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浩要求俞静单独赴约,何器顾虑重重,她知道凌浩绝不会是单纯的道歉。
“拿着这个。”何器塞给俞静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个樱桃小丸子的布面玩偶,烟盒大小。
“这是什么?”俞静不解地接过。
“还记得幼儿园的时候,我爸在我衣服里塞录音笔吗?”
俞静点点头。
“这是跟他学的。”何器掀开樱桃小丸子的外衣,露出背部一道隐秘的拉链,从棉花里抠出一个微型录音笔,熟练地打开。录音的红灯亮起。
“升级款,超长待机,超大内存,拿好,以防万一,”何器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答应我,十分钟,速战速决。”
俞静把钥匙揣进兜里,点了点头。
俞静想过单独赴约的危险,但晚上八点的操场还是足够安全的。
那是第二和第三节晚自习的课间,即使只有十分钟,篮球场上也会有人争分夺秒地扣几个篮。操场连接校外的边缘是新装的铁栅栏,坚固无比,隔着一小片荒地就是教职工宿舍。更何况还有何器,如果第三节课自己没回去,她肯定会过来找。
果然,操场上有零星的学生打球散步,还有人坐在台阶上聊天。天色暗下来,操场四角的照明灯亮起。俞静走到西南角,看到凌浩一个人坐在一棵大树下,手边放着两瓶酒,一瓶空的,一瓶刚打开。
“你喝酒?”
“我成年了,为什么不能喝?”凌浩说着又灌了一口,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说吧,什么事?”俞静不想废话。
“道歉啊!”
“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俞静顿了顿,“但条件是,以后不要再烦我跟何器了,我们就想好好……”
“我是说你跟我道歉!”凌浩把酒瓶用力垛在脚边,缓缓站起来。他的眼睛隐没在树叶投下的阴影里。俞静眉头一皱,默默攥紧了兜里的玩偶。
“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不知道砸别人场子特别没礼貌吗?”凌浩走出阴影,两眼死死盯着俞静。
“要不是你,老子今天就不会表演这个人体切割,我妈就不会生气!”凌浩慢慢逼近俞静,“都怪你,老子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好几万呢,你赔得起吗?”
“你有病吗?”俞静后撤一步,“我今天差点死在台上!我还没找你赔钱呢!”
“赔钱?你要多少?”凌浩笑了一下,“……多少能买你一条命?”
俞静看了眼手表,快上课了,操场上的人所剩无几。
“打住,这件事就这样,我不想跟你道歉,我也不需要跟你道歉,我们扯平了,好吗?到此为止。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俞静说完迅速转身。
凌浩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她瞬间失重,向后倒去,凌浩用两臂紧紧把她箍住,用力拖回树影。俞静的目光飞速看向几个正在往教学楼走的篮球男生。
“救命……”
上课铃响了,呼救的尾音瞬间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音乐里。
凌浩紧紧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往操场边缘的铁栅栏拖去,他一手拨开黑漆漆的藤蔓,俞静这才发现,这里的铁栅栏早已被人掰开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凌浩把她拖过栅栏,一路拖到荒地边上的小树林里。
在那里,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着,后备箱开着盖,像一只刚被撕裂的蚌壳。
瞬间,俞静知道自己完了。
她用尽全力挣扎,但凌浩的力气太大了,她的挣扎看上去更像颤抖。操场已经空无一人。
“老实点,”凌浩一手捂着她的嘴巴,一手死死捏住她的脖子,把她面朝下按进后备箱的软垫上,“出声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俞静拼命点头,窒息的感觉让她两眼发黑。凌浩松开手,俞静大口喘息,新车的味道还没散去,嘴里有一丝腥甜的血味,舌尖一阵剧痛。她能感到凌浩正用膝盖死死抵住她的背,肚子挤在后备箱的金属边缘上,仿佛已经碎成一滩淤泥。
“对不起……”俞静听到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凌浩的膝盖一松,俞静感受到他的鼻息正在缓缓靠近,她浑身僵硬,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金属螺丝,不敢移动一毫。
“对不起,我不该拆你的台……”
“还有呢?”
“我…我不该让你不高兴……你让我走吧,求求你了……”俞静用最后一丝力气抬头,想利用转身的动作遮掩自己的左手。
裤兜里有一部手机,现在发出求救还来得及。
但是俞静忘了,此刻的她就像一根案板上扭动的鱿鱼须,所有举动都逃不过凌浩的眼睛。
凌浩冷笑一声,抢先一步掏出手机,捏住她的大拇指解锁。
闪烁的荧光让凌浩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机界面正在录音。
凌浩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冷静地按了暂停,删除,关机。
“我告诉你个常识吧,俞静。”凌浩把手机轻轻放在俞静面前,“你这种人,不要招惹,我这种人。”
凌浩一字一句说完,瞬间用膝盖重重碾住俞静,一把扯下她所有的衣服。
虽然快到夏天了,但沿海小城的夜晚并不仁慈。
俞静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冰块锁住,失去了所有温度和动弹的力气,只能任凭凌浩侵入,像软体动物横生鱼刺,向深处,越慢越锋利。
俞静张开嘴,想发出呼救,但奇怪的是,她喉咙里挤不出一点声音。像小时候被父亲在角落里抽打,像初中跪在布满垃圾的巷子里被人扇耳光。在这样的时刻,人居然会丧失掉呼救的本能,除了忍受,喘息,等待,仿佛什么都做不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她看到不远处的教职工宿舍亮着几盏像落日一样昏黄的灯,那里应该是厨房的位置,一个女人的身影在蒸腾的油烟里穿梭,灯光忽明忽暗。
真奇怪,这样的时刻,她居然有点想吃核桃酥。六年级的时候,她吃过一口就迷上了,但是父母嫌贵,不给买,何器家却有很多。于是何器每天早上都会给她偷偷带两块,包在一张心相印的餐巾纸里,两人躲在课桌下,一边偷吃一边早读。
那个味道,今生应该再也不会有了。从此刻开始,过去那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甜会变成苦的,辣会变成凉的,开灯会下雨,海水会嘶鸣。迎接她的就只有变形、错位的负片时空。
而且这次,连何器也救不了她。
高三教学楼,白炽灯框出一个个透明的集装箱,黑板上写着当晚的作业,高考倒计时醒目刺眼。教室里静得只有翻试卷的声音,学生们沉在自己的一方礁石上埋首做题,趁着喝水的间隙抬头换气。
何器在老田的办公室里焦急地踱步,她看了看表,又看了眼走廊,刚想开门离开,迎面撞上了一身酒气的老田,两人都吓了一跳。
“欸何器,你怎么在这儿?”
“老师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谁说的?假传圣旨,赶紧回去上自习!”
“可是有人给我留了纸条,说你找我有事……”何器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飞快冲出办公室,一头扎进黑漆漆的楼梯。
一片叶子掉在俞静眼前,她的眼睛终于聚焦了。叶片还是绿的。
凌浩松开俞静,她像招魂仪式结束后的女巫一样,瞬间瘫软在地上。
不远处,校服横七竖八地散着,樱桃小丸子的玩偶被甩了出来,伏在一丛杂草堆里,天真无邪地目击了一切。
凌浩穿上衣服,低头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俞静,“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别想了,没有人敢拿我怎么样。再告诉你一个常识,一个女生大晚上单独来操场见一个男生,发生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知道吗?”
俞静呆滞地点头,砂砾渗进发梢。她此刻别无所求,只希望凌浩赶紧离开。
但是她错了。
凌浩绕到驾驶室,传来一阵液体晃动的声音,接着他拿出一块黑色方巾快步走到俞静面前,蹲下,用力捂住她的口鼻。
彻底失去意识前,俞静看到一个黑影在不远处的树丛里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