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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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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旭:鲁般,你好!很高兴又在这里跟你见面了。本次你选入《星云Ⅹ》的作品是《忒弥斯》,这是一个发生在赛博世界里的故事。科幻世界出版过很多赛博朋克科幻作品,像恩斯特·克莱恩的《玩家1号》、丹尼尔·加卢耶的《十三层空间》(幻世-3),还有谢云宁的《宇宙涟漪中的孩子》。赛博朋克是一个经久不衰的科幻命题。《忒弥斯》与同类作品相比,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是,生活在忒弥斯里的人知道自己只是意识体和数据,但是他们认为自己是非常真实的,同时也展现出丝毫不逊色于现实人类的生命力。你能跟读者们讲讲,这个故事怎么构思出来的吗?
鲁般:我在重温美国作家丹·布朗的小说《地狱》(1)时产生了写《忒弥斯》的灵感。《地狱》里有一个反叛者,他是一个亿万富豪,他在一次演讲里用烧杯里细菌的繁殖举例,从数量达到半杯到溢出来,中间只差了一秒(当然,我没有研究过这个说法有没有真实的科学依据),进而他提出,人类也正处于午夜前的一秒——人口激增是很多社会问题的诱因,而这终将使人类走向灭亡。不难发现,近几年真的有非常多类似的关于削减人口的“反派宣言”,大家最熟悉的应该就是灭霸。我当时想,如果人类真的到了必须强行控制人口的地步,有没有任何方法是看起来足够人道和体面的?然后,忒弥斯这个“皆大欢喜”的设定就在我的脑海里诞生了。在设想忒弥斯时,我(用威士忌当诱饵)邀请了一位并不怎么读科幻,更不了解赛博朋克的朋友与我促膝长谈。他问我:“这个世界有什么标准吗?”我说:“标准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进入这个世界,你在某种程度上是心甘情愿,甚至是有所期待的。”他的回答是:“那它必须得有点像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不然我就会老想着我已经死了。”因此,区别于冰冷残酷的赛博世界,忒弥斯可能会显得更加有血有肉,足够真实。这个真实的部分是为了削减恐惧,这种恐惧源自刻在人类骨血里的、对现实的依赖。
汪旭:那我懂了,其实忒弥斯是一个虚构的“真实”世界。我发现《忒弥斯》也是一个末日诺亚方舟的故事。在科幻的世界中,末日诺亚方舟故事同样不少见,如刘慈欣创作的小说《流浪地球》,罗兰·艾默里奇执导的电影《后天》和《2012》等,都是口碑非常好的作品。你能讲讲和上面那些作品相比,忒弥斯这艘“诺亚方舟”寓意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鲁般:末日是相对的。雨水冲垮了蚁穴,对于蚂蚁来说是末日,但对于土壤里的种子却是新生;再拿地球来说,虽然我们口口声声宣传着保护环境、保护地球,但地球其实完全不需要我们保护,我们需要保护的只有我们自己而已。电影《2012》里出现的所有天灾对于人类来说可能是末日,但对于地球来说,可能是某种程度的脱胎换骨。设计之初,忒弥斯是绝症患者的方舟;后来,它变成了战争俘虏的末日;再后来,它又一次成为人类争相踏上的方舟。这里面蕴含了一种人类与生俱来就必须承受的悲哀,是受制于天地、甘为刍狗的悲哀。毁灭与救赎,末日与方舟,能够影响我们的并不是万物,而是我们看待万物的方式。忒弥斯是天堂,还是地狱,只能从它倒映在众生眼里的模样中去寻找答案。
汪旭:我很喜欢你设计的忒弥斯的三次角色转换,充满讽刺和无奈。《忒弥斯》其实还没有写完,对吗?后续还有多长篇幅的故事呢?
鲁般:后面还有两个续集,一个是《圣赎》,一个是《再启》,都是发生在忒弥斯里的故事。它们发生在忒弥斯的不同时期,彼此连贯,不过主要人物已经全换了。
汪旭:那么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个故事称为“忒弥斯”系列,对吧?它与你的出道作长篇《未来症》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鲁般:是的,在忒弥斯这个设定里,我一共想到了这三个故事。要说它和《未来症》的联系的话……《未来症》后面还有几个故事,时间跨度和《忒弥斯》是有重叠的。我记得阿缺老师的推荐语里说那是“近得能听到低沉呼吸声的未来”,我希望我构建的未来都带有某种特殊的亲切感,让你觉得那是一件可能会在你生命中某一天发生的事。这样的亲切感会带有一种特殊的刺激,一种宛如先知般,试吃了一口未来滋味的刺激。所以,bonappetit!
汪旭:因为我比较了解你的写作习惯,我知道在你写一个系列的第一个故事时,其实后续的所有故事已经在你的脑海里发生了。那么你把那些故事写下来的时候,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鲁般:我70%的写作障碍都来自我猛然发现这个人物的背景、他经历的事、他的性格不足以让他做出某件事,也就是缺乏行为动机。比如,在《忒弥斯》的第二个故事里,主角有一个下属,在我的情节要求里,下属必须要为他而死,但当我真的写到那一刻的时候才发现,如果我是那个下属,我会觉得“我的命要紧,大可不必这样做”,这样的“赴死”立场不明、动机不足。所以,我又花了很长时间重构他们的关系和对话,附赠一点惊喜,期待你们早日看到。
汪旭:我倒是已经看到了,但是我不能说……那么,到目前为止,你最想写出什么样的科幻作品呢?
鲁般:解答死亡的作品。
或者说,我想挑战一下解答“生从何处来,死往何处去”。人类社会稳定的基石之一是我们都相信“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亡作为人类已知的最坏结果,框定了我们所有社会行为的底线,去搬弄这块基石会非常有趣,可能带来一场认知地震。《未来症》中《上帝的鸿沟》那个故事是一次擦边球似的探索,讨论“不死”会怎么样。如果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过程”去解答死亡,如果死亡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如果死亡只是某种行为的开端、如果我们的结局不止于“死”……那样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大部分宗教都有一项“义务”,就是向信众解释生死,因而才会有天堂地狱、六道因果,但如果这件事有更科幻的诠释呢?或许,会有故事这样来开头。
汪旭:我想,如果生和死不再对立,这个世界大概会变得有意思很多。你算是科幻世界杂志社2020年推出的新人作者之一,也参加了2020年“银河奖”的颁奖典礼和作者创作笔会。我很想问问,在认识了那么多作者和编辑朋友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新奇的感受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鲁般:参加了几次笔会后,我发现大家对于要写出什么样的科幻作品,都有一个区别于过去的、新的认识——比起远在天边的飞船、大炮,现实技术对人的影响有太多值得我们去思考的地方。科幻小说似乎都带有某种程度的展望属性,读者通过阅读我们的作品,得以站在现在看到或近或远的未来,因而写科幻小说的人,也都应该具备某种先知的责任感——我们要让读者们看到,现在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会如何作用于以后的世界。
汪旭:也就是说,你对科幻作家这个职业更有责任感和认同感了。后续的写作计划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点吗?(日常催稿之这个问题绝对不能少!)
鲁般:最近刚拟完一个大纲,这是一个我非常非常想写的系列故事。这个未来有点远……但某种程度上说,也有点近,我已经期待地搓手手了。
汪旭:好的,我也很期待!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你可以到处挖坑,但是请一定要记得填完所有的坑!

(1)英文原名是INFERNO,其实可以译为“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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