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知道我干这样的事会得到多少报酬。她问得太多了。
“我什么该死的东西都得不到。”我提醒她,“我只有在完成任务以后才有钱拿。”
“那他们说事成后会给你多少?”
“这不关你的事。”我说。
当时我们都在浴室里,占了所有地方。她正要进来,而我则要出去。我不会费心去告诉她水冷得像冰似的。
“我父亲知道这事吗?”
“我告诉过你,我不清楚。”
赎金应该会找她父亲去要,这我知道。但我完全不知道发现我没有带着女孩出现,达尔马会做什么。
她嘴里带着凉气,深金色的长发结成一团。
她在我面前关上门,我听到水流声。我试图不去想她脱掉衣服走入刺骨水流中的情形。
她走出来时,正用毛巾擦着发梢。我在厨房里吃着格兰诺拉麦片和冻冰的牛奶。我已经忘记了真正的食物吃起来是什么滋味。我把所有现金在桌上摊开,数着我们还剩多少钱。她看了眼现金。我们还没有分文不剩,目前还没有。这是件好事。
她告诉我,她一直觉得会有某些满腹牢骚的罪犯把她父亲枪杀在法院台阶上。在她的声音里我听出了别样的意味。不是她觉得这事会发生,而是她希望。
她站在走廊里。我可以看到她在发抖。但她没有抱怨说冷,这一回没有。
“在成为法官之前,他是一名诉讼律师。他参与过许多集体诉讼,比如石棉案件。他从不保护好人。间皮瘤、石棉肺 (1)——人们正死于这些可怕的疾病,而他却试图为大公司节省上一两笔钱。他从来不谈论他的工作。他说律师和当事人之间有保密条款,但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说而已。就这么回事。但我会在晚上他睡着后,偷偷溜进他办公室。起初我的窥探是因为我想找出他有外遇的证据,寄希望于我母亲能真正离开他。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我不知道什么是间皮瘤,但我有足够的阅读水平。咯血、心悸、皮下肿块,将近一半的感染者在确诊一年内病逝。甚至你不在有石棉的环境中工作也会被感染——那些沾染在工人衣服上的石棉同时也害死了他们的妻儿。
“他越成功,我们就受到越多威胁。我母亲会收到恐吓信。他们知道我们住在哪里。还会有恐吓电话打来。他们诅咒格蕾丝、我母亲和我都痛苦地死去,就像他们的妻儿一样。
“然后他成了一名法官。他的脸出现在一切新闻里。所有的头条都有他的名字。他一直都在被人骚扰,但不久之后我们都不再关注那些非实质性的威胁。这让他变得狂妄自大,他觉得自己很有影响力。他惹怒越多的人,他的工作就越成功。”
我无话可说。我不擅长这种扯淡,我应付不来闲聊,当然也无法说出宽慰。事实上,对那个威胁野孩子以获得最大利益的卑鄙小人,我一无所知。他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像我这样的家伙都是被蒙在鼓里的。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并不清楚真正的原因。这样我们就无法推脱责任。我也不会尝试去推脱。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了会有怎样的后果。达尔马告诉我去把那女孩抓来,我没问为什么。这样当警察抓到我并把我关进审讯室的时候,我就无法回答那些狡诈的问题。我不知道是谁雇用了达尔马,也不知道他们想从那女孩身上得到什么。达尔马让我去抓她,我就照做。
然后我改变了主意。
我把凝视着碗的视线移到她脸上。她用眼神恳求我说些什么,说些郑重的忏悔,把一切解释给她听。那将帮助她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什么抓的是她,而不是她那恶毒的姐姐,或者那个傲慢的法官。她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一切的答案。为什么眨眼间一切就都变了?她的家庭,她的人生,她的存在。她徒劳地探求着,认为我会知道答案,认为某个像我这样的下层人能帮她得到答案。
“五千美元。”我说。
“什么?”这不是她预期听到的话。
我从椅子里站起来,椅子在木地板上打了个滑。我的脚步很响。我打开水龙头用水冲碗,把碗扔到水槽里,吓了她一跳。我转向她:“他们会给我五千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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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长期吸入石棉粉尘可引起以肺纤维化为主的石棉肺,主要症状是咳嗽和呼吸困难。石棉纤维在肺中沉积亦可导致肺癌和恶性间皮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