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诚实地看待自己,我想大多数人都会承认我们很容易依赖于刻板印象、贴标签和使用专属称谓。其中有一种机制对保持刻板印象的经久不衰和强大性具有很大的帮助,那就是“特例因素”。我们许多人都会发现自己对大部分群体所具有的刻板印象都表示很赞同,然而当某种刻板印象与我们的个人经历不相符时,我们就会摒弃这种刻板印象。我们可能会对女权主义者做出一般性的定论,但当有人提出质疑说“我是女权主义者,但我不是那样的人”时,我们会自动赋予她特殊的豁免权并说“哦,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其他的女权主义者”或者“得了吧,你和她们不同”。
下面是一些例子,说明“特例因素”是如何在我们努力建立联系和自卑复原力中起到阻碍作用的。
· 我三十二岁,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我积极参与社区活动并且是社区协会的副主席。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加入了女生联谊会并经常会喝很多酒。毕业后我意识到我染上了酒瘾,因此我去了戒酒互助会。我已经戒酒八年了。人们非常肯定地认为所有的酒鬼都是年老的人、虚情假意的人或是恬不知耻的商人,他们总是告诉我,我是一个酒鬼多么奇怪,或者他们问我诸如“你确定你是个酒鬼吗?”的问题。当我解释说,有很多和我看起来差不多的人戒酒,但他们绝对不会相信。他们认为让我成为一个特例是种赞美,实际上这是种如假包换的侮辱和伤害。与那些没文化、见识短浅的人们谈论戒酒的这个问题是非常困难的。
· 有一天,我和我最好的朋友聊起我的男朋友马特(Matt)。当她不断地询问我们之间的关系问题时,事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我的朋友问我是否打算告诉马特我父亲曾对我进行过性虐待的事情。我告诉她我们谈过这个问题,但最终我可能会告诉他一切。她吓坏了并告诉我:“你最好不要说——它会改变一切。”当我问她是什么意思时,她警告我说,他可能不再想和我做爱了,或者他可能会认为我会对他不忠,或者更糟的是,他可能不想和我结婚,因为他可能害怕我也会对我的孩子们这样做。我感到很震惊也很受伤。我问她是否认为被虐待过就会导致我变得怪异、淫乱或更有可能虐待我的孩子。她说:“我认为你不一定会这样,但可能对其他被虐待的人来说是真的。”她永远不会知道这对我的伤害有多大,也不知道这同时让我改变了对她的感情。
在社会工作学界中,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研究刻板印象和贴标签。正如我之前提到的,我们不相信保持纯粹客观性的概念,所以为了与我们的来访者保持有意义的、道德的关系,我们必须探索我们的信念、价值观和刻板印象。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就可能会对我们的来访者、他们的问题和我们的工作草率地做出某种定论。
这些年以来,我逐渐意识到,我们必须明白,我们无法抵抗对自己和其他具有特定身份的人们做出刻板印象的定论。有关刻板印象最难发掘和论述的问题是我们认为,我们因自己所在某种群体之中所以有对此群体进行刻画的发言权。不知何故,我们开始相信,作为一个女性可以让我们有资格对所有的女性进行刻画和贴标签;作为一名男性,我们就有权对所有男性进行刻画和贴标签。
大约五年前,我组织了一个练习活动来帮助社会工作的学者识别这些“刻板印象的许可证”。为了完成这个练习,我请他们列出三个他们所属的身份群体。然后请他们找出与每类身份群体相关的一些刻板印象和标签。最后,我请他们用所找出的刻板印象来描述他们这个身份群体的各个成员。
我的学生主要是女性,所以大多数学生将“女性”定义为她们所属的群体。当她们定义与女性有关的刻板印象时,她们会使用诸如爱说八卦、说谎者、暗箭伤人、工于心计、歇斯底里和神经质等标签。许多学生迅速就承认了自己平时会使用这些名词来形容其他女性。这接下来会引发一段激烈的讨论,因为我通常会这样回应:“我认为我不是一个爱说八卦、爱说谎或暗箭伤人的人。我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神经质或歇斯底里的人。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具有这些特质。我很好奇,如果这些是我们用来描述女性的词汇,然而我们又都不具有这些特质中的任何一个,那么我们是谁?这些传八卦、暗箭伤人、撒谎、拉帮结伙、神经质的疯狂的女人都在哪里?”
这时人们会说:“呃,我们是例外。”她们还会证明,如果她们是团体内的一员,那么她们就可以用这些标签来描述其他的成员。好似如果我超重,我就可以叫你“肥婆”;如果我们同属一个种族或文化的身份,我就可以使用这个群体之外的人不能使用的名词。我认为,允许自己对同类做出刻板印象和贴标签将会变成一种自卑的逻辑谬误。我们常常不会意识到,当我们与自己的团体敌对时,我们就会背弃自己和其他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