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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七 谢翠屏和朋友们

廿七 谢翠屏和朋友们

喜欢待在麻风康复村,是因为老人家太喜欢夸我了。

比如有一天路过食堂,里面有人在表扬我。“什么事情找翠屏就可以了,跟她讲一次就搞定!”原来是这天早上,周伯让我帮他打印食堂买菜用的表格,我五分钟就印好给他,他觉得我做事很可靠。

比如看我打着电脑,他们又开始夸:“打电脑好难的,要读过书的人才能做的!”

他们相信我是修手机的高手,手机有问题都拿来找我修,其实我的秘诀只有一个:重启。

我要出去考试,他们就坚信:“你肯定第一名的啦!”

反正,我做什么都是厉害的,做什么都是最棒的。他们有多盲目呢,有一次杨伯到处找我,想找我帮他充话费。他说:“我感觉找你充的特别耐打,我自己到洪梅镇充的,好快就打完了!”

有点天真,又有点好笑。可是听多了,我好像也被说服了,哇,原来我是这么厉害的人。

第一次来到泗安麻风康复村,我就知道我喜欢这里的人。

那是2010年的5月,我作为“家工作营”的一个大学生志愿者来到这里。从学校出发,要先坐五块钱的公交车,再转两块钱的公交车,最后坐两块钱的渡船,才能到达这个康复村所在的泗安岛。下船以后,先穿过一片香蕉林,再穿过一片竹林,路过麻将房和小卖部,才终于来到村子里面。一进来,我就看见好多老人家坐在一棵大樟树下面等着,看我们来了,他们欢呼:“到了!”

进来之前,我上网查了下“麻风康复村”和“麻风康复者”。网上看到的,大多是一些特写的手脚残疾的图片,色调是黑白的,强调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氛。我默默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走进村里,这里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有玫瑰花和惬意的风,还有高高的大樟树下坐着的欢乐的老人家。有老人赶紧把自己的三轮车推过来,要帮我们载行李;有老人家扶着年轻人的肩膀,说说笑笑。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反应过来:啊,他们是残疾人啊,他们就是麻风病康复者。

奇怪的是,明明他们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坐在轮椅上,可第一眼看见他们,却只会看见他们的笑容。

来到这里才知道,这里的老人家,跟外面的老人家没什么不同。他们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吃饱就训(睡)”,或是听听收音机,或是守着房间看那部收不到几个频道的电视。有人喜欢下象棋,有人喜欢打麻将,我看见他们打麻将算钱用的筹码有些特别,那是一个个薄薄的蓝色小圆片,一问,这些都是以前从药水吊瓶上揭下来的,刚好合适,就一直用着了。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喜欢跟老人家们待在一起。那次之后,我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多次,就在这棵大樟树下,我和刘大见,和张献伯伯,还有其他老人家一起度过了好多时间。张献伯伯喜欢恶作剧,他坐着无聊了,就到地里摘回来一些五彩小辣椒,再走到柚子树那边把它们扎到树枝的尖刺上面,等有大学生路过他就假装很吃惊:“哎呀那个树上长了什么?”骗倒一个人,他就哈哈大笑。轻风吹过,樟树顶上掉下来一根一根小小的枯树枝,张献伯伯告诉我这个捡回去可以防虫的,因为虫子最怕樟木的味道。他随手捡起一根,开始在泥土地上画画,有人走近了,他就抹掉。可是我看见了,他画的是一间有屋顶的小房子,有窗户,有烟囱。

大樟树周围的空地,刘大见占了来种玫瑰花。他种了好多玫瑰花,还种百合花、桂花、甘蔗、胡萝卜,还有柠檬树、橘子树和柚子树……有什么他就种什么,他只是想浇水而已。每天浇完两桶水,他就过来坐在张献旁边继续打发时间。有时我也在那里,我说起有一天我妈给了我一个16元的红包,可是16元是什么意思呢?他们把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等等全部想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16蚊刚好是华莱士一只烧鸡的钱,你妈让你买只烧鸡回来吃。”有时刘大见对我讲起旧事,说当年好多来麻风院工作的护士都是学校毕业分配来的,她们只能选择来这里,或是去海南。他说那时有个护士,来到这里就天天哭,哭了好久,刘大见去给她做思想工作,劝了好久她才接受。有时候又怀念起童年的时光,刘大见和张献一起给我朗诵他们小时候唱的东莞话版《人之初》:人之初,初之人,先生少我几百银,我问先生拿,先生唔比仲要打我(不给还要打我)……

一起吹风,一起消磨时间,人和人就慢慢熟悉起来。村里叫得出我名字的老人家越来越多,也有老人家把好吃的零食藏在抽屉里,等我来了拿出来给我吃。我想要玫瑰花,就可以随时到刘大见田里摘,摘了用报纸包起来带走。看到刘大见树上的柠檬果快成熟了,我叮嘱他:“不要让人摘光了,留几个给我。”刘大见说好。过几个月我再来,树上的柠檬果却一颗都不见了。刘大见也很生气:“柠檬熟了你还不来,等你好久都不来,我怕给人偷走,就摘下来拿盐水泡着。前几日有义工来,居然说我那罐是垃圾,给我扔了!”

看着刘大见生气的样子,我却有点感动。哎呀,原来我是这么重要的人。

但我没办法经常到康复村里来。跟老人家熟悉起来,也到了我从学校毕业的时间,毕业,就意味着工作,工作,就意味着可能很长时间没办法来找老人家一起玩了。

我没办法轻轻松松跟他们说句再见,然后就心安理得离他们越来越远。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人是一天一天会老的,如果好久不来跟他见面,就突然有一天,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我开始胡思乱想可以留在村里的方法。或许可以跟着刘大见种玫瑰花,等过节日了,就摘下来抱出去卖。又想到可以在这里开小卖部,不过村里都是些老人家,小卖部最大的顾客肯定是我自己。正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突然,一个正经的工作机会突然出现。

这一年,大众社工机构准备要在村里做一个叫“莞香青年农舍”的项目,具体是准备一块农地,把外面的青少年带到麻风岛上来,给他们体验农耕生活。项目需要两个社工助理,要求是要住进岛上的。这么偏僻的地方,自然几乎没人愿意来。我甚至没有竞争对手。

我马上给张献伯伯打电话。

我跟张献说,以后可以每天跟他一起吃饭了。以前每次来康复村,我都会在镇上的菜市场先下车,给他打个电话:“喂!张献,要买什么?”他抱怨:“别人打电话来都是‘张献伯伯’‘张献伯伯’的,你每次都‘张献’‘张献’地叫!”接着,他报给我听要买的食材清单,准备中午大家一起煮饭吃。村里有不少自己做饭的老人家,可是张献伯伯做的最好吃,也最讲究。收到我的好消息,他果断决定,第二天做一盘三丝炒米粉、一碟姜葱炒花甲和一煲猪脚姜,一起庆祝庆祝。

做莞香青年农舍这个项目,首先要种出一块菜地。我们去请教老人家,他们纷纷分享自己的种菜经验。有人教我们第一年应该先种一季土豆,种好翻到地里去,这样可以增加肥力;有人帮我们给小鸡房拉一根电线,因为夜里要给小鸡开一盏黄色灯泡,用于保温。还有的老人家,他们比较实际,只是提出建议:“要不你们就种南瓜,其他东西你们可能种不出来,南瓜粗生,一定能长出来的。而且好看,别人看了,黄黄的,觉得你们挺厉害。”

这下,我算真正住进村里了。住在村里,就有更多时间跟老人家待在一起了,没有事情忙的时候,我就在村里逛来逛去,看到老人家需要帮忙,就随手帮一下。越来越多人参加农舍的活动,越来越多人走进麻风岛来,越来越多人认识这里的老人家。有一次,一个来过一回的阿叔问我要地址,他想寄东西来,请我帮忙收。原来,他在岛上那天偶然认识了村里的康复者林叔,天气冷了,他想送给他一件棉马甲。而林叔,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好心人其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有人进来岛上,老人家自然好高兴。麻风岛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个别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了。常常有人进来做活动,也会顺便带给老人家礼物,他们会提前给我打电话,因为我清楚老人家需要什么东西。不过老人家不是每次都等着收礼物的,有一次残联的朋友进来做活动,其中还有两个聋哑的小孩子。刘大见知道了,托人买回来美乐多,他说:“儿童节嘛!”那一天是6月3日,儿童节刚刚过去两天。

对这些来过的人来说,麻风病自然就不再是一种神秘的可怕的病了。电视上、报纸上越来越多能看见这些老人家的消息,再在网上搜索“麻风病”,看到的就不只是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特写残疾手脚的照片了,一张一张老人家欢笑的脸也在里面。

而我呢,也不小心变成别人眼中“了不起”“不简单”的年轻人。

确实挺了不起的,我也觉得。因为住在岛上,外卖送不进来、快递送不进来,就连手机网络也总是连接不上。进岛出岛只能靠一条小渡船,而这条渡船每天不到太阳落山就停开,具体几点钟,由开船的人看心情决定。就这样,一年时间慢慢过去。终于有一天,船停开了。岛里和岛外,终于通了桥。

这一年,我也从社工机构转到泗安医院做事。泗安麻风康复村由省泗安医院管理,也是在这一年,医院来了一位新院长,院长在麻风康复村内设立了个新部门,专门为康复老人们服务。部门的办公室,就设在大樟树和刘大见的玫瑰花园旁边。办公室里面有医生、有护士、有主任,还有我。老人家不理解,你既不是主任,也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那你是什么呢?虽然不理解,不过老人家知道,有什么事情他们都可以来找我,就跟以前一样。

比如有老人家想买一个武打片的DVD,菜市场买不到,可以来找我用手机上网买。想充话费也可以找我充,想到银行存钱也可以找我存,想找一个20年没见的亲人也可以找我帮忙想办法。做得最多的事情可能就是查话费了,老人家把他们的老人手机拿给我,很快我就能查到里面还剩多少钱。可是,有的老人家明明昨天查过一次了,今天还要查……我想,他们或许不是真的想知道还剩多少话费,只是借机会找我帮忙而已。

我整天在村里游来荡去,看看老人家需要帮什么忙,或者到他们房间聊天。罗佩珍婆婆观察我很久了,最后判断说:“你都不做事的,整天像个老鼠窜来窜去!”有时候我忙着在办公室做电脑上的工作,又有老人家批评:“你都不下楼来工作,只知道在楼上偷懒打电脑。”郭伯郭增添是后来从大坪康复村搬来的,他也观察了我好久,有一天他终于宣布:“我知道了,你是女的,你帮阿婆做事,你是妇联主席!”

反正,我也说不清我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我只是待在他们身边,一天过去,仿佛没有做什么事,又仿佛做了好多事。我到彭伯画室里看他画画,帮他找他需要的风景图片;我到龙眼树下的四妹婆婆旁边劝她别再拔草,又每次每次地劝说失败。我到刘大见的床边看他,突然想起来问他一句:“哎,听说摸老人家的头顶会有好运气的,越长寿越好,是不是啊?”刘大见大大方方批准我摸他头顶一下,我就真的摸了一下。

住在村里时间久了,跟老人家待久了,好处也有一些。比如有一次有群志愿者把烧烤炉搬进村里请老人家吃烧烤,他们就在广场那儿烤,烤好了送进老人家房间里去,我一间一间房间去找老人家聊天,最后吃撑了。有时节日聚餐,一张桌上两个鸡腿都是我的,这还不够,隔壁桌的鸡腿有时也会给过来:“你吃多一点啦!”

更熟悉了以后,他们好吃的零食就舍不得给我了。老人家收到有人送来好吃的零食,比如费列罗巧克力啊、韩国紫菜啊、向日葵饼干啊,就悄悄藏在抽屉里,等喜欢的大学生来了,再拿出来请他们吃。不过也会有人进来村子之前,商量好这次送给老人家的礼品之后,多问我一句:“要给你带什么?”

我吓一跳,可是又好开心。对的,我也是村里的一个村民呢。

后来有一天,村里一只大狗咬了块鱼干过来,放在我脚下,又走了。我想,我真的成为这个村里的一员了。

在这里,我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一开始只是觉得跟老人家待在一起开心而已,可是,慢慢地,我看见更多的东西。

有记者进来康复村里,让我用两三个词语概括这里的老人家。我感到莫名的不高兴。老人家怎么可以概括呢?怎么可以把那么多老人家,统一包含进几个单薄可怜的形容词里面呢?我这才意识到,对于不认识他们的人来说,他们就是这么面目单薄的“一群人”。唯有认识了,才有机会知道,他们原来是一个一个生动的、独一无二的、让人喜欢的、各自有各自故事的人。

大多麻风康复老人身上都有残疾,同样是手指的残疾,彭伯的手是在新洲医院撑船划伤的,那时候他在新洲医院运送砂石,每天要撑船来来回回好多趟,手用力过度受伤了,也不得不继续工作;刘大见的手,是他在生产队养鹅,要把玉米粒做成爆米花喂给鹅吃,被滚烫的锅盖烫伤的。他们讲给我听好多以前的事情,我才理解,“残疾”“偏见”“希望”“亲人”这样的词语,它们不仅是简单的一个个词,在词语背后,还有好多好多总结不过来的辛酸。

这些事情,是没办法概括起来的。聊天的时候,有老人家给我讲他们的事情,我听在心里,就舍不得忘记——

比如彭伯说,以前麻风院附近有个“渔民村”,那里有几个小孩子跟彭伯关系好。小孩子是一些违反病区规定结婚生子的“麻风人”的后代,彭伯有几次带他们出去玩,带到隔壁道滘镇上一个游乐场去玩。有个小女孩特别好奇,她问彭伯为什么只有一只脚,又问他为什么没有手指头,跟自己的不一样。彭伯教育她:“我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饭吃,好惨的,不吃饭所以手指长不出来。你记得多吃一点饭!”

又比如张献抱怨说,有一次他儿子来,他吩咐他买一碗粥、一条鲈鱼。结果第二天,儿子来了,不但买了一盆粥,还有三个粽子、两条鲈鱼、一斤排骨、几个苦瓜、一把豆角和一大把葱!

还有刘大见回忆说:“二十多岁的时候,一条巷有八个女仔中意我呢!不是骗你们的,就是道滘人民医院外面那条巷嘛。”

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重要还是不重要,也不知道它们有用还是没有用。只是,当我再次路过道滘人民医院,就不得不想念一下刘大见了。我想,即使将来这些老人家全部去世,在我这里,他们还会活下去吧,这里还有一点点他们活过的痕迹没有消失。

是啊,我的朋友们一个一个离开了。坐在刘大见的玫瑰园那儿我突然想到,跟一朵玫瑰花交朋友,总是要面对它的凋谢的。

庄伯去世了、钟伯去世了、池婆婆去世了,还有马伯、德妹婆婆……我的好朋友们,一个一个离开了。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就像抽签一样,也不知道怎么样做心理准备。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在村子里逛来逛去,张献伯伯不在了、刘大见不在了,大樟树下面是其他老人家围在那里下象棋。有一天我在大樟树下,心血来潮想做一份本地蔬菜种植时间表,老人家说,这个问李亚帝最清楚。我拿着笔和本子准备问李亚帝,可是旁边的老人家七嘴八舌:“南瓜怎么是二月?七月种了才好!”这人说一句、那人说一句,乱七八糟的,我记不下去了。我有点苦恼,收起纸笔,对李亚帝说:“过几天我去你房间专门采访你啊。”他像往常一样呵呵笑:“好啊。”

第二天夜里,他急病去世。

我想,对他们来说,死亡是什么呢?死亡就是张献伯伯把他泡了好多年的蛇酒倒掉。张献有好几瓶珍藏的蛇酒,是他几十年前去抓了蛇回来泡成的,他一直摆在桌子最显眼的地方,引以为傲。有一天,我看见瓶子空了,里面的酒全倒去了。那时候,张献的胃癌已经到了晚期,做了手术也没有用,他把房间里的东西整理干净,所有钱收拾出来让儿子拿回家里去。

选择跟老人家交朋友,总要习惯这些遗憾、悲伤、不舍和怀念的。李亚帝走了以后,别的老人家都好羡慕:“是心脏的病,很快的,没什么痛苦的!”又说:“如果到我的时候,也这么幸运就好咯。”面对死亡这个事情,老人家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期待。他们更担心的是不能顺利死去。可我还是没有习惯,刘大见走了以后,我总是故意躲开他门前那条走廊,就是不想看见那个空空荡荡的、收拾干净的房间。

这些麻风康复村里的老人家,好多人走了以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甚至连骨灰都不会留下。华仔和阿崧是村里的一对老夫妻,华仔走了以后,阿崧来找我商量要不要把华仔的骨灰留下来。她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不要了。阿崧说:“过几年我也死的啦,我死了,谁还去拜他!不要了,算啦,我和他一起都不要了。”

我也不能说什么。很多时候,安慰的话那么轻飘飘,越是理解他们,越是说不出安慰的话。我只是默默对自己承诺,我会把他们记在心里的。

我常常会想起他们,在看见泡椒鸡爪的时候,或是洗一个杯子的时候。洗杯子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张献伯伯,以前我在他房间放了一个杯子,乳白色的,是饮料的赠品陶瓷马克杯。有一天我坐着看电视喝茶呢,感觉张献伯伯一直在偷偷瞄我。终于,他忍不住了:“喂,你没看到哪里不同啊?”我仔细看了又看,哦,原来张献把我的杯子洗了,杯子里沉积好久的茶渍刷得干干净净。又有一次,我躲在他房间偷偷吃一包泡椒鸡爪,突然有人喊我做事情,我只好把剩下的半包先藏在他一个空饭锅里,并且叮嘱他,不要偷吃。他答应了。回来再看,鸡爪确实没有变少,可怎么感觉怪怪的呢?认真再看,原来,他把里面的泡椒全挑出来偷吃了。他不好意思地偷偷笑。还有一次,他一边吃饭一边把右脸朝向我,好像努力在展示些什么,努力得都有点太过刻意了……我这才发现他耳朵上夹着一颗带壳的花生呢,夹在上面做成一个耳环吊坠的模样。

可是又有点难过,这么好玩的张献,他已经不在了。他再有趣,我也没办法带别人进去村里认识他了。我这么想着,突然又反驳自己——不对的,还有机会的。我可以向好多人介绍他,我可以把他留下来。因为,我一直记着他的可爱。

然后,我好像做到了。

老人家说得对,我想,我确实是个值得表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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