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需要声音来表达和耳朵来倾听。只有当有人倾诉、有人倾听时,故事才会增进人与人的联系。在我和大家分享关于女性与自卑的研究时,我希望能够做到两件事:让沉默的人开口说话,让冷漠的人懂得聆听。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把一些复杂而重要的故事分享出来,因为这些故事是女性们常常因自卑而绝口不提的。我想把这些声音分享出来,因为她们的故事就是我们的故事。故事就应当被讲出来。我的第二个目标则是以某种让我们愿意倾听的方式来散播这些故事。通常,问题不在于没有声音,而是在于没人聆听。声音是很常见的——渴望被听到的倾诉、哭泣——但是我们却听不到,因为恐惧和指责会遮住这些声音。
勇气让我们敢于说出来,悲悯让我们用心倾听。二者缺少一样,都无法建立起同理心和与他人的联结。再次强调,我指的勇气不是英勇或勇猛,而是平凡的勇气——敢于说出心中故事的勇气。给道恩打电话并告诉她饼干的事是需要勇气的。道恩必须学会悲悯。她必须愿意在她的世界里为我痛苦的经历留出一块空间。在接下来的两个小节中,我们将分别探讨勇气和悲悯的观点,但我想在这里强调一下它们协同工作的重要性。
同理心与勇气
在前言中,我谈到了“勇气”这个词的重要历史渊源。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词汇含义的改变并不罕见,但许多人认为,这种对勇气的定义不断变化反映了一种文化上的转变,这种转变削弱了女性的声音和故事的价值。20世纪90年代末,一百五十名心理咨询师在佛蒙特州(Vermont)聚集在一起共同探讨勇气和这个词的进化历程。伊丽莎白·伯恩斯坦(Elizabeth Bernstein)是一名治疗师,也是会议的组织者之一。她解释说,勇气不仅仅是制服恶龙的勇猛,更是敢于忠于自己并说出心声的行为。
简·斯帕尔(Jane Spahr)牧师讲了一个关于圣乔治(Saint George)和圣玛莎(Saint Martha)的故事,以阐明我们对勇气的不同看法。她解释说,圣乔治杀死了龙,因为龙是很恶毒的,而圣玛莎却驯服了龙并和它成了好朋友。她接着说:“这正是宣扬女权主义的一个遗失的神话。勇气意味着屠龙。但这是否也意味着战胜我们的恐惧呢?”
当我听到苏珊、凯拉、特丽萨、桑德拉、吉莉安和我采访的其他女性讲述她们的故事时,我被她们的坦诚所打动。但随着我更深入地了解,我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种坦诚,更是一种勇气。每一位参与这项研究的女性都为了供我们学习而欣然怀抱自己的恐惧。当我们讲出自己心中的故事时,我们就在改变世界。我知道那听起来很夸张,但我相信是的。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故事会给他人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我们的孩子、我们的朋友、我们的父母、我们的伴侣,或者可能只是一个听到或从书中读到了整个故事的陌生人。
但是说到勇气,尤其是需要我们说出心中故事的那种平凡的勇气并不简单,也很难拥有。我们常常会听到人们说:“说说你的故事吧!”或“说出你的心声!”但实际做到要复杂得多。有时,当我们说出自己的心声或故事时,就会面临实质性的威胁和后果。事实上,当你开始学习自卑复原力的四个要素时,你就会发现,大多数人都必须花费很大的努力,才能做到与他人沟通并分享自己的故事。有时,悲悯是静静地聆听别人的故事,而有时则只是在她没有准备好分享故事之前静静地陪伴她坐在那里。
安妮·罗杰斯(Annie Rogers)在关于女孩和女性们在生活中的平凡勇气的文章中写道:“理解勇气根本意义的一种方法就是把它的历史看作是一系列的损失。从1051年到1490年共五个世纪的时间里,无论是在时间上、心灵上和感情上,勇气的原意被完全割裂。换句话说,勇气的定义逐渐脱离了西方传统文化的女性特质,也就是一种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而慢慢地走向了男孩和男性们的英勇或勇猛。‘勇气’这个词汇在历史上的变化规律,似乎反映了在西方文化中女孩和女性们的勇气变得越来越难被发现。”
没有勇气,我们就无法说出自己的故事。如果我们不能说出自己的故事,我们就会错失体验同理心并获得自卑复原力的机会。
同理心和悲悯
如果说同理心是一种为了与人的自卑经历相连接而进行设身处地思考的技能或能力,那么悲悯就是愿意开启这个过程的窗口。为了准备这本书,我读了我能找到的所有关于悲悯的书。最终我发现,我在采访中听到的故事和帕玛·乔德隆(Pema Chodron)的研究有着惊人的契合之处。在她的书《让你害怕的地方》(The Places That Scare You)中写道:
“在练习产生悲悯的过程中,我们将会经历对痛苦的恐惧。练习悲悯是种勇敢的行为。其中我们要学会放松,并让自己慢慢地朝着我们害怕的地方前进。做好这一点的技巧是要维持在感受情绪的痛苦上,而不要转化成对情绪的厌恶,也就是让恐惧变得更温和而不是变得更加顽固。”
当我们听到别人向我们讲述他自卑背后的故事时,我们能不能走近他痛苦的不安情绪呢。当那个妈妈自杀了的年轻女性——艾利森,告诉我们她妈妈的死亡以及那对她意味着什么之后,我们能坐下来陪她共同承受痛苦吗?当这个女人的儿子在毒瘾中挣扎时,她告诉了我们她的痛苦,我们陪她一起体会她的自卑吗?或者我们觉得有必要让谈话变得更顺利或重新找个话题吗?如果我们愿意坦诚和陪伴,那么这才是愿意练习悲悯。
我写“练习”是因为我相信悲悯是一种责任,并需要持续的练习才能获得。乔德隆告诉我们必须要对自己何时以及如何发生了情绪的崩溃保持一种诚实和宽容的态度。“我们不要袒护或谴责自己,而是勇敢地直面苦难。当我们设立一些障碍,或者将自己的悲伤或其他东西向别人敞开心扉时,痛苦就会随之而来。我们从经历失败中学到的东西与经历成功中学到的一样多。在培养悲悯的过程中,我们从整个经历中汲取营养——从我们的痛苦、同理心,以及我们的残忍和恐惧中学习。它一定是这样的方式。产生悲悯的双方不是治疗师与伤员之间的关系,而是平等的关系。只有当我们了解自己的黑暗时,我们才能正视他人的黑暗。当我们认识到人类的共性时,悲悯才会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