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在离开我后改头换面,尽管说改头换面可能有点夸张。这是我十二岁时在城外的小餐馆见到她时意识到的。
她站在奶昔吧的两条凳子之间,向服务员要一把干净的叉子,那嗓音我从未听过。可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能认出她的背影,比如她肩膀的弧度,她臀部的曲线。拿到叉子后,她道了声谢,声音听起来和曾作为我母亲时完全不同。她的话语饱含高贵凌人的感觉,在她旋转着黑色高跟时从她嘴里吐露出来。她把新拿来的叉子递给同行的男人,那男人说:“谢谢你,安妮,我的甜心。”安妮是我母亲的中间名。
不久后,我得知那个大块头男人是理查德。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个男人,母亲离开前和他通过电话,我怀疑他和厕所里的血迹有关,但我没想到他长这样——帅气但油滑,头发和皮肤油光发亮,戴着一块硕大的金表,黝黑的肤色像是晒出来的,尽管那时仅是三月。他和我的父亲一点都不像,和我所想象的母亲离开我所追求的生活完全不符。我缩进隔间,坐在埃林顿太太身边,她带托马斯和我过来庆祝我们在地区各校的科学联赛中拔得头筹。比赛当天,她站在体育馆的另一边,望着我们站在亲手制作的硬卡纸海报前,向评委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海报上有托马斯用草书谨而慎之写下的实验简介,还有我为每一部分绘制的精细图片。实验内容和紫外线有关,具体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埃林顿太太一边看我们展示一边点头,像是能从在场数百名学生的嘈杂话语声中听清我们所说的一字一句。我望着站在远处的她,在讲话时立起肩膀,就像她说话时一样。我想让她感到自豪。
我看着母亲和理查德用完餐,像教养良好的人一样叠好餐巾,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小时。母亲穿着黑色的轻薄衬衫,领子上绣着大朵玫瑰,我从没见过她穿得那么性感。理查德在没见着账单前就把现金放到桌上。埃林顿也望了眼我的母亲,可她什么也没对我说,我亦然,我们吃着各自的奶昔,托马斯讲着我们能用五十美元奖金做些什么。我焦虑得浑身麻木,想着母亲会不会转头瞥见我。心中一隅希望她那么做。可她没有,我几乎在他们离开时松了口气,我不确定如果她看见我会不会过来问声好。我们离开餐馆,坐埃林顿太太的车回家。
“你还好吗,布莱丝?”埃林顿太太让托马斯跑进家门,她陪着我走到她家的车道入口。我点点头,笑了笑,感谢她载我回家。我不想让她知道看到母亲使我多么伤心。她那么开心,美丽。没有我更好。
那天晚上,我上床前伏跪在地,祈祷我母亲死去。我宁可看到她死去,也不想看到她焕然一新的样子,不想看到这个不再是我母亲的改头换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