机“底特律自豪号”,一个叫弗洛伊德·菲尼(Floyd M. Phinney)的人只用了区区700美元就买走了它。1969年,施林在“无助的贫困”中去世。布洛克也同样过得不好,于1932年死于癌症。

人们依然在进行着各种飞行计划。在英国,一位看起来没太大希望的62岁女士,勒文施泰因-韦特海姆王妃(Princess LowensteinWertheim)挺身而出想要成为第一个向西飞越大西洋的人。她是梅克斯伯勒伯爵之女(the Earl of Mexborough),自小以安妮·萨维尔(Anne Savile)夫人的身份住在伦敦,以31岁的“大龄”跟德国的路德维希·卡尔王子(Prince Ludwig Karl)结婚。两年后丈夫去世,王妃用继承来的可观遗产热情地投入了航空事业。1912年,她成为第一位从空中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女性(仅作为乘客)。不久之后,她再次作为乘客,从埃及飞往法国。1927年,一个名叫莱斯利·汉密尔顿(Leslie Hamilton)的英俊机长表示愿意从东向西飞越大西洋,她出资赞助,并提出要一同前往。在他们一行三人中,中校弗雷德里克·明钦任副机长,在威尔特郡靠近索尔兹伯里的一处机场起飞。王妃头戴一顶时尚的帽子,身着豹猫皮大衣,就像要去海峡对面的法国萨瓦参加鸡尾酒会似的。在爱尔兰有人看见过这架飞机的踪迹,在他们飞越大西洋的半途上还有一艘船见过他们,但飞机未曾抵达美国,踪迹全无。

大约同一时间,威廉·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持有的一架名叫“旧日荣耀号”(Old Glory)的飞机从缅因州老兰花海滩起飞(就是林德伯格最近开着“圣路易斯精神号”意外降落的那处海滩)前往罗马。“旧日荣耀号”的飞行员是劳埃德·贝尔托(Lloyd Bertaud), 5月的时候,因查尔斯·莱文未能如约提供合同和保险,贝尔托曾对他申请了禁令。陪同的副驾驶员是詹姆斯·希尔(James Hill),还有凑热闹的乘客菲利普·佩恩(Philip Payne),他是《纽约每日镜报》的编辑。起飞后仅三个半小时他们就发出了原因不明的紧急求救信号。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几个小时后,两名加拿大空军,上尉特伦斯·塔利(Terrence Tully)和中尉詹姆斯·梅德卡尔夫(James Medcalf)驾驶“约翰·卡林先生号”(Sir John Carling)飞机从纽芬兰起飞前往伦敦。同样,再也没有人听说过他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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