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嫉妒

攀比是偷走快乐的贼。

——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

在恶行描述的所有行为中,嫉妒无疑是最无趣的。色欲和暴食无疑是令人愉快的;放假时想怎么打盹儿就怎么打盹儿是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所以懒惰也绝对是有乐趣的;考虑到人们在赢得《大富翁》这样的游戏时似乎总是很高兴,很容易推断出,这是现实生活中人们进行贪婪的“壮举”后自鸣得意的感觉。对一份工作的赞美所带来的自我提升是一种不可否认的伟大感觉,因此这就是骄傲的喜悦。当我们向一个伤害过我们的人施以凌辱时,我们也能得到短暂的满足,所以愤怒也是有它的趣味(见第八章,此处)。但是没有人喜欢比别人更糟糕的感觉——所以在嫉妒中是没有喜悦的。

没有人愿意看到一盘看起来更美味的食物摆在另一个人面前,也没有人愿意在自己没有性生活的时候听到别人的性生活是多么的刺激。听到别人有更久的年假和更多的工资,我一点也不高兴。发现他人的房子、汽车和家庭娱乐设施比我们自己的更好时,也不会让我们满意。

嫉妒总是让人不快,主要表现在不适的程度和特质上。当我们听到没有邀请我们参加的聚会是多棒时,我们会感到嫉妒的刺痛;当我们听到一个同学的财富、幸福和成功远比我们多的时候,我们就会产生嫉妒的浪潮;当我们发现自己被一位职业竞争对手超越,尽管他们的工作没有什么特别,但他却赢得了赞誉和认可,这也让我们遭受了嫉妒的刺痛。至于嫉妒在触发到刺伤之间落在哪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将自己与谁比较,以及他们与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在20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苏珊·菲斯克教授和她普林斯顿大学的同事们在美国和世界上其他几个国家进行了几十次社会心理学实验[1]。这些实验表明,人们判断他人的主要维度往往集中在两个关键标准上:能力和热情。能力和热情都不具备的人,往往成为我们鄙视的对象;能力和热情都强的人,往往赢得我们的尊重;很热情但能力低的人,往往受到我们的同情。嫉妒是留给那些我们认为能力很强但不热情的人的。

嫉妒总是使我们仰望那些我们认为有能力的人,但当他们被认为远远超出我们的地位时,就不会如此。当我们想到那些比我们有优势,但其他方面与我们或多或少相差无几的人时,我们往往会感觉到嫉妒使我们咬牙切齿。邻居、同龄人、来自学校的朋友、家人、同事和体育运动的队友——这些都是常见的嫌疑犯。嫉妒通常是在相对较小的差距中触发的:比如当一个同事得到一个更舒适的办公椅,一个邻居得到了一个你想要的精巧小玩意儿,或者一个老朋友在Facebook上发布了他们奢侈生活的照片。

贪婪是无限的,永远不顾眼前的财富,想得到更多,嫉妒则完全是相对而言的。每当嫉妒的感觉被释放,总会触及一个特定的人和我们自己之间的直接比较。当外部世界缺少我们可以直接比较的人,那么就不会有嫉妒。这意味着嫉妒和其他的恶毒的七宗罪的另一个关键区别是它是由外部因素而不是纯粹的内部因素驱动的。它需要竞争对手有更漂亮的衣服、更好的假期、更令人兴奋的爱好、更大的成功和更优越的特权,才能在他们拥有的和我们没有的之间形成对比。

广泛的心理学研究表明,嫉妒感的触发有四个基本前提。第一,与我们自己比较的人在社会地位上必须或多或少具有可比性。除非一个人本身就是贵族阶层的成员,否则他们不太可能对皇室成员的生活方式感到嫉妒。皇室与普通人的生活差异太大,以至于嫉妒无法真正产生。第二,我们对自己和他人的比较,必须直接关系到我们自己的情况。除非我们自己是一个男演员或女演员,当我们发现一个熟人在一部轰动的电影中成功的担任主角时,我们所经历的情感不太可能涉及嫉妒[2]。超级富豪们可能会嫉妒地盯着对方的超级游艇,但对于一个连船主都不是的人来说,也不是游艇俱乐部的一员的人来说,当他们看到停泊在港口的豪华船只时,不会有嫉妒的情绪。他们可能会有钦佩、怨恨、矛盾、震惊、不解,但没有嫉妒。第三个先决条件是,被嫉妒的东西必须是很难达到的。第四个条件是必须认识到这种优势是不应得的。

玛丽·科尼耶和娜奥米·奥尼从12岁起就在伦敦东部的森林之门上同一所学校并成为好朋友。和许多青少年的友谊一样,玛丽被认为嫉妒娜奥米的美丽和受男孩的欢迎。虽然青少年嫉妒的强度在人们进入成年期时趋于缓和,但据她们一位共同的朋友说,在这个案例中,它发展成一种完全的痴迷。玛丽开始在许多方面模仿她的朋友,导致娜奥米后来声称“她抄袭了我的一生”。2011年,当玛丽·科尼耶给娜奥米·奥尼当时的男朋友发了一系列的短信时,一切都达到了高潮。她们互相辱骂了几个月后才开口说话,其间玛丽·科尼耶策划了一个邪恶的阴谋。2012年12月30日,时年21岁的玛丽在娜奥米工作的维多利亚秘密斯特拉特福德分店外等候。玛丽戴着面纱遮住脸,一路跟着她回到了她在埃塞克斯达根汉姆的家。当她们经过一个相对安静和隐蔽的地方时,玛丽拿出一个罐子,把里面的东西泼到了娜奥米的脸上。浓硫酸灼伤了娜奥米的皮肤,造成她脸和胸部疼痛,化学烧伤导致了永久性的毁容。当玛丽·科尼耶在策划和实施这一可怕的暴力行为时,显然受到了多种情绪的影响,但嫉妒无疑是这一可怕罪行的核心。嫉妒如何激发如此具有毁灭性的、有预谋的攻击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许宗教和哲学关于这一特殊的致命罪行可以提供一些重要线索。

历史观点

世界上大多数主要的宗教都告诫人们不要让嫉妒脱离束缚。描述穆斯林兄弟们概念的伊斯兰教的圣训说:“不要互相憎恨,不要互相嫉妒,不要背弃对方,而要像兄弟一样做真主的仆人。”印度教圣书《巴伽梵歌》(12.13)引用了克里希纳勋爵(Lord Krishna)的话:“那些虔诚的信徒对我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他们对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没有嫉妒之情。”佛教有“irshya”(额尔什雅),翻译为“羡慕”或“妒忌”,它与欲望、愤怒、无知和骄傲一起,成为玛雅哈传统所描述的阻碍觉悟的五大罪行之一。

在一般的说法中,尽管“envy”和“jealousy”或多或少是可以互换的,但它们在本质上是不同的概念。“jealousy”是指当你已经拥有某个人或某物时所经历的情绪,你不顾一切地不想输给另一个人;而“envy”是指当另一个人拥有某个人或某物时所经历的情绪,你极度希望自己也拥有这些东西。

所以嫉妒,这个绿眼怪兽[3],是一种让一个人对已经拥有的东西采取保护性行动的感觉,比如有人保护自己的爱人不受竞争对手的浪漫的影响,或者一个孩子不让别人玩他们的玩具。另一方面,嫉妒包括想要别人拥有的东西。这使我们想到十条戒律中的一条:“不可贪图邻居的家,不可贪图邻居的妻子、女用、牛、驴和邻居的一切。”圣托马斯·阿奎那曾说过,嫉妒的本质是“为他人的好而悲伤”,这一定义与诅咒一样,因为它很简洁。早在他之前,教皇格里高利就提供了一个更为详尽的解释,其中有一个很有帮助的清单,列出了那些令人憎恶的情绪是如何激发人们伤害他人的:“嫉妒产生了仇恨、贬低、诽谤、邻居的不幸带来的快乐以及他人辉煌带来的不快。”

从古老的宗教文本到现代的哲学,我们发现了一些奇妙的观点,不仅是那些令人遗憾的行为可以激起嫉妒之情,更重要的是激起嫉妒之情的原因。亚瑟·叔本华(Arthur Schopenhauer)指出:“一个人,一看到别人的快乐和财产,就会更加痛苦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足之处。”把别人所拥有的与我们所拥有的东西进行对比时,会令我们感到自卑。在理解这如何导致像玛丽·科尼耶那样的可怕的怨恨行为时,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在描述嫉妒的人发现自己“有意破坏他人的幸福”时,肯定把这一点描述得最为精彩。

顺便说一句,当但丁写到那些犯有嫉妒罪的人最终会被铅丝缝上眼睛时,他也许曾经希望以此减轻人们的痛苦,而不是让它变得更糟。如果我们不知道别人在干什么,我们就不能把自己和他们相比,这样就可以拔去嫉妒之蛇的尖牙。

可悲的是,玛丽·科尼耶的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多年来,娜奥米的美貌似乎让她更加痛苦地感觉到自己的缺陷。由于她强烈的妒忌之情,她最终“有意破坏”了娜奥米的“幸福”,剥夺了她的美貌,从而使自己变得更加美丽。这是一种恶意的嫉妒形式,在经典文学作品都可以看到它。

镜子,镜子

格林童话中邪恶的继母角色因嫉妒而臭名昭著。当魔镜回答“谁是最漂亮的人?”出乎意料地将答案从通常的“你是最漂亮的女人”转变为“白雪公主已经成为比你漂亮一千倍的女人”时,嫉妒爆发成了一种杀气腾腾的愤怒。在几次试图消除竞争失败后,邪恶的皇后最终成功地诱骗可怜的白雪公主吃了一个有毒的苹果。

奥赛罗是威尼斯军队的一名将军,他把一个地位不高的士兵提升到比旗手伊阿古更高的军衔。这在伊阿古身上引起的嫉妒激发了一个典型且错综复杂的莎士比亚式的致命复仇阴谋。伊阿古巧妙地利用嫉妒的力量,以荒谬的、间接的通奸证据为基础,诱骗奥赛罗掐死妻子苔丝狄蒙娜。只有吟游诗人才能如此轻松优雅地编织出一个关于嫉妒的故事。

从嫉妒引发的权力斗争到对竞争对手名声的恶意破坏(这就是上文中教皇格里高利提到的“诽谤”),充斥在我们每天的报纸、社交媒体新闻稿和当地的八卦网络中。在日常生活中,当我们处于嫉妒的魔掌中时,一个正常健康的人会走向极端。范围从偶尔的恶意嫉妒行为(如在邻居昂贵汽车的漆面上拖出钥匙痕迹),到卑鄙的邪恶行为(如密谋造成竞争对手永久性的毁容)。无论这种反应是微小的还是毁灭性的,嫉妒都能激发人们做出完全不理性的、纯粹是为了毁灭他人的行为。当嫉妒行为发生时,对自己来说都会带来巨大的损失。

想想这个。如果你能在年收入5万英镑(周围其他人收入不超过4万英镑)和年收入6万英镑(周围其他人收入不超过7万英镑)之间做出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一项引人入胜的研究表明,如果在两种不同规模的工资之间做出类似的选择,人们乐于接受较小的工资,只要这意味着他们比他们周围的其他人得到更多。如果能确保别人不会比他们享有优势的话,人们真的愿意把钱扔进下水道。

嫉妒精神学

研究嫉妒的最有影响力的脑成像研究之一是由高桥秀彦(Hidehiko Takahashi)和他来自日本各个科学机构的同事进行的,并于2009年发表在著名的《科学》(Science)杂志上。他们发现,当核磁共振扫描器中的人面对一个更成功的对手的描述时,这个人感到的嫉妒感越强,在dACC的背侧或上部产生的活动就越大。想起什么了吗?我们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比如自恋者在遭遇社会排斥时感到过度不适,又比如人们发现自己陷入了被不公平地分到一小块蛋糕的不适困境。每当一次社交活动产生的结果低于一个人的预期时,这种所谓的“认知失调”总是会在这个特定的大脑区域引发可靠的反应。

在这项特定的研究中,dACC发现的最有可能的冲突涉及对他们的优势对手的正面描述与人们对自己的感觉的直接对比。dACC是否是与他人相比时处于相对劣势的不愉快情绪的来源,还有待观察。由于观察到在自恋人格量表中得分较高的人,以及那些在被社会排斥时经历了更多社会痛苦的人,这一领域的活跃程度更强,这当然是有可能的。为了支持这一解释,以及增加dACC的活性,这项研究还观察到腹侧纹状体的活性降低。我们之前已经在与进食、色情图片和赢钱相关的预期奖励值的背景下遇到过背侧纹状体几次(参见第三章、第四章和第六章)。腹侧纹状体的活性降低通常发生在预期的奖励未交付时。在这种情况下,它可能反映了对一个优越的竞争对手的描述所引起的不适感。

每个人都在生活中的某个时刻经历过嫉妒的感觉,偶尔的不愉快的经历被称为“偶发性嫉妒”。“性格嫉妒”是不同的。它并非稍纵即逝,不是偶尔的轻微嫉妒,而是以更高的频率发生,停留更长时间,影响更深。在性格嫉妒量表上得分高的人通常会同意以下陈述:“无论我做什么,嫉妒总是折磨我”或“嫉妒的感觉总是折磨我”。有一个很好的量表来记录不同的人在日常生活中受到嫉妒的程度,这样做的好处是它非常适合于脑成像研究。中国广州华南师范大学的向(音译)和他的同事进行了一项核磁共振研究,该研究根据个体的性格嫉妒得分,寻找不同的大脑结构差异,并将他们的发现发表在《自然》(Nature)杂志旗下的《科学报告》(Scientific Report)上。深入了解那些长期嫉妒的人大脑中发生的事情是很重要的工作,因为它与各种负面结果有关,包括抑郁、自尊心低下和工作出勤率低。

他们发现,嫉妒的人dlPFC一个区域的大小与普通人存在显著差异,该区域与普通人右侧前额发际线的位置大致相同。从每个人的性格嫉妒得分来看,他们每天经历的嫉妒越多,观察到的dlPFC就越小。在73次脑部扫描的数据中观察到这一点后,他们通过在27个完全不同的人身上重复实验来证实这一点。在这两项研究中,他们还进行了一项测试来测量情商(EQ)[4],发现一个人的情商越高,dlPFC板块的体积就越大。在整个大脑皮质的广大区域中,处于dlPFC标签之下的区域通常与自我调节情绪和抑制冲动行为的能力有关。此处所涉及的dlPFC的特定部分似乎表达了抑制嫉妒相关的烦躁情绪的能力,而这种重要的认知能力似乎受到这种特殊大脑结构的大小的影响。

那些性格嫉妒得分较低的人,可能会得到更好的情商得分,这一点不足为奇。这些情商较高的人似乎能够更好地发挥自我安慰的影响,以平息因接触到更成功的同龄人的信息而引发的嫉妒情绪。言下之意是,这种抑制嫉妒的影响的根源是一个发展得更好的dlP-FC。

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产生嫉妒的关键大脑区域和抑制嫉妒的其他区域,看到了嫉妒产生的环境,以及人们每天在受到它的破坏性影响时所付出的努力。有人猜测,玛丽·科尼耶对她儿时朋友的嫉妒所驱使的攻击涉及一个过度活跃的dACC、一个萎缩的抑制嫉妒的dlPFC板块和非常低的情商。但如果不扫描她的大脑,我们将永远无法确定。最大的问题是,考虑到嫉妒可能带来的麻烦,我们究竟为什么会进化出嫉妒的能力呢?

嫉妒的起源

正如我们在前面几章中所看到的,虽然幸福和悲伤等基本情绪往往会出现在出生后的第9个月,但社交情绪需要更长的时间,大约在36个月大时才会出现。这是因为嫉妒和内疚、尴尬以及羞耻一样,需要先塑造三个重要的神经系统,然后才有可能生成它们。

能够唤起嫉妒的一个先决条件是自我意识。有证据表明,自我意识通常出现在出生后第6个月左右。第二,小人们也需要发展能力去理解别人也有自我意识,然后完善自己独特的一套感情、优先事项、意图和欲望。我们在前一章中简要介绍了这一现象,这种现象被称为“心智理论”。第三,初出茅庐的人需要弄清楚相关的社会规范:他们的家庭、监护人和他们所生活的社会对他们期望的行为范围。确切地知道某个群体对我们的期望是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感到内疚、尴尬、羞愧或嫉妒的必要前提。第三个步骤可以根据我们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长大,或者实际上我们寻求哪个特定的群体的认可而变化很大;但前两个步骤是通用的。

社会情感的体验——内疚、尴尬、羞愧和嫉妒——有点令人痛苦,这是有充分理由的。如果它们是令人愉快的,那么它们在阻止不适当的社会行为方面就不会很有用。它们是一个晴雨表,通过它们我们可以衡量我们的反社会倾向。当我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没有达到别人的期望时,我们会感到羞愧和内疚:羞愧是对违反主流社会规则的一种情感惩罚;当我们超越道德界限时。我们会感到内疚。我们的进化会让我们感觉到像这样令人不快的自我意识情绪,因为它们会帮助我们维持我们出生的或试图讨好的任何一个群体的善意。它们有助于减少因我们的不当行为而招致社会惩罚的可能性。它们帮助我们从每一次社会失礼中吸取教训,阻止我们重复反社会的决定,并加强而不是削弱我们的内圈成员资格。另一方面,嫉妒则略有不同。

考虑到嫉妒本质上的比较性,它被称为“他人的财富”情感,当我们注意到他人和我们之间的差距使我们处于劣势时,我们会感到嫉妒。嫉妒所起的作用通常与控制我们自己的反社会行为无关,而是更多地关注他人的动态,特别是他们与我们相比的表现。它提醒我们,我们可能落后于同龄人——这种社会情感驱使人们努力“赶上邻居”。

嫉妒可以被看作一个情感灯塔,警告我们不平等会让我们变得更糟。这种不愉快的经历——一种由他人优越感引发的社会痛苦——对我们而言就像荆棘,为采取行动提供了动力。可以采取各种行动来纠正这种不平衡,但并不是所有的行动都具有破坏性。例如,嫉妒感可能会激励我们坚持平等分享的权利。只要我们大惊小怪,就足以确保我们在未来不会被别人占便宜;它的副作用是迫使我们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虽然大多数社会情绪主要帮助我们调整行为,避免失去内圈的喜爱,但嫉妒却是另一种方式,它有助于确保我们享受到与其他人相似的群体成员带来的好处。在所有这些情况下,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减少我们的痛苦,无论这意味着要改善我们的行为,或者如果我们受到不公平的对待时,让别人改善他们的行为。

他人的嫉妒情绪也可以帮助我们调节自己的行为。它可以帮助我们平衡自私、贪婪的本能,不断地最大化我们的利益,同时也需要避免让我们最亲密的盟友感到不快。我们可以尝试采取措施改变我们自己的行为,以避免引起别人的嫉妒。古希腊人在这方面有一些巧妙的伎俩(见第九章,此处)。因此,嫉妒的另一个功能是帮助我们找到自我利益和群体利益之间的平衡点,从而避免落入他人恶意的接收端。

这种平衡点的设定,可以根据每个给定的亚文化中普遍存在的社会规则,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地区到另一个地区发生变化。无论在什么地方建立平衡,他人的嫉妒都可以在显示感知到的失衡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在一些社会中,人们实际上陶醉于对他人的嫉妒,有时甚至采取措施强调所有有利于他们的不平等。而在其他文化中,人们会发现这种不平等是可耻的,因此立即采取措施来掩盖或纠正这种不平等。

嫉妒、内疚、羞愧和尴尬的感觉都是胡萝卜和大棒组成的狡猾神经系统的一部分,而众所周知的胡萝卜就是幸免于大棒的承诺。对这些自我意识情绪的体验促使我们避免重复任何引起不愉快心理状态的行为。而且,因为我们从个人经历中知道嫉妒是多么的让人不快,以及其他人可能因此准备去做的事情,所以这可能有助于控制我们自己的行为。所有自我意识的情绪,尤其是嫉妒,对我们规范人类集体行为的能力至关重要,将我们推向亲社会的目标:不是让我们陷入诱惑,而是将我们从邪恶中解救出来。这个系统总体上运行得很好,但它远不是完美无缺的。

不公

嫉妒通常以不公正感为核心。我们的大脑有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能力,几乎可以在瞬间判断价值。正如我们之前看到的(见第六章,此处),奖励途径的反应更强烈地受到价值高的商品的刺激,而不是价值较低的商品。同样的神经机制可以专注于他人的财产或生活环境,迅速确定他们与我们相比做得有多好。我们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我们的蛋糕与其他蛋糕的大小不同,从而在AI中触发响应,也许还会在dACC中触发响应。如果我们的蛋糕比其他人的更大——太好了!一种自鸣得意的暖意可能会在我们身上蔓延。如果蛋糕比其他人更小——嫉妒的齿轮可能会开始转动,导致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寻找一种方法来纠正这种不平衡[5]。

嫉妒是由任何感知到的差异引发的,这种差异让我们觉得自己的境况更糟。以食物嫉妒为例——这是我们都可以接触到的东西——它通常开始于看到一盘食物被放在别人面前,看起来和闻起来都比我们自己的更有食欲。我们不仅羡慕我们的用餐对手能够吃到更令人满意的一餐,而且羡慕他们卓越的决策能力。一旦嫉妒让我们注意到了这种感知到的不平等,我们可能会开始考虑如何中和它,也许是试图说服他们互换食物。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么我们就可以成为享受高级用餐体验的人。如果我们打交道的人是合作的、和蔼的,那么食物嫉妒带来的不适往往可以很快得到缓解。如果另一个人愿意分一半给你,这种嫉妒也会很快消失。一旦两个潜在的食物经验都变得相同,因不平等而生的嫉妒便奇迹般地消失了。这样,嫉妒就可以成为促进社会平等的力量。

婴儿并不总是做得对的。当他们感觉到另一个孩子得到了最好的玩具时,当他们得到的食物比其他人的都小时,或者如果其他兄弟姐妹似乎比他们得到的东西更多时,他们往往会迅速发怒。成年人也通过负面强化了解到,如果他们想要一点安宁和安静,他们需要避免(或至少掩饰)明目张胆地诱导嫉妒。当然,我的教女两岁半的弟弟已经掌握了这一点。在教女生日那天,我不能当着她弟弟的面给她礼物,否则随之而来的愤怒可能会让她家的屋顶倒塌。他刚刚萌芽的公平感对于他相对于他的姐姐所得到的东西是如此的敏锐,以至于他由嫉妒引发的愤怒似乎永远一触即发。他有自我意识,对别人的观点也有初步的认识,但在他还不到3岁的时候,他对什么是“公平”的感觉很大程度上是一项正在进行的工作。在此之前,他们家里的礼物赠送必须是隐蔽的,以防幼儿世界的末日接踵而至。

从本质上讲,兄弟姐妹间的竞争通常可以归结为嫉妒。尽管所有这些眼泪都是会让人神经疲惫,但这也是可以适应的。年幼的弟弟妹妹比年长的哥哥姐姐更不能够控制他们的幼稚情绪,他们会倾向于需要更多的关注,你可能会认为他们实际上需要这些关注。除了让年幼的弟弟妹妹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之外,它还让年长的哥哥姐姐习惯于接受生活中一些不可避免的不平等。兄弟姐妹间的竞争,尤其是嫉妒所感知到的兄弟姐妹的优势,通常在成年后变得成熟。在某些情况下,它们可能会持续下去,偶尔还会被完全夸大。

2002年2月的一天晚上,一名来自多塞特巴特科姆教堂农场的英国男子乔纳森·格里芬穿着黑色衣服,脸上涂上迷彩颜料,抓起一副夜视镜,让一个朋友把他送到了他兄弟所在的五头圣金廷村的农场附近。他偷偷穿过田野,闯入农舍,开始砍轮胎、砸散热器、割断了几辆拖拉机的油管、砸碎了挤奶厅的所有设备,造成价值7 000英镑的损失。这只是一场为期六年的破坏行动的开始,之后还包括各种各样的破坏行为,从砍开一袋袋青贮饲料和化肥到上胶挂锁、破坏金属门和破坏机械挖掘机。是什么激发了这场浩劫?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但他被从他父亲的遗嘱中除名很可能是其中一个因素。乔纳森的父亲弗兰克在1994年去世,比第一次事件发生早了8年。父亲最后的遗嘱和遗书上说,他的斯金纳农场——位于多塞特郡布兰德福德附近斯托克威克的农场——由他的遗孀弗洛伦斯和乔纳森的哥哥大卫平分。乔纳森本人什么也得不到,尽管他在那里工作了六年。2008年,乔纳森被判犯两项单独的刑事毁坏罪,但始终坚称自己无罪:

在我父亲去世之前,我结婚了,搬到了另一个农场,我让大卫经营斯金纳农场,就像他一直在做的那样。我对遗嘱没有任何意见,那完全是转移注意力的话。大卫会打电话给我妈妈,告诉她我一直在做一些事情,并让她劝告我不要再做了。我和同事讨论过这件事,后来我说的那些事情变成了“招供”。他们说我有夜视镜,但我从来没有拥有过。警察拿走了我所有的工具,搜查了我家,没有发现任何与犯罪有关的东西,但是我却洗不脱嫌疑了。我并没有真的和我哥哥闹翻,他只是故意这么说。在法庭上,我试图指出所有的谎言,但它只是让我看起来有些强迫症。我想我只能接受惩罚了。

为了便于讨论,尽管乔纳森·格里芬声称自己无罪,但让我们假设法庭有足够的证据让乔纳森·格里芬因损坏拖拉机而被判处12个月的刑期,并为其他各种刑事毁坏行为额外判处3个月。他很可能确实犯下了这些罪行。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多年来,去做这么多努力,晚上偷偷摸摸采购(而且似乎是小心地隐藏)伪装装备和夜视镜,只是为了给他们的兄弟的生活带来麻烦?

遗产纠纷因其可能导致家庭破裂的潜在危害而臭名昭著。表面上看,争吵都是为了钱。实际上,在内心深处,这一切都可以归结为嫉妒。它含有所有的必要成分。与一个特定的人进行比较,这会让一方处于明显的劣势吗?是的。与个人生活直接相关的情况?是的。竞争对手有相似的社会经济地位吗?是的。被认为难以实现的优势是不公平和不应得的?是的。是的。是的。

钱只是计分的一种方式。更重要的衡量标准是那些真正深入人心的,但几乎不可能客观量化的指标,是爱和认可的社会货币。当父母的遗嘱将金钱或财产留给一位亲属而不是另一位亲属时,令人嫉妒的潜台词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他们对一个人的爱和认可多于对另一个人的喜爱和认可。由于这些暗示,家庭成员之间因有争议的遗嘱而引发的嫉妒引发的恶毒行为非常常见,并可能导致绝对毁灭性的后果。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据报道,一名年轻男子在发现已故父亲——伦敦著名的24小时小吃店贝格尔烤砖巷的创始人之一——将他排除在遗嘱之外后不久,他就将母亲和妹妹捅死了。几年前,在梅菲尔伯克利广场的安娜贝尔夜总会的所有者去世后,他留给了两岁的孙子1.03亿英镑,而他的儿子只得到了100万英镑。儿子立即提起诉讼挑战遗嘱。这类故事层出不穷……

遗产纠纷很容易对家庭成员中造成痛苦,以至于许多知名人士从一开始就选择完全清楚地表明,他们死后,子女将一无所有。美体小铺的创始人安妮塔·罗迪克把她所有的钱都捐给了慈善机构,这是出了名的。摇滚明星斯汀已经公开表示,他的三个女儿和三个儿子将不会从他估计的1.8亿英镑财富中得到一分钱。比尔·盖茨和梅林达·盖茨将只给他们的孩子每人留下1 000万美元;鉴于他们在银行里有数十亿美元,他们其实只留下了极少部分财产。鉴于恶意嫉妒的力量可以激发各种行为,从仅仅令人火大到彻头彻尾的杀戮,采取措施减轻嫉妒似乎是完全合情合理的。然而,它激发恶意行为的能力只是嫉妒的阴暗面,它也有较好的一面……

善意嫉妒

嫉妒可能感觉不好,但它所激发的行为并不总是以眼泪告终。缩小你和一个比你有优势的同龄人之间的差距总是可以通过以下两种方式之一来实现:提升你自己,或者把他们拉下来。

亚里士多德,一如既往,是最早描述嫉妒是一种美德形式的人之一。在注意到他人的优点后,一个人可能会受到激励去研究这些优点,并试图效仿他们。这种形式的嫉妒可能会迫使我们模仿那些我们认为更优秀的同龄人身上的令人钦佩的品质。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有几项研究已经证明这种现象在工作场所的实际应用。人们发现嫉妒的情绪会增加工作动机,提高工作绩效,并导致对嫉妒目标的钦佩和学习欲望。这是善意的嫉妒。它可以激励我们采取行动,将我们的努力集中在我们的技能不足的领域,并激励我们通过艰苦的工作来提升自己。只要它最终迫使我们加倍努力,达到与我们与自己相比较的人的相同水平,嫉妒就可以成为一种美德。

但即使是善意的嫉妒,如果过分的话也会产生负面影响。在一些极度好胜的人中,它通常激发一定程度的动力,最终发展成工作狂。对于那些把工作放在首位而不考虑生活其他方面的人来说,总体结果并不理想。也就是说,对于那些认为努力工作的前景绝对令人反感的人而言(见第五章,此处),善意的嫉妒可能被证明是非常有用的。它实际上可能提供了他们需要的动力去工作,去认真工作。如果懒惰者对嫉妒的反应是额外的动力,那么它可以被当作鞭子来挥舞,被用来敲打贝尔菲戈的脑袋,阻止懒惰的诱惑。由于这些复杂性,嫉妒是所有恶行中最令人困惑的一种。

幸运的是,当我们注意到自己和他人之间的差异时,它并不是每次都起作用。这也是因为马克斯·厄尔曼(Max Ehrmann)在他的诗《生命所渴求》中指出的那样:“永远都会有比你更伟大和更渺小的人”(你可以在附录中找到这首诗)。总是嫉妒几乎每个人绝对是令人筋疲力尽的,而且很可能是灾难性的。现代媒体的强大影响力非常清楚这一点,并尽其所能从这种高度激励人性的嫉妒的力量中获利。

广告、吹牛和消费者支出

嫉妒每天都被用来推动全世界的利润。广告业已经做了几个世纪了。它们用明目张胆的手段刺激大众的贪婪,包括用极其美丽的模特、说不出的酷炫电影和音乐明星展示他们的商品,以及在电影和流行电视连续剧上小心翼翼地植入产品广告。让我们最喜欢的名人代言某些产品会鼓励我们更积极地看待有问题的商品。它充分利用了善意嫉妒的激励力量。在大预算的广告活动中隐含的信息是,通过购买名人碰巧使用的任何令人满意的商品,我们可以缩小他们和我们之间的差距。虽然在财富和地位差距较小时,嫉妒通常会更强烈地产生,但当我们与来自相似背景的人进行比较时,利用名人的优势在于,我们对他们的一些感情可以被转移到手表、服装系列或奢侈品上。

名人代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自17世纪60年代Wedgwood首次获得王室认可以来,英国王室就一直在帮助它兜售陶器。快进两个半世纪,我们发现好莱坞演员乔治·克鲁尼(所有男人都想成为他,所有女人都想和他在一起)与Nespresso签署了一份价值4 000万美元的协议,成为他们的品牌大使。男人们暗地里羡慕他的魅力、老练和外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买一台咖啡机来缩小他和我们之间的差距。即使这不奏效,至少我们实现了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或办公室里拥有咖啡师质量的咖啡的梦想。女人们渴望他的样貌和魅力,所以无论哪种方式,他与品牌的联系有助于她们将该品牌与其他品牌区分开来。在20世纪末,名人代言的世界由音乐、体育和舞台明星主导,但最近这一趋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如今最受欢迎的“影响者”是社交媒体的明星。但在我们研究这一现象之前,我们首先需要探索社交媒体本身激发嫉妒的能力。

虽然广告似乎在其能力范围内尽其所能来点燃嫉妒之火,但在社交媒体中,它更多的是一种设计上的意外。就像其他任何社交活动一样,人们有一种自然的倾向,会把自己呈现在有利的环境中。如果我们要去参加派对,那么我们会倾向于穿上最好的衣服,而不是像周日早上那样穿着我们的家居服在家里闲逛。人们倾向于想要给人留下积极的印象,这意味着在使用社交媒体渠道与朋友和同龄人联系时,自然会有夸张的倾向——Facebook就是最明显的例子。这些固有的偏见有效地使人们的社交媒体反馈得更多的是“生活亮点秀”,而不是他们生活中真实发生的事情的忠实表现。这可能会给人们留下一个错误的印象,以为其他人都享受着比他们实际生活质量好得多的生活。当有好消息可分享、有有趣的观察或某种值得夸耀的成功时,他们会急切地发帖。当所有的新闻都枯燥乏味,观察到的结果平淡无奇,或者他们发现自己被失败所困扰时,他们就会安静下来。更糟糕的是,当他们发帖时,他们会将令人兴奋的外出夜晚、美味的饭菜、假日住宿和活动的照片框起来,让一切看起来都比实际上好得多,所有不好的部分都被小心地省略了。随着社交媒体以这种方式过滤现实生活,筛选出不好的东西,放大好的东西,它最终会给人们留下一个明显的但却是错误的印象,即每个人的生活都比自己的生活优越得多。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嫉妒最有力的刺激是通过一个小差距向上比较。在这方面,把我们与朋友和家人联系起来的社交媒体,比如Facebook,应该比那些与我们社交圈以外的人联系起来的社交媒体服务(比如Twitter)更能激发人们的嫉妒。社交网络通过戏剧性地扭曲现实,让自己看起来比实际更成功、更受欢迎、更快乐,很难再想出一种更适合煽动嫉妒的工具。但这种怀疑是否真的得到了一些确凿数据的支持?

有些人花了很多时间在Facebook上,从而过度暴露在别人的生活亮点展示中,他们更容易感到沮丧。但这并不发生在每个人身上,这似乎取决于人们实际如何使用它。对于那些以互动方式使用Facebook的人来说,为了与朋友和家人保持更经常的联系,对他们甚至可能会产生广泛的、积极的心理影响。如果它真的让他们感觉到更多的社会联系,它甚至可以提高自尊。对于那些以旁观者的身份在Facebook上花费时间的人来说,情况并非如此。他们在没有实际参与的情况下查看别人的Facebook更新,这些是潜伏者、跟踪者和偷窥狂。当他们经常使用Facebook引发嫉妒时,他们最终会感到沮丧。对于那些在性格嫉妒量表上得分高的人来说,尤其成问题,不管他们在使用社交媒体时是如何与他人互动的。

Facebook上的嫉妒与潜伏者中的抑郁之间的正相关是否意味着与社交网络的密集接触实际上会导致抑郁症状的增加,这一点还有待观察。有可能两者是由完全不同的东西引起的。这是一个目前正在研究和激烈争论的话题,但它肯定不会超出可能的范围。在我们等待纵向研究的确凿证据来证明因果关系的同时,我们真正需要做的就是讨论一下相关的轶事证据。

几年前,我的几个好朋友删除了他们的Facebook账号(因为他们经常与其他人进行比较),这使他们的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对于那些已经达到每小时强制查看社交媒体动态几次而没有任何特殊原因的人,最好的建议是他们可能需要尝试减少参与度。如果你对自己的生活感觉不是很开心,那么从理论上讲,任何减少每天社会比较事件数量的努力,都应该有助于减少嫉妒,从而减少总体上经历的社会痛苦。试试突然戒掉网瘾,看看会发生什么。

2017年1月,《营销周刊》(Marketing Week)发布了2016年最受欢迎的20大影响力人物榜单。就我个人而言,我只认出了前十名中的一位,那是因为她就是自拍女王肯达尔·詹娜[6]。让我们看看你们的表现:1. 海莉·鲍德温;2. 《时尚》杂志的威廉姆斯;3. 肯达尔·詹娜;4. 艾瑞斯·阿普费尔;5. 卡莉·克劳斯;6. 吉吉·哈迪德;7. 贝拉·哈迪德;8. 斯蒂芬·库里;9. 艾米丽·拉塔科夫斯基;10. 阿什利·格雷厄姆。那么,以上名字你能认出多少呢?电影明星在哪里?没有一个流行歌星,怎么会呢?现在的结果都是出于社交媒体的力量。如果你在Twitter和Facebook上有几十万粉丝,那么就该是你的了。模特海莉·鲍德温是鲍德温演员世家的一员,她在Twitter上有100多万粉丝,在Facebook上有30多万粉丝,2016年还出现在Guess、汤米·希尔费格、H&M和Ugg的广告宣传活动中。沃格·威廉姆斯是一名爱尔兰模特,她通过在《与星共舞》和《熊格里尔:任务生存》等真人秀节目中亮相,在社交媒体上一举成名。

社交媒体上的明星,特别是模特已经开始在影响力方面取代传统名人的原因值得商榷。多年来一直是影响消费者的首选的体育偶像,被社交媒体潜伏者推下了排名。英国游泳明星丽贝卡·阿德灵顿排在第11位,足球运动员克里斯蒂安·罗纳尔多排在第17位,篮球运动员斯蒂芬·库里和沙奎尔·奥尼尔分别排在第8和19位。这不仅仅取决于追随者的数量,还更多的与明星们如何有效地通过不断更新他们的日常活动来唤起与追随者之间亲密的错觉有关。如果他们能有效地减少我们和他们之间差距的感知,那就实现了三件事。我们对他们感觉更熟悉,更喜欢他们,嫉妒的力量增强,一切都一触即发。隐含的承诺一如既往:通过拥有他们所有的任何东西,我们可以缩小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差距。不同的是,社交媒体的有效使用使得明星和消费者之间的差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小,这意味着嫉妒的感觉更加强烈,所以他们的任何持有、穿着或使用的东西都被人们在网上争相购买。

史诗级的失败

“史诗级的失败”是社交媒体界一种流行的娱乐形式,它描述了每天人们试图在社交媒体上以积极的眼光展现自己,但总是一脑茫然。打闹喜剧已经流行了几个世纪。在中世纪,当小丑假装伤害自己时,那些聚集在皇宫里的人会哈哈大笑,同情地体验了一些傻瓜的痛苦,然后如释重负地说,不是他们像傻子一样跳来跳去遭受羞辱。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马克思兄弟和查理·卓别林的电影就是利用了我们从目睹他人的不幸中获得快乐。在电影摄影机发明之前,我们在剧院里生活了几个世纪。从20世纪40年代末开始,即使是普通公众也可以成为喜剧明星。通过精心设置和隐藏的摄像机,电视连续剧《偷拍》捕捉到了日常生活中人们的耻辱时刻,让在客厅里观看的家家户户感到高兴。20世纪末,家庭摄像机无处不在,这意味着家里的人们也可以开始参与到这项活动中来,把他们的家庭灾难的录像发送给类似《你被陷害了》之类的电视节目。现在,每个人都在不断地用智能手机拍摄所有的东西,并将这些视频发布到网上,像Rudetube这样的电视节目现在播放的是Youtube上收视率最高的视频,这些视频往往都是人们在无意中对自己造成了某种伤害。我们对此类视频乐此不疲。

这让我们回到了教皇格里高利关于嫉妒的罪恶清单,其中包括“邻居的不幸带来的快乐”。在这个时代,它似乎已经成为我们最喜爱的娱乐形式之一,而不是人们为了拯救自己的灵魂而警惕地尽力去避免的事情。目睹别人的不幸所带来的快乐被称为“schadenfreude”(幸灾乐祸),从德语到英语的直译是:“harm-joy”。当我们为竞争对手的成功而感到嫉妒时,我们会感到不快,幸灾乐祸则反映出对他们的失败感到喜悦。

亚瑟·叔本华的观点是,“感到嫉妒的是人类,品尝幸灾乐祸的是恶魔”,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认为。虽然我们乐于嘲笑任何遭受了很容易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小事故的人,但当我们羡慕的人——那些凭借自己的优势给我们带来社会痛苦的人——经历了一次不幸的打击时,我们会特别满足。就我个人而言,听到切尔西俱乐部输掉了一场比赛,我感到很兴奋,尽管我支持的球队经常在联赛中失利,甚至无法参与那个比赛。这可能是因为,不管我们高呼多少类似“我们是目前为止最伟大的球队,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球队”的话,事实却是切尔西球队要好得多。因此,当我听说我们的本地竞争对手遭遇了尴尬的失败时,幸灾乐祸让我笑了起来。这一例子是十分典型的。全球各地热情的体育迷听到对手队遭受损失、尴尬和不幸的消息都会感到高兴,特别是当他们自己支持的队处于劣势的情况时。同样,对于任何在银行业以外工作且收入不高的人来说,听到不诚实的金融从业者因不诚实的工作行为而受到惩罚,可能会感到非常满意。安然公司[7]倒闭后,数百万北美人对其董事会成员被判处长期监禁的消息感到欣喜,原因是他们伪造了账簿以掩盖巨额亏损,并制造了公司在创造巨额利润这一假象。我们喜欢看到那些身处高位的人跌倒。

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从地位较高的人的不幸中获得快乐是有道理的。在人类历史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当我们生活在一个规模更易于管理的群体中时,生活的定义是获取有限的稀缺的资源,并且存在着持续不断的生存之战。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群体中占主导地位的成员来说,他们得到更多意味着你得到更少。如果地位更高的人遭遇了不幸,这对你和你的家人来说可能是个好消息。进化心理学就是这样解释这种恶魔般的快乐是如何产生的。

嫉妒和幸灾乐祸之间的一个主要区别是,虽然嫉妒倾向于跨越等级划分中较小的差距,但幸灾乐祸却有可能跨越更大的财富差距。这可能就是小报如何将我们对他人不幸的贪婪胃口变成大生意的原因。详细描述运动员、音乐家和其他普通大众认为比其他人富裕得多且不公平的人的堕落情况,可能会带来很多的乐趣,肯定会引起读者的好感。然而,嫉妒和幸灾乐祸仍然有着紧密的联系。

研究幸灾乐祸的神经科学研究表明,当我们得知竞争对手的命运变糟时,腹侧纹状体活动就会增加,这通常被解释为人们在得知他人不幸时感到满意的根源。在腹侧纹状体变得更活跃的同时,也观察到了AI活动的减少。到目前为止,我们主要考虑AI对厌恶性刺激的反应。但是,许多fMRI研究涉及大脑中与产生共情能力有关的区域,这些研究也一直将AI能激活与感受他人情绪状态的能力联系在一起。因此,为了体验幸灾乐祸带来的伤害和快乐,AI可能首先需要被抑制,以降低我们与他人共情的能力,然后才能在他人的不幸中体验到快乐。

我们之前考虑过的嫉妒研究也调查了同样100名志愿者在得知竞争对手的不幸时的幸灾乐祸程度。研究得出的结论是,一个人在听到对手优势的描述时所经历的嫉妒程度越强,听到他们倒台时幸灾乐祸引发的腹侧纹状体活动的强度就越大。

从对手的偶然不幸中获得快乐是一回事,但采取积极的行动导致对手的垮台则是另一回事。我们将以一个悲惨的现实故事结束这一章,该故事讲述了嫉妒性格是如何激发邪恶的暴力行为的。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美国遭遇了一系列模仿犯罪的大规模谋杀案。这些独自作案者的特点通常是,精神失常地用几件武器武装自己,带着明确的意图去杀害大量无辜的人,或多或少不加区别。2014年,艾略特·罗杰杀死了他的三个室友,然后开车在镇上转悠,在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校园内和附近平静地向年轻人开枪。根据他发给朋友、家人和心理医生的一份10万字的“宣言”,他声称自己是被压倒性的嫉妒情绪驱使去做这种可怕的暴力行为的。恶意的嫉妒显然是最具破坏性的力量之一,它会把人们分裂开,而不是把他们团结在一起。

无论是他们的优越外表(如白雪公主和她邪恶的继母),他们的权威地位(如奥赛罗和旗手伊阿古),还是他们的财富(如格里芬农夫兄弟),当对手的优势被认为是不公平时,恶意的嫉妒可能会冒出丑陋的头。有时候,当嫉妒已经酝酿和发酵了许多年后,精心设计的幻想可能会开始出现,比如用什么恶毒方法导致竞争对手的垮台来使竞争环境变得公平。想要感受幸灾乐祸带来的满足感的欲望甚至可能激发可怕的暴力行为,比如美国的艾略特·罗杰和英国的玛丽·科尼耶。

玛丽·科尼耶对娜奥米·奥尼的嫉妒情绪持续多年,最终成为首席检察官在审判中所说的“着魔”。但引发她可悲暴力行为的最后一根稻草,似乎是源于一种深深伤害玛丽·科尼耶自尊的侮辱。法庭上出示的一份证据有助于让陪审团相信,这起罪行值得判处12年监禁。事实证明,就在她向朋友脸上泼了硫酸后不久,玛丽·科尼耶在Whatsapp账户上传了一张弗雷迪·克鲁格[8]的照片,并附上了这样一句话:“现在谁看起来像拥有《错误转身》角色的脸了?”《错误转身》是一部恐怖电影,它以恐怖的毁容角色为特色。据说,在早些时候的一次辩论中,娜奥米·奥尼把玛丽·科尼耶的外表比作这些人物。这些把她的阴谋背后的动机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使我们看到了最后一个恶习,也可以说是最具破坏性的致命之罪:暴怒。

[1]他们想确保他们的发现不仅与美国人有关,这是一个很好的改变。

[2]我个人可以证明这一点。在我唯一的表演经历中,我曾和罗里·金尼尔(Rory Kinnear)同台演出了一部学校话剧。当他在最近的詹姆斯·邦德电影中作为主角的得力助手出现在大银幕上时,我为他激动不已。我认为他很聪明,他的成功是完全应得的。如果我是一个演员,我可能会有不同的感觉!

[3]“绿眼怪兽”一词出自莎士比亚之手:《威尼斯商人》中提到“绿眼嫉妒”一词,而“绿眼怪兽”一词最初出自伊阿古之口,当时他试图阻止奥赛罗因嫉妒表现出的愤怒。

[4]EQ通常被认为是IQ(智商)的对应物。“情商”一词被创造出来是为了捕捉智商无法捕捉到的智力的其他方面。智商测试包括晶体智力和流体智力的测试,即一个人的知识的广度和深度,以及他们找到问题解决方案的能力,且这类问题以前从未遇到过。另一方面,情商衡量一个人识别和调节自己情绪和冲动的能力,解读他人的情绪状态,并利用所有这些情绪信息做出正确的决定,与他人进行积极的社交互动。

[5]假设双方在优先顺序上占据相似的地位。

[6]我之所以认出她的名字是因为我为《傲慢》一章所做的研究!

[7]一家价值数十亿美元的美国能源公司,在2001年因重大会计欺诈事件曝光而倒闭。

[8]弗雷迪·克鲁格是恐怖电影《猛鬼街》中一个伤痕累累、面目全非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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