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一天，维奥莱特打来电话，问她周末能不能到我这儿住。自本学年起，她从没想过来我这边过周末。我取消了和作家代理人约定的会面，让维奥莱特告诉你一声她要来我这边。我去学校接她，她放到车子后备厢里的短途旅行袋塞满了我从没见过的衣服。她的生活我错过了太多。金闪闪的紧身裤让我很难过，若在商店看到这种款式，本该由我给她买，但我没了给她买东西的念头。
我们先去看了场电影，后去吃了冰激凌，没怎么说话，但她给人感觉不再那么焦躁不安，也不再那么粗硬扎人。不知为何，我仍心存戒备。我给予她空间。我们坐在车里时，广播播放起一则幽默讽刺小品，关于发春的小猫。我不确定维奥莱特是否懂发春的意思，但我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我感到胃一沉，并非因为这共度的时刻，而是为这掩藏不住的陌生感——我们竟错过了那么多。
维奥莱特此时的年纪，和我最后一次见自己母亲时的年纪一样。
我常常站在她卧室的门口对她说晚安。那天晚上，我坐在她的床尾，一只手覆上她毛毯下的双脚，捏了捏。在她还小一点时，在她禁止我碰她之前，我曾这么做过。她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直视我的眼睛。她没有抽走双脚。
“奶奶很想你，她几天前这么说过。”
“哦。”我轻声说，惊讶于维奥莱特会告诉我这件事。你母亲和我仍未联系过。
“我也想她。”
“那你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
“我不知道。”我叹了口气，“我觉得和她说话会让我非常难过。我打赌她很爱杰特，对不对？”
维奥莱特不屑地耸了耸肩。一时间，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嫉妒杰特在你们家得到的关注，但我突然想到，我最好不要去打探你儿子的事，维奥莱特知道这一点。她闪烁的眼睛环视房间，不知那时萨姆是不是闪过了我俩的脑海。我按捺不住想提及他的冲动，想把他带到卧室里与我们同在。我垂下目光，看着维奥莱特的双脚在我手心下的样子，感到莫名冷静。
“你有什么事想和我聊聊吗？学校里的任何事，或者……反正什么都行。”我不想离开她的房间，不想松开触碰她的手。
她摇摇头。“没事，我挺好的。晚安，妈妈。”她把书翻到手指捏住的那一页，往后一靠，后背陷入靠枕，“谢谢你带我看电影。”
那天晚上我在长沙发上睡着了，衣服也没换，想着她怎么这么可爱。也许有些东西改变了。
楼上的木地板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醒了过来。萨姆去世已过去六年，但我在夜间听到再细微的声响也会醒来的本能仍和他出生时一样强烈。维奥莱特正踮着脚，从她的房间走向我的房间。
门开了。她是在找我吗？也许她会叫我。脚步声更轻了，她靠近了我的梳妆台，我听到黄铜扣环拉手碰到木头的声响，在抽屉合上时又响了一声。她的动作果断而干脆。不知她在翻哪个抽屉，找什么东西。几个月前，我发现的那串被丢在巴士上的手链放在那里面。没错。我应该早点扔掉的，我根本没想到这会被她发现，她上次进我房间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听到她走回床边。我等待着，给她时间再度入眠，接着悄悄上楼，换上睡衣，看了眼抽屉——手链仍在原处，就算她看见了，也没拿走。
她在早饭时的表现挺令人愉悦的。态度不友好，话也不多，但就是令人愉悦。我开车送她到你家，坐在车里看着她跑上车道，跃入家门。透过客厅的窗户，我看到杰玛冲出去和她打招呼，迎接她回家。
看到这一幕，我头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迟点再开车回家。等到太阳下山后，看你们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