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本书导言指出的,圣殿被毁后,犹太人没有被迫离开犹大地,因此,他们也没有努力“回归”。甚至在圣殿被毁前,坚持摩西托拉的虔诚犹太人已大量增加,散布到了所有希腊化世界和地中海世界。这是他们能在相当程度上成功传播其宗教的原因。理所当然,犹太皈依者大众与圣经之地的联系的基础不是对祖国的渴望,那里不是他们或他们先辈的祖地。不过,虽然维持着与其文化和实际出生地的日常联系,他们的精神“流散”生存状态并未削弱他们与作为渴慕对象的一个“地方”的关联。事实上,在某些方面,这还强化了圣地的意义,将它保存为一个犹太圣处。[1]
在犹太教中,这个地方不断加强的重要性是离心运动的结果。随着联系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象征化,它摆脱了对中心之实际存在的完全依赖。对完美宇宙秩序所存在的圣处的需求从未等同于人们实际生活在那里的愿望或总是想靠近它的愿望。[2]流散经历使犹太人不能自由决定行止,一切争取回归圣地的想法都内在地不可接受,由此,关涉犹太教圣处的张力愈显强大。
这种辩证状态与基督教和圣地的联系不同,相比之下,后者更加直接,更少有什么问题。前者具独特性的缘由是,犹太人形而上地拒绝承认救赎已降临此世。这一精神经验最初产生于解释犹太教的立场,它反对基督教的观点,不认为基督的恩德已经以上帝之子耶稣的形式来到圣地;对上天与现世的复杂关系,犹太教最终形成了明白无误的存在主义立场。
禁令“以色列不要站在高处”表达的是一种坚决的态度,反对人在历史中采取积极行动,彰显了人的软弱。全能的上帝被视作人的全面代表,而人不应插手重大事件,不应在救赎来临前将自己带入完满。犹太教的两个年轻妹妹——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相对灵活,其固有的实用主义毫不动摇,在争取控制王国、领地、土地贵族等领土势力方面更为成功,获得了世界上大部分地区的主导权。至于犹太教,虽然在许多地区,犹太主权的尝试曾暂时得分,但在基督教时代初期,犹太教遭受了重大挫败,它不得不打造一个以自诩“选民”为基础的信仰身份,没有确定的自然空间,也不在哪个地方有根基。于是,犹太教越是缺少现实性,其对圣地的精神渴望就越强烈。它拒绝被一块土地束缚。虽然崇敬圣地,但它不愿被圣地征服。拉比犹太教的核心与存在理由是《圣经》及相关评注,从这一视角看,说它主要地、根本性地、一贯地反对犹太复国主义不算夸张。
公元9世纪,犹太教内出现了反抗运动:卡拉派一般性地拒绝接受口传律法,针对性地拒绝接受《塔木德》。因此,这为巴勒斯坦带来大批移民并非偶然。对卡拉派的锡安悼念者来说,如果这块土地不是住满了信徒,它就不能被认为是圣地。卡拉派宣扬对大卫城的爱,去耶路撒冷定居,以此表明他们的爱,表明对圣殿被毁的深重哀悼。他们这样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到公元10世纪,他们显然构成了城市人口的大多数。若不是1099年的十字军征服永久地铲除了这个社团,卡拉派成员会成为圣城的第一批忠诚卫兵。
不无道理的是,卡拉派认为,拉比文献是反领土的冥想,目的是圣化流散,将虔信的犹太人与圣经之地分开。丹尼尔·本·摩西·库米西(Daniel ben Moses al-kumisi)是卡拉派的一名杰出领袖,于9世纪末移民耶路撒冷,并号召信徒们追随。他蔑视拉比派犹太人对于定居圣城的立场:
谁都知道,以色列的那些恶棍一个个说:“去耶路撒冷不是我们的责任,那要到他(上帝)愿意汇聚我们的时候才行,正如他曾把我们赶到国外。”……因此,惧怕上帝的人义不容辞地要去耶路撒冷,在那里居住,好在上帝面前保持警醒,直到耶路撒冷恢复的那一天……对上帝有信心的人有福了……他不说:“怎么去耶路撒冷呢?我怕路上的盗贼。还有,我在耶路撒冷怎么谋生呢?”……我以色列的兄弟们,你们不是那样的。倾听主的话,起来去耶路撒冷,好让我们回到主那里。[3]
沙尔·本·马次里亚·科亨(Sahl Ben Matzliah HaCohen)是另一位卡拉派领袖,他也向世界犹太人发出了热情呼吁:
以色列的兄弟们,把自己交托给我们的主,去他永永远远祝圣的圣殿,因为这是对你们的命令……带着你们的兄弟汇聚圣城,因为直到今天,你们一直是不再渴望天父圣所的子民。[4]
不过,虽然在伊斯兰教统治下,犹太人可以去耶路撒冷居住,但卡拉派的号召得不到响应。拉比体制尽其所能,竭力封杀和压制反抗的锡安悼念者的异端声音。
值得指出的是,最杰出的卡拉派反对者是犹太学者萨迪亚·加昂(Saadia Gaon)。他曾将《圣经》翻译成阿拉伯语,可以看作《塔木德》完成后第一位伟大的拉比评注家。这位10世纪的大贤在埃及出生和长大,后来移居太巴列城生活工作多年,其著作被广为传读。像很多人一样,为发展自己的事业,他抓住最便当的机会,迁到了迷人和生气勃勃的巴比伦中心。当巴比伦苏拉经学院院长的职位摆在面前时,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以色列地,虽然有明确的诫命让人住在那里。他之所以不愿留在圣地,原因可能还有那里犹太居民的广泛伊斯兰化;由于害怕穆斯林统治者,拉比对此只能私下哀悼。[5]
除了对犹太复国主义的卡拉派心怀敌意外,萨迪亚·加昂还不倦地与以色列地的拉比争斗,因为后者质疑巴比伦确定闰年和犹太日历的权威性。在这两个方向,他都获得了相当大的成功;直到去世前,在整个美索不达米亚,他一直很活跃。萨迪亚·加昂的思想不包括对圣地的怀乡式思念或渴望,或许是因为他有对圣地的亲身经验。他的传记也没有反映他想住在那里的愿望。
萨迪亚·加昂最杰出的后继者是拉比摩西·本·迈蒙(Moses ben Maimon),他也以迈蒙尼德或兰巴姆(Rambam)知名。他生活在两个半世纪后,也在加利利待过。与前者不同,迈蒙尼德只是小时候在阿卡住过几个月。为逃避严厉苛刻的“一神论者”(alMuwahhidun),他的父母从科尔多瓦经摩洛哥来到阿卡,却不能适应加利利的环境,很快又迁到埃及。正是在这里,年轻的哲学家走向伟大,成为中世纪乃至整个历史中最受尊重的犹太教评注家和裁定者。关于他在圣地的那段时间的经历,我们只是零星地了解一点,不过显然,像亚历山大的斐洛一样,他没有回到那里生活,尽管圣地离他住的地方很近。萨拉丁征服耶路撒冷和允许犹太人定居圣城的时候,迈蒙尼德还活着,并且,作为一名医生,他认识穆斯林首领,但他没在作品中提过当时圣地发生的大事。虽然如此,在他许多文章的空白处,“以色列地”的出现仍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兰巴姆是中世纪最伟大的犹太哲学家之一,他的墓碑上写着:“从摩西到摩西,没有哪个比得上这个摩西。”为此,犹太复国主义历史学家试图将他民族化,将他变成有保留的亲犹太复国主义者,像他们对犹太传统中的许多人物做的那样。[6]一切复杂思想都会引来不同的解读,兰巴姆的作品也是如此,招致了各种各样的、有时相互矛盾的解释。不过,他对以色列地的态度造成了特别难解的问题。讨论必须遵守的诫命时,谨慎的迈蒙尼德完全不提住在圣地的命令,即便在救赎到来以后。他更关心的是《圣经》、诫命、圣殿及其在未来仪式中的作用。[7]
极令犹太复国主义者失望的是,关于以色列地在犹太教精神世界中的位置,兰巴姆的立场前后如一。他认为,不仅虔诚的犹太人不必离开自己的地方、移居圣地,圣地本身也不具备很多冲动的拉比赋予它的优势。和许多中世纪思想家一样,他也相信“气候学说”,但与其他国家相比,他没发现犹大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虽然他认为那里相对舒适。[8]而且不像其他评注家,他不把住在以色列地看作预言能力的条件,或把住在别处看作失去这种能力的原因。他的观点是,预言能力取决于人们的精神状况。为免过多偏离《塔木德》的框架,他解释,由于流散导致绝望并且使人变得懒散,这种突出的能力已经离开了以色列子民。[9]作为练达老成的思想家,他不会忽略一些事实:第一位先知摩西是在迦南地以外说预言的,而从马加比起义到之后主权的赢取和圣殿的毁灭,犹太人在犹大地的存在并没有产生新的先知。
此外,从公元1172年起,兰巴姆借著名的《也门书信》(Epistle Concerning Yemen)劝告也门犹太人,且忍耐当时的困苦,不要相信假先知,警告他们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强行提前终结流散。在这一重要文献的结尾,他还清楚地提到了反对集体移民圣地的三项《塔木德》劝诫。[10]兰巴姆不把弥赛亚的到来与犹太人的行为联系起来,这或许是他信条中更具决定性意义的一点。在他的思想中,救赎无关悔罪或诫命的遵守,它是神圣的奇迹,无关人们的愿望,并且必定也包括死者的复活。[11]
由于迈蒙尼德的这一立场,20世纪下半期那些民族化的热情拉比没能利用到他。犹太宗教的锡安化最终导致它为自己的信仰体系重新引进了人类主体,后者的行动以国家为基础,认为那能够加速弥赛亚的到来,且意图如此。在救赎的进程和结局之间,现代的修正主义做了区分,从而预示了历史性犹太教终结的开始,预示着它向犹太民族主义的转变;这种民族主义的目标是定居以色列地,为神圣救赎奠立基础。
要把爱国主义的目标归于兰巴姆很难,但跟他不一样的有另外两位中世纪犹太思想家,他们很符合20世纪犹太教内民族主义革命的利益。拉比耶胡达·哈列维[Yehudah Halevi,亦称“利哈尔”(Rihal)]生于迈蒙尼德之前,拉比摩西·本·纳赫曼[Moses ben Nachman,亦称纳赫马尼德或“拉班”(Nachmanides,“Ramban”)]活跃于迈蒙尼德之后不久。在拉比犹太教的世界,人们认为,这两位思想家的重要性略小于“雄鹰”迈蒙尼德,但在犹太复国主义的领域里不是这样。利哈尔和拉班的名字都刻入了宗教犹太复国主义意识的“西墙”,成为世俗犹太复国主义教育体系中的永恒人物。在哈扎尔人被扫进民族记忆的地毯下很久之后,哈列维的著名作品《哈扎尔》(The Kuzari)成为以色列学校的课本,而纳赫马尼德曾于13世纪出现在圣地,一直被赞为民族主义先锋行动的范例。
哈列维的阿拉伯名字是阿布·哈桑·拉维(Abu al-Hassan alLawi)。书中,他想象了一场犹太教徒与哈扎尔国王的对话,我们不清楚他为什么选择这种结构。在整个犹太世界,关于里海旁有个接受犹太教的王国的说法广为流传,甚至传到了哈列维生活的伊比利亚半岛。公元10世纪,来自科尔多瓦的一位有权势的犹太显贵哈斯代·本·伊萨克·伊本·沙鲁特(Hasdai ben Yitzhak ibn Shaprut)在为阿拉伯哈里发服务,所有重要的犹太学者都熟悉他和哈扎尔国王的通信。而且,如果我们相信“拉巴德”(Rabad,即亚伯拉罕·本·大卫)的证词,哈扎尔的贤达也曾出现在哈列维的家乡托莱多。[12]不过我们应记住,哈列维的作品写于12世纪40年代,是在那个东方犹太王国已进入历史边缘之后。
在基督教的收复失地运动时期,犹太人遭受了深重的苦难,震动了同时身为天才诗人的哈列维。他发出了对以强大王国为形式的犹太主权的强烈渴望,以及对远方神秘圣地的强烈渴望。《哈扎尔》原来的题目是阿拉伯语的,名为“受歧视宗教的名誉和证据之书”,在书中,哈列维试图将两种期盼联系在一起。
诗人突出了美德与迦南地,或以色列地——两个术语都用到了。对话结束时,那位犹太主人公从遥远的哈扎尔出发,不惧艰难地去圣地了。按哈列维的说法,圣地有一切必要的气候和地理优势,是信徒能够实现知性与精神完美的唯一地方。
与此同时,哈列维没有贬低流散,没想加快救赎进程,或发起以犹太人对它的渴盼为基础的集体行动,如犹太复国主义学者争辩的那样。[13]诗人在诗中和《哈扎尔》里都表示,为了赎罪和精神与宗教的净化,他感受到前往耶路撒冷的个人需要。他很清楚,犹太人并不急着移民迦南,他毫不迟疑地强调说,他们对此的祈祷不真诚,类似于“鹦鹉学舌”。[14]
耶胡达·哈列维对以色列地有极大的兴趣,还可能缘于基督教对十字军东征的热情,后者当时传遍了欧洲。不幸的是,他在抵达耶路撒冷前去世了,显然正在去圣地的路上。摩西·本·纳赫曼也生活在基督教的加泰罗尼亚,与卡巴拉流派关系密切;由于当地教会的迫害和压制,他不得不在上了年纪之后移民以色列地。纳赫马尼德也怀着温柔的感情谈及圣地,对它的赞誉比传统话语更多,甚至超过了哈列维。在纳赫马尼德的文本中,我们找不到概括他对有关圣地关联情感的话,不过,其作品中多处流露的相关思想是人们无法忽视的。
解读迈蒙尼德的《诫命之书》(Book of Commandments)时,纳赫马尼德有一段文字,题为“拉比忘记的诫命”,尽其所能地重述了定居以色列地的义务。结尾处,他提醒读者注意《圣经》对于“毁灭”原居民的命令,“书上写着,把他们消灭,”并接着说,“我们领受的命令是世世代代征服这块土地……我们领受的命令是继承这块土地,住在这里。也就是说,这对一切世代的命令约束着我们每个人,即使在流散地。”[15]对中世纪犹太思想家来说,这是非常极端的立场,类似的例子极其罕见。
纳赫马尼德认为,在圣地生活是高于生活在其他地方的精神存在,甚至高于弥赛亚到来前的生活,还为这种存在添加了神秘的成分。不过,虽然他有时看起来很像卡拉派,无论是他的言论还是定居耶路撒冷的做法,但需要记住的另一重要方面是他忠于拉比的《塔木德》,从未梦想在救赎到来前,犹太人会大批迁居以色列地。事实上,如迈克尔·兹维·尼赫莱(Michael Zvi Nehorai)解释的那样,拉班比兰巴姆更在意地警告“读者不要相信能在某种场合推进弥赛亚期盼”[16]。
拉班与神秘的卡巴拉传统关系密切,后者也言明了对于犹太人和圣地关联的立场。文献已经提到舍金纳(Shekhinah)[17]与这块土地——因而也同古迦南地——之间显著的性方面的关系。虽然如此,关于救赎的性质和神圣空间在最后日子里的中心地位,卡巴拉主义者并没有达成共识。根据《佐哈尔》(The Zohar),定居以色列地本身有其仪式性的和神秘的价值,就此而言,它与拉比的意见一致。不过,一些卡巴拉主义者有不同看法。例如,12世纪初,伊比利亚半岛的学者亚伯拉罕·巴尔·黑亚(Abraham bar Hiyya)相信,与生活在流散地的人们相比,以色列地居民离救赎更远,因此,定居这块土地是向着错误方向迈出的一步。13世纪的评注家亚伯拉罕·本·萨缪尔·阿布拉非亚(Abraham bar Samuel Abulafia)尽管有着清晰的弥赛亚倾向,但并不把以色列地看作救世主神秘来临的首要目的地。如我们已注意到的,卡巴拉式的解释相信,先知只出现在以色列地;阿布拉非亚却认为,先知现象完全依赖于人的身体,而不是某个地理区域。由此且仅仅由此,卡巴拉主义者阿布拉非亚的路径与理性主义者迈蒙尼德相距不远。
按照卡巴拉学者摩西·伊德尔(Moshe Idel)的说法:“关于以色列地,神秘观念成功地终止或至少降低了这块土地地理方面的中心地位。此前提到的学者没有哪个愿意承认这一点。”[18]他接着说,对于阿利亚(aliyah)——字面意为“上升”,也用来指“上到”以色列地——的传统自然与地理概念,犹太神秘主义的重要贡献是:“概括在短语‘灵魂的上升’中的神秘个人上升,无论这一经验是灵魂上升到天堂的一种,还是某种内在的冥想”[19]。
18世纪末,就在即将改变欧洲文化与政治形态的民族主义震波到来前,巴勒斯坦的犹太人不到5000名,绝大多数在耶路撒冷,而这个地方的基督徒和穆斯林总人口超过25万。[20]同一时期,世界犹太人口约为250万,主要在东欧。包括移民和朝圣者在内,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住在这个地区的犹太人非常之少,这比任何文本更有效地说明了到那时为止,犹太宗教与圣地之关联的性质。
之前的1600年里,阻止犹太人移民锡安的并非客观困难,虽然这类困难的确存在。抑制生活在圣经之地的“真诚渴望”的也不是《塔木德》的三项劝诫。历史远比此复杂。虽然以色列建国宣言非常巧妙地编入了神话,但定居这块土地的渴望从未真实存在。在强大的形而上渴盼中,作为世界的中心,上天将从这块土地开启全面救赎,不过,它与人类鼓动自己迁往一块已知的熟悉土地的愿望毫不相同。[21]
因此,首先我们不应该问为什么犹太人不愿移民以色列地,而要反问为什么他们应该愿意这么做。一般来说,宗教信徒不愿生活在神圣中心,除非他们工作、发生性关系、生子、吃喝、生病、污染环境的地方恰好是救赎到来时上天开门的同一地方。
虽然面临着许多困苦,虽然作为宗教少数群体,犹太人经常生活在外来宗教控制下的压迫性社会中,但与其邻居一样,在犹太人出生的国家,他们也感受到同日常生活的坚固联系。就像亚历山大的斐洛、罗马的约瑟夫斯、巴比伦的《塔木德》学者、美索不达米亚的萨迪亚·加昂、埃及的迈蒙尼德,以及成千上万的其他人一样,世界上“简单的”、未受过教育的犹太人总是优先选择他们生活的、成长的、工作的和说着那里语言的地方。尽管在现代时期之前,他们住的地方不是他们的政治祖国,但我们不能忘记,在漫长的中世纪,没有人有自己的民族领土。
如果说犹太人不想移居圣经之地,那么他们是否像基督徒那样,也有一种宗教需求,想去圣地净化、悔罪、献祭,或进行其他类似的活动?圣殿毁灭后,犹太人用朝圣代替了迁居这片土地吗?
[1] 人们早已充分认定,一般而言,宗教,特别是古代宗教都有“一些圣处”或一个“圣处”。参见米尔西亚·伊利亚特(Mircea Eliade):《神圣与不洁:宗教的本质》(The Sacred and the Profane:The Nature of Religion),圣地亚哥:丰收图书公司(Harvest/HBJ Books),1959年,第20—65页。
[2] 约拿单·Z.史密斯(Jonathan Z.Smith,):《不稳的轴心》(“The Wobbling Pivot”),见《地图不是领土:宗教史中的研究》(Map Is Not Territory:Studies in the History of Religions),莱登:布里尔出版社,1978年,第88—103页。
[3] 库米西:《呼吁散居地的卡拉派信徒去耶路撒冷定居》(“Appeal to the Karaites of the Dispersion to Come and Settle in Jerusalem”),见利昂·纳莫伊(Leon Nemoy)主编:《卡拉派选集》(Karaite Anthology),纽黑文:耶鲁大学出版社,1952年,第35—38页。
[4] 约拉姆·埃德尔(Yoram Erder):《锡安悼念者》(The Mourners of Zion),见梅拉·波利亚克(Meira Polliack)主编:《卡拉派犹太教:历史与文献导读》(Karaite Judaism:A Guide to Its History and Literary Sources),莱登:布里尔出版社,2003年,第218页。
[5] 关于这一点,参见亚伯拉罕·波拉克(Abraham Polak):《这个国家阿拉伯人的起源》(“The Origin of the Arabs of the Country”),载《新生》(Molad)213,希伯来语,1967年,第303—304页。
[6] 例如,参见肖洛姆·罗森伯格(Shalom Rosenberg):《犹太思想中与以色列地的联系:观念的斗争》(“The Connection to the Land of Israel in Jewish Thought:A Struggle of Outlooks”),载《圣座》4,希伯来语,1977年,第153—154页。
[7] 见摩西·本·迈蒙:《积极诫命》(“Positive Commandments”),见《诫命之书》(Book of Commandments),经由约瑟夫·卡法(Kafah)从阿拉伯语译成希伯来语。
[8] 参见亚伯拉罕·迈拉梅德(Abraham Melamed):《以色列地与犹太思想中的气候学》(“The Land of Israel and Climatology in Jewish Thought”),见摩西·哈拉米西(Hallamish)和艾维泽·拉维茨基主编:《中世纪犹太思想中的以色列地》(The Land of Israel in Medieval Jewish Thought),耶路撒冷:伊次哈克·本-兹维研究所,希伯来语,1991年,第58—59页。
[9] 摩西·本·迈蒙:《迷途指津》(The Guide for the Perplexed)2.36,特拉维夫大学出版社,2002年。
[10] 摩西·本·迈蒙:《也门书信》,利普西亚出版社,希伯来语。
[11] 关于这个问题,格肖姆·肖勒姆(Gershom Scholem)强调说:“在任何地方,兰巴姆都不承认弥赛亚到来与人类行为的因果关系。以色列的悔罪不会带来救赎。”见肖勒姆:《彰显与暗示:犹太传统与文艺复兴文集》(Explications and Implications:Writings on Jewish Heritage and Renaissance),特拉维夫:阿莫韦德出版社,希伯来语,1975年,第185页。
[12] 《亚伯拉罕·本·大卫的卡巴拉之书》(“The Book of the Kabbalah of Abraham ben David”),见《圣哲命令与历史》(The Order of the Sages and the History),牛津:克拉伦登出版社,希伯来语,1967年,第78—79页。
[13] 例如,参见埃利泽·施韦德(Eliezer Schweid):《祖国与应许之地》(Homeland and a Land of Promise),特拉维夫:阿莫韦德出版社,希伯来语,1979年,第67页。
[14] 耶胡达·哈列维:《哈扎尔》(The Kuzari)2,耶路撒冷:杰森·阿龙森出版社,希伯来语,1998年,第81页。
[15] 见于《兰巴姆的诫命之书,附拉班的批评》(The Rambam’s Book of Commandments with the Ramban’s Critical Comments)中第四项积极诫命,耶路撒冷:哈拉夫·库克出版社,希伯来语,1981年,第245—246页。
[16] 迈克·兹维·尼赫莱:《迈蒙尼德和纳赫马尼德的以色列地》(“The Land of Israel in Maimonides and Nachmanides”),见哈拉米西和拉维茨基主编:《中世纪犹太思想中的以色列地》(The Land of Israel in Medieval Jewish Thought),第137页。
[17] 舍金纳,原意为居住,指上帝的神圣存在和他弥散于世界中的荣光。——译者注
[18] 摩西·伊德尔:《论中世纪犹太神秘主义中的以色列地》(“On the Land of Israel inMedieval Jewish Mysticism”),见《中世纪犹太思想中的以色列地》,第204页。
[19] 同上注。
[20] 关于这一时期巴勒斯坦的全部人口,参见耶胡沙·本·阿里(Yehoshua Ben-Arieh):《以色列地的人口和它在犹太复国主义定居事业前夕的定居状况》(“The Population of the Land of Israel and Its Settlements on the Eve of the Zionist Settlement Enterprise”),收录于耶胡沙·本·阿里、约西·本-阿奇(Yossi Ben-Artzi)、哈伊姆·格伦(Haim Goren)主编:《以色列地定居中的历史-地理研究》(Historical-Geographical Studies in the Settlement of Eretz Israel),耶路撒冷:本-兹维研究所,希伯来语,1987年,第5—6页。19世纪70年代初,在犹太复国主义殖民开始前,这个地区的总人口是38万,犹太人18000名。
[21] 虽然有以色列教育体系的努力,但许多以色列人清楚,犹太人从未渴望移民圣地。例如,参见亚伯拉罕·B.耶胡沙:《领会祖国》(Homeland Grasp),特拉维夫:基布兹观察家出版社,希伯来语,2008年。书中第53页,对于犹太人更愿意生活在“流散地”的倾向,这位杰出的以色列作家归结为“神经出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