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刚入下旬,谢航晚上在家正收拾行装,裴庆华在微信上邀请她语音连线。谢航接起来问:“老裴,有何指示?”
“哪儿的话,现在还有谁听我指示?”裴庆华显然心绪不佳,“你明天在公司吧?我去找你聊聊。”
“哟,真不巧,明天我就要飞了。”
“去哪儿?哪天回来?”
谢航暗想现而今天底下也只有裴庆华会如此毫不客气地问她,连父母打听她行程时都赔着小心,便笑道:“报告首长,去佛罗里达,过了圣诞过元旦,三个星期后回来。”
裴庆华急了:“这么久?不行不行,必须在你走之前聊一次,不然我会憋死。”
谢航忙问:“出什么大事了?”
裴庆华不睬,反问:“你明天航班几点?”
“航班倒是下午的,不过我还有点其他事要处理。”
“时间地点我都无所谓,反正你得给我留出一个小时,我明天不干别的,就等你见我。”
谢航见状只得说:“那我安排一下,待会儿给你微信。”
第二天中午裴庆华走进位于将台路上的诺金酒店,请服务员领他到名叫缘亭的茶室。谢航刚到不久,正在点武夷山大红袍。
裴庆华把羽绒服递给服务员,坐下对谢航说:“我怎么感觉这地方我来过?”
谢航问:“这间茶室?”
“不是,是这个地方。”裴庆华边说边用手指点向脚下。
“这家酒店?诺金新开没两年,你要是来过怎么会不记得?”谢航取笑道,“您的记性已经衰退到如此地步啦?”
裴庆华皱着眉摇头:“不是这个酒店,是以前那个。对面就是你最早上班的地方,我那回也是来见你,喝的不是茶是咖啡。”
谢航一下子想起来:“我知道了,你指的是原先的燕翔饭店,诺金就是在燕翔原址上新建的。行啊老裴,方位记忆挺强嘛,二十多年还没忘。”
裴庆华在膝盖上一拍:“没错,我记得当时四元桥还没通车,出租司机拉着我绕半天,结果迟到了。”他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眼谢航,“那回我是专门来向你道歉的,因为华研微机开打价格战的事。”
“四元桥……”谢航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的庭园,喃喃道,“六元桥都已经通车快十年了。IEM、微机,真是太久远的从前,不止是上个世纪,简直像上辈子。”她忽然语气一转,“你今天不会又是来向我道歉的吧?”
“当然不是,我昨天才从上海回来,在乌镇开了三天互联网大会。”
谢航问:“会上有人惹到你了?昨天电话里你好像就挺不痛快。”
“谈不上有谁惹到我,但确实不太痛快。”裴庆华无意识地端详桌上的紫砂壶,“前天晚上参加了一场饭局,呕了一肚子气;昨天到家想对秦奕丹吐吐苦水,结果她也根本不理解我。唉,心里堵得慌……”
谢航会心地一笑:“传说中的乌镇饭局?黄歆也在场?”
“对,你怎么知道?”
“看他微博上发了张照片。”谢航鄙夷道,“一群男人的饭局。”
裴庆华一愣:“还真是,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全是男的。”
“你们当然不会注意,由男人主宰互联网世界多么天经地义、多么自然而然。”
“你批判得对,不过那个饭局你去了也不会开心,没去最好。”
“我当然不会去凑那种热闹。”谢航莞尔一笑,“不过我倒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裴庆华叹口气:“本来我对那个饭局还是很期待的,互联网圈子的大佬们基本都在,差不多把主要领域覆盖全了。大家可以关起门边吃边聊,互联网这样搞有没有问题?投资和营商环境能不能变得更好?在座的都为解决就业、创造GDP和财税增收做了不少贡献,能不能在经济转型、社会治理等方面多发挥点作用、多点话语权?携起手来发声会不会更有人听?当然,有些话可能比较敏感,但即便过于务实的不好谈,务虚地聊一聊家国、谈一谈政史总可以吧,起码证明我们这帮人还有点情怀。结果呢,一上来谈养猪、品评他这个猪的肉多么与众不同;接着就聊支付牌照,分别花多少钱收的、什么时候收的,谁收贵了谁收晚了;后来聊手机,几位堂堂的领军人物大谈特谈自家手机如何如何,搞得我都恍惚了,还以为是穿越到海龙大厦手机卖场了呢……”
谢航忍不住笑:“看来你真够搓火的,这么刻薄的话都出来了。哎,那顿饭你没怎么吃吧?估计你是生生被气饱的。”
“差不多,我就喝了两小碗黄酒。他们聊的话题我插不上嘴,我提的话题没人响应,感觉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另类。昨天我跟奕丹讲今后再也不参与这种无聊的场合,她反而说我是情商太低,这么大岁数还不懂圆融,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纯属自讨没趣。”
谢航一脸惊讶:“奕丹真是这么说的?”
“哦,倒不全是她的原话,但她中心意思就是如此。”
谢航笑道:“难怪,是你自己发挥的。我刚想说如果奕丹真敢当面对你讲出这番话,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大大的赞!”
裴庆华气鼓鼓地问:“你也认为是我的问题?我庸人自扰,与世界格格不入?”
谢航忙劝慰:“谈不上什么问题,不必看得过重。你没错,他们也没错,错就错在你们不该坐在一起。庆华你想想,饭局上那些人谁的微博没有几百万上千万粉丝?如果有谁把某人讲的某句话在微博上一发,会造成什么影响?对发言的、对在场的、对业界和公众恐怕都不是件小事,所以你感兴趣的那些话题未必适于饭局这种场合。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根本没什么场合适于你的话题,或者即使有适当场合仍然没什么人愿意和你一起聊,而无论哪种情况你都无可奈何。”
裴庆华忽然感到有点冷,忙喝口热茶,但身体从内到外仍然透着一股寒意。他觉得自己就像英雄迟暮,落寞四望,伴随他的只有深深的孤独感和无力感。
谢航帮裴庆华把茶倒满,说:“老裴,你就是太有责任感,很多事都不是你该担当的,你也担不起,到了天命之年要学着顺势而为。”
裴庆华瞥一眼谢航:“就是随波逐流、混吃等死呗,难为你说得这么体面。”
谢航笑道:“放心,你离另一种极端还远着呢。这辈子你混过一天、等过一天么?就连等我休假回来再聊你都等不及。”
裴庆华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便问:“你三个星期都在佛罗里达呆着?不去其他地方转转?”
“懒得动。哎对了,有件事特好玩,我在Palm Beach(棕榈滩)买的Timeshare(分时度假屋)南边有处特别气派的豪宅,你知道主人是谁吗?特朗普!哈哈,没想到这位大嘴巴邻居居然能当选美国总统,他今年如果在那儿过圣诞没准儿能被我碰到呢。”
裴庆华貌似不太关心地球另一边的事情,陪笑一下就问:“你怎么看区块链?”
谢航显然对裴庆华切换话题这么突兀颇不适应,愣怔一下才回答:“说来话长,虽然我本人有些看不明白,但赢富基金肯定要参与。”
“看不明白还参与?”
“怎么说呢,区块链是个非常重要的新兴领域,也是近几年的明星赛道,赢富基金绝不会因为我个人的一些顾虑就袖手旁观。像我们体量大到这种程度,投资中的过错已经不是首要风险,最怕的是错过。投错了无非损失些钱,而一旦完美错过整条赛道就会在圈子里传为笑谈,不仅无法向投资人交代,声誉受损更会对后续募集产生直接冲击。”
“有家叫链速通的公司,也是做区块链的,你们参与了吗?”
谢航想了想:“对这家公司有印象,但我们没有投。”
裴庆华忙问:“因为什么?不看好?”
“具体的记不清了,但好像有个原因是华研投资在里面,谭媛不是喜欢领投嘛,我又不愿意让赢富跟在她后面。”裴庆华还想再问,谢航看眼手机说,“不能再聊,我得走了,万一机场高速堵车呢。”
裴庆华立刻表示:“我送你吧。”
“不用,我让助理一直在外面等我呢。”
“那你赶紧去吧,我买单。”
谢航笑着说:“哟,真是进步了,当年你跑来向我道歉那次,你喝的咖啡都是我请的。”弄得裴庆华不由得汗颜。走出两步谢航又转过身冲裴庆华挥手说:“老裴,明年见!”
2017年元旦后的第一个周六,涂总邀请萧闯到位于孙河的一处会所吃晚饭。这里原属于一家高尔夫俱乐部,俱乐部爆出违规占地被勒令关闭后只剩这家餐厅勉强维持。萧闯见到涂总后先问:“怎么挑这么个地方?又远又没人气。”
涂总笑说:“没人才好呢,咱们可以包场。”
萧闯发现来的几个人都是沃平投资的,半开玩笑地问:“你们内部开年会叫我来干嘛?”
涂总亲热地搂着萧闯的肩膀说:“沃平和小创本来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嘛。”
正聊着迟晓阳手挽女友也到了,萧闯说:“哟,你们小两口也来了。”话一出口他猛然反应过来,“哈,我都忘了,年底期限已过,咱们之间的赌局该揭晓了。”
将近十个人在包房里坐定,涂总自然占据主位,右手是萧闯,左手是迟晓阳。沃平的人正张罗倒酒和上菜,迟晓阳已经急不可耐地掏出两份报表分别摊在涂总和萧闯面前,说:“先向两位老总汇报一下,菲图在2016年十二月成功实现销售收入470万元人民币,达到了不得低于400万元的业绩指标,这是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正式报表,请您二位过目。”
涂总立刻叫好:“好啊晓阳,真给你做到了,干得漂亮!”
萧闯看着报表的数据问:“收入主要来自广告客户还是个人用户付费?”
“大体一半一半吧。我们为客户搞的几个主题营销效果都很好;上个月开始向会员开放付费VIP服务,支付月费后可以拥有浏览其他会员信息以及站内交友的权限,截至去年底已经有近三十万付费用户。”
“这么说菲图的商业模式已经走通,事实证明无论企业还是个人都愿意为菲图的服务掏钱。”涂总的话引来沃平的人一致赞同。
迟晓阳又拿来一式两份报告说:“这是菲图过往三个月内周活用户数的统计结果,十二月份连续四周的周活用户数都保持在650万以上。我们的用户粘度非常好,次日留存率长时间不低于50%。这里的三份表格分别来自菲图自己的数据和艾瑞、易观两家第三方机构做的调查测算,都证明我做到了周活五百万的指标。”
萧闯认真地审视报告中的表格,问道:“安卓系统的留存率明显高于苹果iOS,你觉得有什么内在原因?”
“这和我们的判断一致,使用iPhone手机的用户群相比安卓的年龄大一些,多集中于北上广深,商业背景更浓;而使用安卓平台的荣耀、小米、OPPO、vivo、酷派还有魅族这些手机的人与菲图的用户特征更吻合,偏重娱乐性。”
涂总拍下巴掌:“来,咱们为晓阳和菲图团队鼓鼓掌!为他们的执行力喝彩!”
在一片掌声中迟晓阳又拿出两份图表,神情庄重地说:“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数据,不仅关系到菲图团队与你们两家投资人之间的业绩对赌,还关系到两位老总之间的对赌,因此我不打算像刚才两个数据那样直接宣布,而是留一个最后的机会供你们猜。”
萧闯反应最快:“既然我和涂总的对赌成立,就说明你超过了一亿用户数门槛,跟我们的对赌你已经赢了?”
迟晓阳喜不自胜地点头。
萧闯笑着一指迟晓阳的女友:“哈哈,你男朋友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亿万富翁了,还不赶紧向他表示祝贺?亲一个不过分吧?”女友羞得满脸通红,萧闯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哟,这时候可不能忸忸怩怩,小心他从你手里跑掉,如今他可是钻石王老五喽。”萧闯随即起身举杯向众人说:“虽然输了与晓阳团队的业绩对赌,但我比赢了还高兴,说明我和涂总没看错人,说明我们的决策是正确的。来,让咱们一起向晓阳和菲图表示祝贺!”
涂总和萧闯先后与迟晓阳碰杯,沃平的几个人也都走过来轮番敬酒。迟晓阳连着喝完两杯红酒才过关,他指了指扣在桌上的图表:“两位老总,此时此刻再根据你们的直觉猜猜看,究竟谁赢了一千万赌局?”
涂总笑道:“准确地说,是谁输了两千万赌局。”
“对对,还有我的一千万呢。”迟晓阳忙连声附和。
萧闯瞟一眼涂总又盯着迟晓阳揣摩一阵,问:“莫非你真的创造了奇迹?”
迟晓阳笃定地点头:“今天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涂总哈哈一笑:“萧总,我从来都相信晓阳他们是能够创造奇迹的。”
萧闯将信将疑:“晓阳,你真的超过了1.4亿?超多少?”
迟晓阳面带微笑竖起右手的食指晃了晃。
萧闯惊呼:“1.4亿加1?!只超出一个人?”
“哪会这么巧。”迟晓阳笑道,“是一百万,截至2016年12月31日晚间11点59分59秒,菲图APP注册用户数达到了一亿四千一百万人。具体到个位的数字我就不念了,请两位老总亲眼看看菲图当时的会员数据库日志截屏。”
萧闯接过迟晓阳递上的图表,仍然难以置信:“你确定是实际用户数?不是下载量或者安装量?”
“萧总,我用人格向您担保,这绝对是实际完成注册的用户数,而且我们的下载量与注册量之间的差距不是很大,因为菲图的转化率非常高。”
萧闯喃喃道:“我知道这几个月菲图一直在APP商店应用总榜上名列前茅,达到1亿门槛应该没什么悬念,但我还是没想到你们真能超过1.4亿。”
涂总拍下萧闯肩头:“萧总,当初还是你一再跟我强调菲图的病毒性极强、传播速度惊人,我才决定跟着你投的,怎么你自己反倒保守了?要我说霸榜不奇怪,超1.4亿也不奇怪。”
萧闯拿起图表用手指在上面一弹:“不简单,了不起,1.41亿!涂总,你觉得菲图现在的估值可以叫到多少?”
沃平负责菲图的投资经理抢先说:“半年前咱们两家资金注入后菲图价值是八千万美金,年底业绩如此亮眼,在同类应用中已经冲到前二,尤其是取得将近五百万的月度销售收入,再稍微吹吹牛,估值翻倍应该不成问题。”
“好!”萧闯再次举杯对涂总说,“我祝贺你赢了这局,一千万我输得心服口服。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虽然输了赌局但我赚回两千万的估值,而且是美金,我不亏!”
与涂总对饮一杯后右边的人忙把萧闯的酒倒上,萧闯端着酒走到迟晓阳与女友中间,拍着迟晓阳的肩膀说:“虽然你小子‘害’我输给涂总一千万,但你替我赚得更多。我这人绝不食言,一定给你封个一千万的大红包,就当是我为你俩的婚事预先送份大礼。”
迟晓阳与女友连忙起身,很是激动地向萧闯表示感谢。
赌局揭晓,皆大欢喜,众人在诚挚友好的气氛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萧闯正吃着听左边的涂总问:“萧总,赌注什么时候交割啊?”
萧闯头也不抬地回答:“明天……哦不,后天……我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写支票,怎么样?我说到做到。”
涂总淡淡地说:“我要现金。”
萧闯一愣,瞟眼涂总:“干嘛?怕我给你开空头支票?还是嫌支票到账太慢?那这样,把你银行账号发我微信,我晚上到家直接用网银给你转,实时到账。”
迟晓阳的女友不禁咋舌:“网上银行能转这么多钱?”
“当然。我的网银限额是每笔支付金额不超过五个亿、每天累计不超过二十个亿,两笔一千万不算事儿。”萧闯笑道,“你想要什么抓紧跟晓阳说,他明天早上就会有钱给你买。”
涂总在一旁淡淡地重复一遍:“我要现金。”
萧闯扭脸看着涂总,诧异道:“老涂,什么意思?你可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呐!非得亲眼看看一千万有多少?我告诉你真没多少。一沓是一万,一千沓铺在你桌上也就一个酒瓶子的高度。”
涂总不理会张开双臂在餐桌上比划的萧闯,面带微笑地说:“我喜欢现金。”
萧闯盯了涂总片刻才说:“我明白了,这和业务往来的资金不一样,你从没在赌桌上赢过这么多钱,不仅想亲眼看还想亲手点一遍吧?行,我成全你,给我一周时间,保证在你桌上堆出一千万现金!”
涂总瞥一眼萧闯,说:“我现在就要。”
萧闯见涂总确实不像开玩笑,不禁皱眉道:“老涂,你这就纯属较劲了吧?支票、转账都不行,只有现金才算钱?咱俩当初签协议的时候可没说必须付现金。”
涂总冲助理一扬下巴,助理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正是两人签的协议。涂总的手指在文件袋上点了点,说:“但协议上也没规定赢家不可以要现金。”
“所以嘛,事先未明确约定的事宜应该由双方另行友好协商。”萧闯打哈哈,“老涂,你白赚一千万就别再挑三拣四了,何必难为我?”
涂总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说:“萧总,你这辈子签过的协议不比我少,有个道理应该明白,任何协议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双方都清楚的常识、约定俗成的惯例,没必要逐一强调。萧总,咱俩签的是对赌协议,赌博这事你比我更在行,赌注以什么形式交割、在什么时间内交割由赢家说了算,这是赌场上的规矩,对吧?要是由输家说了算这事还有完吗?”
萧总脸一沉:“照你的意思?”
“很简单,既然赌就按这行的规矩。是我赢了,我就要求以现金形式现场交割。萧总,你的赌品有口皆碑,大家都知道你玩得起输得起,别让在座的对你失望哟。”
萧闯侧过头隔着涂总问迟晓阳:“你那一千万不会也非要现金吧?”
迟晓阳先看眼涂总,有些局促地回答:“这方面我不懂,我听涂总的,他要什么我也要什么,他什么时候要我也什么时候要。”
萧闯火了:“过分!两千万现金,大晚上的又是周末,我上哪儿给你们弄?成心玩儿我是吧?!”
“咱们本来就是玩儿嘛,你怎么还急眼了?”涂总以退为进,“你要是不想给或者给不起,我们又能把你怎么样?权当没这回事呗。来,接着吃饭。”
萧闯把手边的碟子往前一推,说:“我明白了,你这是激我,你清楚我这人一向愿赌服输。老涂,你要的也不是一千万现金,你真正惦记的是我在小创游戏的股份,对吧?”
涂总亲自给萧闯倒酒,一脸诚恳地说:“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就是玩儿,想一直玩儿到底呢当然可以,你要是半途不想玩儿了,我还能四处讲你不认账?我是那样人吗?难道我会拿着对赌协议找上门向你讨要股份?甚至去告你?这么丢人的事我能干得出?”见萧闯默然不语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和萧闯的碰一下,“萧总,咱俩认识没有二十年也有十五年了吧,钱或者股份能有咱们的情分重要?你要是不想拿这赌局当真,放心,我也绝不会当真。我太太说咱俩就像老小孩儿,其实就这么回事,下棋悔棋、输了不认,这不是常有的事嘛,别往心里去。”涂总转而对迟晓阳说:“晓阳,投资协议里的对赌条款那才是正经,我和萧总都认。至于后来咱们仨之间的三方对赌就是闹着玩儿,你可别较真啊。”他又冲沃平的一众下属吩咐:“今天的事,在座的看到听到就罢了,谁也不许往外说,听见没有?不单是关乎萧总在圈子里的名声,我和晓阳也参与这种儿戏,传出去能好听吗?”
萧闯斜睨着涂总说:“老涂,你别跟我来这套。我给你一千万是你借故不要,非要把我在小创游戏里的股份拿走10%,否则就变成我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再清楚不过,我不认这赌局了吗?我只是不认非得给现金这一条。”
涂总双手一摊:“萧总,你这就有些霸道了。你想玩儿,我就得陪你玩儿;你想半道改规矩接着玩儿,我就只能陪你玩儿到底?总不能都由着你合适吧。”
“我怎么改规矩了?是你临时提出只要现金,这不是故意刁难么?”
“萧总,不要试图给我讲道理。我已经明白了,都说你萧总赌品一流、愿赌服输,原来不过是虚名,你只遵守对你有利的规矩。好吧,咱们到此为止,我涂某愿赌服输,虽然两手空空白高兴一场,但也重新认识了一个人,套用你刚才的话,‘我不亏’!”
包间内一片静寂,沃平的人以及迟晓阳与女友都屏气凝神,生怕被两位大佬之间一触即发的争执所殃及。
过了好一阵萧闯冷冷地问涂总:“你说的现场交割,现场是个时空概念,空间肯定就是这个会所,时间呢?总有个范围吧?最晚什么时候?”
涂总晃着脑袋说:“融资融券习惯上不过夜不计息,说明不过夜就不算是债。萧总,欠什么别欠赌债,多晚都行,只要别拖到明天。”
萧闯看眼手机:“还有四个多小时……老涂,不介意我打几个电话吧?”
“不介意不介意。”涂总一边摆手一边起身招呼众人,“走,走,咱们给萧总腾地方。萧总,这房间留给你,有吃有喝,还需要什么就叫他们。”
萧闯第一个电话打给阿甘,刚过半小时阿甘背着个双肩包推门进来,气喘吁吁地问:“怎么回事闯哥?他们不见钱不放人?”
萧闯苦笑:“没有。老涂这家伙算准了我好面子,知道我不仅不会溜掉,一旦拿不出两千万现金还会把小创游戏的股份拱手送给他,唉……”
“什么时候打的赌?我怎么完全不知情?”
“去年八月份,那天聚会你没来,在家看女排决赛来着。”
“我就说嘛,要是我在场根本不可能由着你跟他打这个赌。”
萧闯有些难为情:“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哎,你来的够快的,我开到这儿用了将近五十分钟。”
“我一路又是超速又是走应急车道,肯定全被电子眼拍了。”阿甘把双肩包拉开让萧闯看里面一沓沓的人民币,“大概五十五万,不到六十万,我没仔细数。”
萧闯惊讶地问:“阿甘,你手头有这么多现金?”
“我哪有什么现金,平时连钱包我都不带,一律微信支付。这钱是我爸妈的,我先去他们那儿取一趟,不然来得更快。”
“这么多钱你爸妈平时就在家里放着?不存银行?”
“存啊,买理财国债之类的。这些只是他们搁在家里的应急款。”
“应什么急?若真住院也能刷卡。”
阿甘笑道:“他俩想得可远了,万一来场大地震怎么办?把银行震塌了、电脑全毁了,你再有钱也取不出来;信号塔肯定也垮了,手机不能上网你还微信支付?到时候连瓶水都买不到。”
“你爸妈懂得真多,他们的忧患意识比那些搞灾备的都强,你平时没少教育他们吧?”萧闯把双肩包的拉链拉上,“这些钱杯水车薪,你收好,回去还给他们。”
阿甘从柜子里找出个干净杯子倒了杯水喝,愁道:“闯哥,还有招吗?”
萧闯耸下肩膀:“已经打了几个电话,都说两千万不是问题,问题是没现金。这年头越有钱的人手上越不放现金。我问了做典当行的朋友,他平日现金流水很大,可是周末大半夜的他也无能为力。我刚才脑子里还在按行业挨个捋,干哪一行的会在手里放大量现金而且这会儿还在营业。”萧闯忽然压低声音,“你猜我想到什么?地下赌场!我先用网银把钱转给他们,他们给我现金,抽水高一点我认了……”
阿甘不以为然:“闯哥,你刚陷到赌局里又惦记跟赌场打交道?而且你确定你个人的银行账户趴着两千万供你随时支配?反正我的钱没有闲着的,不花几天时间我筹不出两千万。”
萧闯愕然道:“还真是,我恍惚了,刚才还吹牛到家就用网银给老涂和迟晓阳各转一千万呢,其实怎么用网银我都不记得。你真提醒我了,明天就跟财务经理谈,无论是我个人还是咱们公司都应该像你爸妈那样留出一笔可供随时支配的应急款,最好是现金。”
阿甘一撇嘴:“还是先把今天这关过喽再想明天的事吧。”
萧闯翻楞着眼睛有火撒不出,郁闷得把脸扭到一边。
阿甘灵机一动:“闯哥,提到银行我想起个主意,可以去银行取钱啊。”
“拉倒吧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间?银行开门吗?就算开门也得提前预约才能支取大额现金,五万以上就叫大额,咱要取的可是两千万。”
“我指的是ATM,每张卡每天取款限额是两万,咱们找一千张卡不就成了?”
“一千张卡?”萧闯眼神又黯淡下来,“就算每人两张卡也得找五百人,上哪儿去找?”
“众筹啊闯哥,咱们在北京来一场特殊形式的众筹,号召大家三小时内将现金送到指定地点,一周内归还并有重谢。”阿甘撺掇道,“在你的微博上呼吁一下,几十万粉丝里总能凑出几百位热心人吧。”
萧闯不由再次心动,但很快泄了气:“那帮家伙能算粉丝?都是起哄看笑话的。我的人缘和形象你又不是不清楚,有几个支持我理解我的?我要是真整那么一出,到时候捐钱的恐怕还没捐汽油的多!”
“捐什么汽油?”阿甘眯着眼睛想了想,笑道,“你居然还有心思翻出那个梗。闯哥,现在体会到公众形象的重要了吧,以后真得多积功德广结善缘。”
萧闯气得回一句:“能不能先把今天这关过喽再想以后的事?”
阿甘闷头思索,忽然一拍大腿:“嗨!真是急糊涂了,不用找外人,咱自己有人啊。闯哥你想,小创游戏员工七百多,瘦头陀的浏览器事业群人更不少,将近一千五,赶紧当个紧急任务派下去,员工帮老板救急责无旁贷。我现在就回公司,你赶紧联系郭胖儿他们,通知员工分头取现火速送到公司,我组织人手清点统计,十二点前保证带着钱赶回来。”
萧闯不像阿甘这么把握十足,而是说:“你别急,我先问问郭胖儿。”
萧闯拨通郭胖儿的电话,把手机扬声器打开,开门见山地说:“哥哥我遇到难处了,急需你出手相救。”
郭胖儿等了几秒才说:“不会是诈骗电话吧?”
阿甘忙在一旁嚷道:“郭胖儿,我阿甘,闯哥跟我在一块儿呢,诈什么骗?也不是开玩笑,真有事!”
郭胖儿仍不放心,又问:“那咱们对个暗号,证明声音不是合成的。你们告诉我,郭德纲的徒弟里我最喜欢谁?”
阿甘立刻抢答:“烧饼!”
萧闯一愣:“他不是最喜欢张什么伦吗?怎么又烧饼了?”
郭胖儿笑道:“行了,验证通过,否则我就得要求微信视频了。萧总,什么事呀大周末的吓唬人?”
萧闯简明扼要把经过叙述一遍,郭胖儿一直默默听着,等萧闯提及想发动全体员工替他去ATM取现郭胖儿才不以为然地说:“萧总,还说不是开玩笑?这玩笑开得没边了。你根本不用搭理姓涂的,两千万一分都甭掏,小创游戏的股份更不能给他。你就让他去告,看谁会给他立案?你们之间这种赌博法律既不承认更不保护,他想凭那纸协议占有小创游戏的股份绝对属于巧取豪夺,是蓄意欺诈,他敢见光吗?他不敢,那你怕什么?”
萧闯苦笑:“涂总就是吃透了我这一点,知道我一贯做人讲究,赌资嫖资概不赊欠,愿赌服输这是萧某的底线 。”
“萧总,我真得说你一句,你这明明就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唉……谁让我一辈子就这么点好口碑……”
“你何苦贪图这点虚名,再者说,这名声真的好吗?”
阿甘在一旁听不下去,插道:“郭胖儿,这些道理我刚才都跟闯哥讲过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把员工赶紧发动起来,先把钱凑齐,其他的以后再说。”
郭胖儿顿感不快:“阿甘,我还没说你呢,整天跟着萧总就不能给他提提醒把把关?你们小创投资给我们小创游戏惹的麻烦还少吗?不用问,让员工深更半夜满大街找ATM替萧总取钱这主意也是你出的吧。我处心积虑在员工心目中精心维护萧总的形象,你这一搞还能有好?员工私底下会怎么议论萧总?连我都成了笑话!”
阿甘说:“后遗症以后再想办法,你能不能马上在小创游戏的高管群里发条微信,把任务布置下去?我这就去公司登记收钱。你就明确跟高管讲,考验他们对萧总忠诚度的时刻到了,让他们把应急筹款层层压下去,哪个员工不尽力就把他去年的业绩考评降一等!”
“阿甘你喝多了吧?表忠心也不能这样表,你这是毁萧总!”
萧闯抬手示意阿甘不必再坚持,对着手机叹口气说:“郭胖儿,看来我应该先找瘦头陀,他底下的人手比你多一倍,按理更容易凑到钱,我就不麻烦你了。”
郭胖儿嘟囔:“萧总你误会我了。起码我还苦口婆心跟你说这么多,要是换了鞠总肯定就一句话,这事不在他总经理职责范围之内,身为董事长你可以自行向小创浏览器全体员工群发邮件,不必通过他。萧总你要不信就试试,我愿意跟你赌一万块钱。”
“靠!”萧闯被气乐了,“咱们真是一家人,三句离不开赌,我现在听到这个字就头大。瘦头陀不买我账还可以理解,因为我押给涂总的不是小创浏览器的股份。但郭胖儿你可不能糊涂啊,你得算大账,要是涂总真成了小创游戏的股东,有麻烦的应该是你吧。”
郭胖儿沉默片刻忽然问:“萧总,你跟姓涂的具体怎么约定的?押给他的究竟是你在小创游戏所持股份的10%还是你所持的10%小创游戏股份?”
萧闯马上在桌上翻找刚才涂总助理拿出来的那个透明文件袋,想看眼协议中的确切描述,但遍寻无着,自然是已被第一时间收走。他仔细回想后说:“应该是前者。我持有小创游戏70%的股份,十分之一便是7%。郭胖儿,两者有多大区别?不管涂总拿走小创游戏的7%还是10%,只要他伸进一只脚,再想把他挤出去就难了。”
“区别大了!”郭胖儿激动地嚷道,“不是7%与10%的区别,而是0与10%的区别!”
“什么意思?”
“萧总,协议有没有明确约定是你在哪个日期持有股份的10%?”
“好像没有,按理应该指的是签署协议时我所持有的股份吧。”
“既然没有明确约定,那咱们也可以理解为是执行协议时你所持有的股份!”郭胖儿兴奋不已,“萧总,你马上签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今天就把你持有的小创游戏股份全部无偿转让给我,这样你名下的股份就变成0,0的10%还是0,让姓涂的空欢喜一场,哈哈!”
萧闯火冒三丈在桌上一拍,震得手机跳了一下:“好你个郭胖儿!姓涂的空欢喜,你是真欢喜吧?竟敢对我玩儿趁火打劫,你想得美!”
郭胖儿忙解释:“萧总你太冤枉我了。等过了这关我就签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原封不动转回给你,一切照旧。难道你信不过我?我是怕你麻烦嘛。要不你就把股份等分三份,同时转让给我、阿甘和鞠总,日后我们仨再分别转回给你,你总不会连我们仨统统不信任吧?这世上你还能信任谁?”
萧闯余怒未消:“你小子要是没存那个心思,就不会脱口而出让我把股份全转给你,避嫌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告诉你,七个点的股份输给涂总我认了,但绝不会转给你!”说完就使劲在手机屏幕上一戳,挂断电话。
过一会儿阿甘才说:“其实郭胖儿是好心,他没那么贪。闯哥,你赶紧起草协议把股份转让到你母亲名下,只要在涂总逼你办交割之前完成股权变更登记,涂总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闯摇头:“与其搞这种小把戏还不如我干脆不认这场赌局,涂总顶多指责我玩得起输不起,但假如我这么耍他就彻底结仇了,而且外人都会说我太不地道。”
阿甘正欲再劝房门忽然洞开,涂总等人鱼贯走进来。涂总先招呼:“阿甘到半天了吧?我刚让他们上夜宵,九点多了再吃点东西。萧总怎么样?想出办法没?钱已经在路上?”
萧闯瞪涂总一眼:“成心是吧?谁会在家里放上千万现金?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算我人脉比不上你,我输个心服口服。”
涂总在原位坐下,一脸认真地说:“其实我还真认识这样的人,只是不好把人家名字讲出来,对人对己都是大麻烦。我估计你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两位,用不用我给你提个醒?”他接着用口型吐出两个字:“贪官。”
萧闯张着嘴发一会儿呆才苦笑道:“这可是地道的死路一条,人家借给我的不是钱,是命!且不说这样的人我不认识,即便认识我也不能找上门祸害人家。”
涂总一竖大拇指:“萧总仗义,嘴比我还严,没错,这样的人我也不认识。哎,我聊句题外话,印钞机开足马力增发出这么多货币,有人说楼市和股市是货币蓄水池,完全是本末倒置,两者恰恰是流动性最泛滥的地方。真正名副其实的蓄水池就是这些贪官的家,进来的钱只会永久沉淀下去,既不敢消费也不能投资,就像个黑洞只能进不能出,再也无法回到流通环节,倒是有效制约了通货膨胀,也算对老百姓功不可没。不过真要是通货膨胀对咱们做投资的反而是好事,房子涨、油电煤气统统上涨,股权怎么可能不涨?”
“你说什么?煤?”萧闯立马抄起手机在微信通讯录里翻找,嘴上说,“谢谢你提醒我,还有一类人喜欢在家里放钱,煤老板!而且他们的钱不怕见光!我这就找吕总救急。”
涂总不禁有些紧张,他和萧闯一同盯着屏幕上显现的语音呼叫提示,伴随着铃声连续响起,萧闯越来越心焦而涂总却越来越轻松,他看眼时间说:“如果老吕人在洛杉矶,这会儿才早上五点多,恐怕还睡觉呢。”
萧闯不甘心,改为直接拨吕总的手机号,仍然没人应答,他又在微信上给吕总留言肯求务必尽早回复。
涂总微微一笑:“萧总,依我看远水解不了近渴。你想啊,吕总移出去的初衷不就是要把钱带走嘛,他顶多留一两套不动产,像现金这些‘动产’肯定第一时间就弄出去了,难道会搁在星河湾等着给你救急?”萧闯无声地叹口气,把手机关上。涂总玩兴大起,碰下萧闯胳膊肘,逗道:“别灰心嘛,不是有那样一句话么,希望总是出现在绝望之时,终场哨响之前决不放弃,万一真有奇迹呢?要不你再试试梁总,他们山西人都特别能存钱。”
萧闯打起精神拨原先吕梁资本梁总的手机号,结果提示已关机,他懒得再发微信,赌气把手机撂到一边。
涂总坏笑:“萧总,只能说明你还不够绝望。你试试内心彻底绝望什么样,没准儿希望‘嗖’的一下就出现了。”
萧闯没好气地瞪一眼涂总,就在这瞬间 “嗖” 的一下真有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冒出来:“山西人!”他登时起身抓起手机对涂总说:“我到门口打个电话。”
站在会所门口高大的欧式廊柱下,萧闯拨的是裴庆霞的号码,等接通后忙问:“大姐,还没睡吧?我是萧闯。”
裴庆霞挺热情:“是萧闯啊,你可好久没消息了。怎么样一直挺好的吧?哦对,我没睡觉,还不到十点,早呢。”
“大姐,有件事我想问您,可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萧闯嗫嚅道,“您手头有现金吗?”
“你要现金干啥?哦,是不是打车来我们家忘带钱了?你等着我这就让人给你送下去。”
萧闯哭笑不得,转念才意识到裴庆霞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糊涂在所难免,忙解释说:“大姐,我是生意上遇到点难处,需要大笔的现金,想问您有没有。”
“哦,那你要多少?”
“我要……两千万。”
裴庆霞半天没吭声,萧闯不好催问,终于听到裴庆霞不太高兴地说:“萧闯,那年你是帮过我的忙,让我买房子再卖赚了两千多万,可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你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要?庆华说我借你的钱当时就连本带利还了呀。”
“大姐,您误会了,和当年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急需两千万现金救急,不然我麻烦就大了。”
“哦……可我手里没钱呀。”裴庆霞小声说,“我跟你讲,庆华找了个人专门管钱,连奕丹要有啥用钱的地方也要事先跟那个人讲,说是怕钱在我们手里容易被人骗,其实我拿着钱也没用,没有需要我花钱的地方。”
萧闯失望地说:“明白了。大姐,我再想别的办法。”
裴庆霞忽然问:“萧闯,你咋不直接找庆华?我跟你讲,庆华有钱,而且是现钱,多少我不知道,但肯定有。”
“大姐,老裴对我有些看法,我不想求他帮忙。”萧闯叮嘱道,“这事您不用跟别人提,我能解决。”
萧闯瑟缩着带着一股寒气走回房间,涂总见他一脸落寞打趣道:“朋到用时方恨少,要是嫌朋友圈人太多不用一个个删,群发一条借钱的微信立刻就会有不少人自动消失,尤其开口就借两千万的,对吧萧总?”
阿甘早看不下去了,忿忿不平地说:“涂总,你可不止是不帮朋友,你是专门坑朋友。萧总跟你朋友这么多年,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为了得到小创游戏的股份你至于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吗?还有你迟晓阳,你四处融资碰壁找到萧总,是萧总最先认可你又拉上涂总一起投资菲图,没有萧总你能有今天的业绩?萧总已经答应给你个大红包,你干嘛还要跟涂总一起逼他?你那一千万凭什么也只能付现金?你绝不是单纯跟着涂总起哄,你是帮着涂总加码,非逼得萧总无法按你们要求交割只好拿出抵押的股份。你们这么做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对萧总?”
涂总不理阿甘,而是苦着脸对萧闯说:“哎呀萧总,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不应该啊,俗话说赌场无父子,咱们赌桌上拼个你死我活不妨碍咱们场下继续做朋友吧?阿甘从来不跟咱们一起玩,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可你按说最清楚不过。想当初你手里一张3、一张4,骗得我以为你真有一把顺子,我手里好好一对Q被你赢走将近一百万,你凭良心讲,过后我跟你是不是照样一心一意做朋友?你要是因为这场赌局记恨我,那咱们趁早不要往下玩了,我要你小创游戏的股份又有什么意思?你是大股东我是小股东,你有一百种方法玩儿死我,我何必找这个不痛快。哎呀算啦,大家散了散了。晓阳,听我一句,以后别再提什么一千万的事,咱们和萧总的情谊比什么都重要。”
阿甘被涂总这番话噎得张口结舌,萧闯更是干瞪眼却不便发作,反而只得拉住涂总说:“行啦涂总,大家全是熟人,说什么都别见怪。阿甘是心疼我,但我绝不是输不起的人。现在已经过十点了,看在那么大赌注的份儿上,你肯定不介意再陪我坐坐吧。”
涂总好像很不情愿地刚坐下,萧闯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屏幕,上面显示三个字:裴庆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