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在夏舍人看来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大清早起来专门吭哧吭哧地运动,累得自己直喘直喘的,夏舍人只有做生活时才会这样,不做生活时谁不愿意清清静静地坐着歇歇?
我们成天对着电脑线上上课,时间久了腰酸背痛、两眼发干,学生也时常对着屏幕倒苦水:“眼睛太痛了,腰好酸啊!”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站起来走出院子在村子里溜达溜达,看看麦子和路边的菜地,或者头顶的蓝天白云。学生们都非常羡慕:“在乡下真是好,我们小区都出不去,疫情再不结束,就要疯了。”不过也不总是坏事,偶尔也能看见被困在家里的学生写他如何站在阳台上放松自我,观察大自然,思考人生。
有一天正上着课,姚工忽然从屋里揉着眼睛跑出来:“眼睛太痛了,背也快吃不消了。”姚工决定把锻炼提上日程。
他在夏舍东走走西晃晃,这边看看那边翻翻,找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年月的破旧自行车轮胎,又喊来了隔壁的二爷,两个人埋头一阵嘀咕,二爷就上家里头搬来了一把梯子放到了屋檐下,又拎来了一把电钻,两个人三下五除二把车胎剥得精光,只剩下个铁轱辘。接下来两个人轮流爬上梯子,对着墙一通猛钻,钉上了几根铁棍棍,把铁轱辘往上一架,一个乡村版篮球筐就做好了。
姚工又四处在家里翻找,要找他那个年月更久的篮球。
“恩高中时候买的篮球呢?”姚工问姚仁义同志。
“恩哪里晓得呀,恩没看到。”姚仁义同志闪烁其词。
“你不晓得,不是你嫌放在尕头费你的事,把球扔了嘛,喊你别扔别扔你非扔。”奶奶毫不留情。
姚工叹了口气,开始四下翻找,最终在家里那个早就不用的猪圈里找到了那只颜色难辨的篮球,上隔壁伯华二爷家借来气筒一打,嘿,居然还能用。
伯华二爷站在篮球筐下,笑眯眯地说:“恩回头也上尕头弄一个。”
自此姚工总是在课间休息时,跑到院子里哐哐哐运个球投个篮,学生更是歆羡了。夏舍所有路过的人看见了都要笑嘻嘻地说:“高华呀,你还弄了个这个玩玩呀。”
那天夏舍下了场大雪,第二天村里晴光潋滟,但化雪时冷得很,村里人拢着个手来来回回在路上踱来踱去。奶奶早就把院子里的雪铲得干干净净,姚工又抱着篮球在院子里左拍右拍,不一会儿,二妈来了,前头的小娟也围了过来,东边文勇老爷的婆娘也来了,越围越多,都拢着个手站在边上看着:“这个好玩哩,要扔那么高。”二妈似乎跃跃欲试。
姚工便快乐地带领村里这些裹着鲜红艳绿头巾的大妈们进行了一次篮球教学,大家学习热情高涨,一个个抱着球没了命地扔。随后展开了一场夏舍投篮大赛,各位村民们积极参与,踊跃喝彩,热情鼓掌。“这个好,抛抛球天都不冷了。”
小耳朵对此也感到非常满意,虽然小脸和小手冻得通红,但丝毫不影响他活力四射,抱起篮球就要投篮,无奈实在太矮,我们只能给他单独办个“真实投篮”大赛。姚工把奶奶的竹篮子拎在手上,只见小耳朵抱起篮球,摇摇晃晃地直跑,用力把手里的篮球放进了姚工手中的竹篮子里,一众太婆太爷们表情浮夸,肆意夸赞:“恩尕宝宝真不丑,抛得好!”小耳朵仿若掉进了现场版夸夸群。
不过篮球对于小耳朵而言着实是太大了,直到有一天我和姚工去了趟镇上,回来时在路边的泥地里居然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皮球,赶紧下车把它捡回来给儿子。小耳朵如获至宝,心花怒放,运动热情更是高涨,每天都在院子里瞅见谁都要拉上一起打球。
光打球还不行,姚工决定增加运动量,遂每日早晨起来在院子里健身,小耳朵也跃跃欲试,誓与老爹比高低。
每每姚工一脸苦瓜相艰难地做俯卧撑时,奶奶为了博孙子一乐,瞅准时机立马把小耳朵抱起吧嗒躺在姚工的背上。姚工每每哀号,然而,奶奶沉浸在孙子的笑容中丝毫不在意亲生儿子的苦楚。
姚工在院子里折腾得气喘吁吁,夏舍的村民们看得直乐:“做甚哩呢?直跑直跑的?运动?哈哈哈哈哈。”
运动在夏舍人看来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大清早起来专门吭哧吭哧地运动,累得自己直喘直喘的,夏舍人只有做生活时才会这样,不做生活时谁不愿意清清静静地坐着歇歇?
“宝宝,累不累啊?歇歇吧?做个甚哩运动啊,大清早起来吃苦。身上酸呐?我们下地干活头两天也酸哩,多做两天就不酸了。”
后来大清早围到院子边看姚工运动,又成了夏舍人的消遣之一,反正大家老早就起床了,6点钟灶里就生起火来,屋顶上的烟囱就开始炊烟袅袅,抱上碗往姚大家随便那个石墩上一坐,看着姚大家的儿子和孙子在院子里直跑直跑,别提多健胃消食了。
有一天姚工提前做完了运动,邻居二妈火急火燎冲进我们房间:“你今天怎么还没跑呢?”听到姚工说他已经跑完了,二妈瞪大眼睛,大声惊呼:“甚哩?已经跑了?恩还没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