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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的盛装(第五话·叶子)六

吉野夫妇去年果然杀了人,被杀的应该就是十四年来不断恐吓他们的樱井,赤松思索着。

这么一来,今年春天再次收到恐吓信就变得无法理解了。但是假设除了樱井之外,还有一个人十余年来恐吓着吉野夫妇,就可以解释了。换言之,利用十五年前宫原定夫命案恐吓他们的不单是樱井。这十几年来,有两个人在恐吓吉野夫妇。

樱井之所以被杀,想必是因为随着时效临近,樱井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吉野夫妇秘密地处理了尸体,也瞒过了警察的耳目,却被另一名恐吓者通过某种渠道知悉,转而以此为把柄进行恐吓。那封恐吓信又被歌江看到,于是吉野夫妇策划了上个月底那出大胆的时效戏。

今天下午叶子也承认,上个月中旬发生的事全是两人的巧妙演出。叶子一直确切地记得丈夫死于凯瑟琳台风之夜。

另一名恐吓者的身份赤松也不难想象。那个人必然与吉野夫妇素无渊源,却很清楚叶子丈夫之死,并对这起外人看来是病故的死亡事件起了疑心,掌握了足以恐吓吉野夫妇十余年的确凿证据。赤松想到了水野辰夫,但水野应该和村田美津一样,只是被吉野夫妇收买,配合他们演出那幕时效戏而已。

时效戏的目的有三。其一是将去年的杀人事件替换成十五年前的杀人事件,以防歌江发现恐吓信上写的是“去年”;其二是让别人以为樱井还活着;其三是杀死另一名恐吓者。

另一名恐吓者是——田口医生。

对吉野夫妇来说,知道两起杀人事件的田口,是一个危险的不利证人。要杀死这个不利证人,同时逃出法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他设计成有利的证人。这就是吉野夫妇真正的目的。他们利用宫原户籍上的死亡日期和真正死亡日期相差四天这一点,将自己陷于即将被逮捕的进退两难的困境,这时田口医生就是能证明他们的犯罪时效已过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有利证人。

他们大概以前就知道诊疗记录的存在了。只要有诊疗记录,两人便可保无虞。尽管如此,这仍旧是一场豪赌。不过这种将两起命案一次带过时效的大胆策略,倒也符合吉野内心怯懦,却偏爱投机冒险的性格。整日无所事事的吉野,必定将计划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过无数遍。

赤松认为自己的推测应该没错。虽然眼下还无法证明,但他相信叶子在咖啡馆里的承诺,他要等叶子在不久后亲口坦白一切。

可是赤松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沉浸在想象中的赤松,忘记了咖啡馆里叶子黯然的神情,还有歌江说的吉野夫妇关系紧张这句话。


吉野的血濡湿双手时,叶子又听到了风声。

秋风一次次从熄了灯的黑暗房间上空呼啸而过,不知消失去了何方。把吉野搬到最里面的房间时,尸体轻得出乎叶子的意料,她到现在还在震惊。那真的是十五年前像推土机般踏过焦土的男人吗?夺走吉野的全部风采,把他变成这样一副瘦弱尸骸的究竟是什么?是杀死自己丈夫的记忆,身为罪犯的内疚吸干了他的血;还是自己“不要抛弃我”的卑微乞求,长年累月的纠缠啃噬了他的肉?抑或,只是因为十五年岁月的流逝?经过漫长的十五年,每一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彻底毁灭了。

“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就此分手吧!”

吉野回头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为何突然抓起一把刀,叶子也不明白。不知道多少遍了,吉野每次都以同样的声音向她抛出同样的话:“我们就此分手吧!”也许是因为感觉到这次和以往不同,吉野对龙子是动了真情,抑或是吉野看着叶子泫然欲泣的脸时的轻蔑表情,让叶子突然觉得一去不复返的十五年岁月毫无意义——回过神时,吉野正从自己身上滑落。吉野大概也很困惑,忍耐了十五年的叶子为何突然提刀刺他?他像听了个恶劣的玩笑似的想笑,但还没笑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肩头残留着尸体轻若无物的触感,叶子静听着风声。风声一如十五年前,化为丈夫最后的呜咽嘶吼着,凄厉地掠过叶子空荡荡的身体。将一切烧成灰烬的煤烟,把风也染成了黑色。

涂满血和黑暗的手上,有东西在闪光。是那时那片小小的蓝天。

“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叶子对着结婚戒指的亮光,对着那片小小的蓝天——十五年来始终无法逃避的眼神,无意识地不住低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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