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日〔2月10日〕
国民政府勒令人民实行国历(即阳历),严禁人民再行阴历,乃言者谆谆而听者藐藐,官界皆行阳历,民界皆仍为行阴历,以寅月为岁首。盖阴历之行数千年矣,民国初年即改行阳历,至十七年而莫之能改。党国成立乃重申严令禁止,遵行阳历,而民皆不应,可见民心之不以阳历为是也。既成民国乃拂民心,则失民国之本旨也。
阳历新年以来(上月十一月二十一日为新年),中国似乎统一,实则要人各存意见,看风得使船也。而四川军阀仍然内讧,日本兵队占侵山东济南,业经十月尚无撤退之期,外交人员虽与日本交涉久仍无效。
晋阎总司令锡山于去年冬到南京充国民政府之委员,现仍在京,山西省政府之主席系杨兆泰代理,晋省现无他事,去腊省党部及各县党部捣毁神庙,令各处人民痛恨党人员。
吾邑仍是窦县长清瑞在任,一年有余(十六年冬十一月到任),为政平常。
物价异常昂贵,粮亦贵甚矣。人民生活程度日高一日,纸币横行,金融湿滞,市面大形困顿之象。
晨鸡初唱,里中即炮响连天迎神,祀祖以贺新年,此诚新年之元旦也。
党部禁止度此新年而人民不听其言,仍然遵行旧历,竟将新历置之不问,党人亦无可如何。
正月初四日〔2月13日〕
天津《益世报》每日所载者,土匪抢劫之案各省皆有,而天津、上海大商埠匪更弥漫,每日抢劫案件不下数起,则是今为党国乃又成为匪国矣。嗟乎!
内弟郭赓武来,午餐而去,来拜者十余人。
里中有闹“社伙”者,今日已三天矣。午后出外见之乃知是踹高跷者,化装为八洞神仙,锣鼓喧阗以为前导,此为太平之景象也。无知愚民固宜若此。
正月初五日〔2月14日〕
……即阅老友张雪珊之《洞冥记》,所记者皆为地狱之事,足以烛恶人之隐,寒奸雄之胆,惊戒世人可为大矣。
曙光初送,里中即炮响连天,俗以今日为破五日,放炮驱逐穷鬼远去,迎迓福星来临也。新年元旦家中并不用帚除土,至今始行打扫将土送出,谓之送穷土出舍,习俗为然。
晋祠有冬防兵一连,分作三排,南堰镇驻一排,固驿驻一排,其一排随连长驻在晋祠。昨夜二鼓不知何故,军忽哗变,先将连长枪毙,又枪决排长毙命,护兵受伤者二人,抢劫子弹而逃,幸未抢劫镇之商民,今日检点逃走共十五兵。
正月初六日〔2月15日〕
冬防兵在晋祠一排,图谋抢劫商民已经有日,至本月初四日夜初即行动手,连长排长不从,立即枪毙,除十五兵外皆不同意,故又枪伤三人,凿开北门而出,到汽车栈割断电线而逃,晋祠商民闻知连长、排长之死讯,方才关闭门户,严防变兵之抢劫,虽未遭祸,而已大受惊恐矣。
正月初七日〔2月16日〕
凌晨,阅腊月下旬之天津《益世报》载,山东济南日兵仍然盘据,胶东之杂色军队互相攻击,该处人民被兵蹂躏已经半年有余,国民政府置之不问,何以服民之心乎?噫!
来拜者三人。
正月初八日〔2月17日〕
晋祠商家开市,多年在于今日,自去年正月奉军围我山西,因改至元宵节开市,今春仍未复旧,定本月十四日开市,亦世变之故也。
正月十一日〔2月20日〕
朝由家启行,经由徐沟路行,传言此处未曾过年,由县党部人员严行禁止故也。
徐沟县属各村庄未贴过年之春联,门上亦无悬挂“大字”[1]。到李起村遇一老汉言年前村中鸣锣不准再过旧年,各村皆遵而行之,只是表面上不贺新年,实则仍旧过之也。
正月十三日〔2月22日〕
万义生号因买木料有纠葛,有人调停,莫能解决。遂招木行之人公同合会,共言买木系商家正当行为,何以指为盗买,均不承认。
阳邑镇昔为繁华之村,富户甚多,今则村中无一富户,致气象大为雕零,楼院折毁十分之七八,人物亦大为减色,读书亦寥寥无几也,言之不免凄怆。
正月十四日〔2月23日〕
……此间商家言:粮价又有澎胀之致,则人民之生活程度日高一日而困苦益甚矣,可畏之至。
此村开灯节尚盛,各社皆祀三官,作水陆大会。分为六社,每社有菩萨图象及十殿阎君并地狱图,皆由苏州所绘者,极其工巧,当年此村富户甚多,不惜工费各求精善也。此村东北十里白燕村,今日抬搁,有人看回言:观者如堵,系办三天。歌舞太平于此见焉矣。
午刻,来太谷县,由东门入。观者如堵,乃到鼓楼西街中和德钱店,老友程寅东尚实在焉,遂驻于此。
太谷城中庆贺元宵节,满城挂灯结彩,街头巷尾皆搭彩栅,乐台鼓吹不歇,东寺院演好戏,一班一日,演唱未断。
男男女女填满城中,可谓人海人山矣。
正月十七日〔2月26日〕
……太谷城中,三日挂灯之事已毕,今日乃歇鼓乐,拆卸彩棚。
午餐,闻阳邑镇中有抬搁之声,及到大街见搁三抬,高跷一伙,于今三日矣。
初夜,又有弄龙灯者演街。
正月十八日〔2月27日〕
万义生购买木料之事,经此镇之村长及各友朋从中调解作为罢论。
此镇恒丰泰斗店,因斗捐包价太巨,莫能解决,竟被委员所逼将门暂闭。
正月二十日〔3月1日〕
今日为“小添仓节”,民间仍旧过之。
阳邑镇中宅舍拆毁甚多,售卖木石为生活,太谷一邑似此为生者十居七八。
洋烟之害已大,乃又加金丹及机器泡并料料之害,富户皆爱之而莫逃,即中等人家亦受其害,民不聊生矣。
纸卷汉烟盛行于世,予在太谷城中眼见看灯之妇女,面挂眼镜,口衔纸烟,以为落落大方,亦世道之忧也。
予往里满庄一游,拆毁楼院又多,五楼院为太谷一邑之巨宅,亦将拆毁,其南长工院已经拆开,今春势必又拆,将不得为大村落矣,可胜叹哉。
由里满庄转南二三里游至四卦村,其村演唱秧歌,观者不多。
此镇改选村长,投票选举。
正月二十三日〔3月4日〕
信言:旧军阀结连而起,在山东江南等省与党人为仇。若然,则中国人民又将涂炭矣。
正月二十四日〔3月5日〕
现有县政府之布告,令人民完结民国十九年之田赋,自阳历三月一号开征,至六月底,将上忙、下忙之银粮以及米豆一律完清,不准积欠。嗟呼,现在人民已日不聊生矣,乃又预征来年之田赋,哀我斯人,何堪此苦乎。
郝济卿同年为高等女校校长,已经入校,现有人暗行破坏,图谋其校长之位。
正月二十五日〔3月6日〕
予之舅氏嗣绝多年,每岁无人上坟祭烧,只是予率子孙上坟添土,所有坟田二亩三分,系他姓所典,亦已多年。其族有人欲卖此田,互相争购。予于今日上社,经村长副评断,始将坟地归其族中作为公产,每年祭祀由阖族公办,则舅氏之香火可以绵延勿替矣。予请其族中刊碑勒石以志其事,其族中人亦皆公认焉。
二月初二日〔3月12日〕
农事已动,吾家尚未雇到长工,由人工之缺少故也,自兵兴以来,人工遂少,可见战死之人亦多矣。
里人郭金海以张氏之子为嗣,邀请里中父老、村长副以及亲戚、族人等到其家庭,当家立写继嗣之约,设席款待耳,请予与其事,予未赴其席。
二月初三日〔3月13日〕
谣言:吾晋又有备战情形,谓晋与蒋介石、张作霖之子张学良合作,与冯玉祥开战,而冯玉祥与李宗仁合作。此言不知确否。
前月初四日,晋祠冬防兵变,枪毙连长、排长而逃,追已拿获。业于上月廿九日在省枪毙,变兵十有三名,晋祠实贴布告,俾众周知。
二月初五日〔3月15日〕
凌晨,挑灯阅天津之《大公报》,系上月中旬者,所报外交,日本之交涉仍未解决,观其情形必有扰乱我国之祸心,传言张宗昌在鲁招兵,暗通日本助彼与党人构衅,似非虚语。
二月初六日〔3月16日〕
农事已兴。
今日雇人担粪上宿麦。
本县教育会翌日开会,前日来招予。
传言吾晋又有动兵之讯。……
来县教育会,系开会改组为委员制,投票选举,九人在会。
二月初八日〔3月18日〕
昨日在会,予辞纂修太原县志书局长职,众不允辞,议决筹办局务,先行向公款局领开办费。今日偕八九人进县政府与窦县长磋商款项,已允。
二月初九日〔3月19日〕
……故中国人民受兵燹之灾殃,近年来不堪枚举。现在又闻山东及南省多有干戈之扰攘,吾晋亦有备战之情形,此风已紧,人民亦不恐惧,官吏言念民生者亦不多见,党国之民恐难享太平之福也。
二月初十日〔3月20日〕
农事已兴,雇工之资开首即大,每日三餐外每人犹需工资大洋三角,人民之生活程度高,已到极点矣。
播种水罗卜两畦。
又种春麦四畦,长工担粪,予在田一日。……
二月十三日〔3月23日〕
郝济卿同年充女子高等学校校长六七年矣。现被新党反对,延请女校长。窦县长调剂乃将济卿延聘入署为其西席,教其子女,薪金与校长同。
牛鬼蛇神擅威作福,收的是捐,敛的是钱,为的是柴米油盐,那知地瘠民贫,此日却夸权在手。
蝇营狗苟植党聚群开什么会?受什么罪?说什么功名富贵,已经天怒人怨,何时方见雨霖头。
二月十四日〔3月24日〕
明仙峪煤窑共八九户,兹因构衅,于昨日被本区封禁。但封条既无官印,系白纸条随便所书者。区长之妄,可知也。
众窑户请予□官,遂由山策□窑出山赴县,适窦县长出城赴东南区办公,翌日乃归,予偕众出城言旋。
二月十六日〔3月26日〕
予家春麦业已种毕,不足二亩。
朝即赴县入署,谒窦县长,请问封禁煤窑之事,窦县长并不知情,当即派警前往明仙峪查办是否属实。
二月二十一日〔3月31日〕
杏沟予田共亩,予率五男鸿卿及两孙种玉茭子半日,由引水灌溉故也。
晋祠宇下今日演戏,祀东岳泰山大帝,党部破除时人之迷信,而迷信终莫能破除。
二月二十四日〔4月3日〕
俗以今日为寒食节,凡有新丧者即于清明前二日上坟。……
二月二十五日〔4月4日〕
率五男鸿卿暨两孙精忠、恕忠并外孙玉蕙种玉茭子,又种大豆角角两畦,长工则修河棱。
翌日,晋水北河决水,挑浚河道,今日灌溉宿麦者多,长工亦灌麦田。
二月二十六日〔4月5日〕
今日清明佳节,无论富贵贫贱莫不有追源报本之意,故所到之处皆是上坟祭祖之人,但未知维新之人视其祖德宗功为何如耳。若以现在之恶习,谓父母为脱人之模范,则必无水源木本之念矣。
二月二十八日〔4月7日〕
张村新庄亦行演戏,今日第二天,百物腾贵,粮价极昂,人皆不畏。
二月二十九日〔4月8日〕
斯时之人并不怕穷,无论何界之人一味奢华,似乎世界丰富,毫无俭朴之风,一切行为言动只管今日,不管来日何如。则与明末崇祯季年之状况无以异也。似此情形,党国成立尚未一年,已有破坏统一之党人,诚恐党政莫能久存焉。
长孙全忠……今日仍然赴省通顺巷合成永布店学做生意。
二月三十日〔4月9日〕
吾晋之首领常言,贪官污吏劣绅土棍为人群之大害,非除了他不可。十八年来未见除了一个,可见能言而不能行也。
三月初八日〔4月17日〕
世道之变于今益甚,妇女不出闺阁古道宜然,民国以来放纵妇女,任其自由行动,与男争权,毫无羞耻,淫风之流行不知伊于胡底矣,大可浩叹。
三月初十日〔4月19日〕
上月三十日〔4月9日〕之《大公报》载:陕西郿县并沟村有郭姓夫妇,于正月望后将一乞食之行人杀而食之,嗣后被驻军拿问,谓食粮早绝,无以为生,已食死尸三具;该县五大村有杨姓者亦因饥饿竟将一饿至奄奄待毙之人杀而食之。陕省之荒灾,致使有人食人之惨,可谓之甚矣。
三月十一日〔4月20日〕
现有催办厘税之委员在县(卫鸿顺字念卿,河津人),午后召集各窑首入署,县政府议:十八年之煤厘要照旧分认之,额数增加三成。议未决而散。
三月十七日〔4月26日〕
窑伙经由煤尚未间断,夜初入窑采取,通宵牛
,日高三竿,方才出窑。
三月二十二日〔5月1日〕
明仙村演傀儡小戏,业经三日。……
……遂到朝阳洞……见旅行之学生遍满祠下,水镜台上学生演说毕,方才开戏……
三月二十五日〔5月4日〕
……县政府又开会,议煤厘事,委员未到,只是窦县长开会,故未解决。
三月二十七日〔5月6日〕
现有军官学校之学生一千四五百人到晋祠旅行,传说驻三星期乃返省城。
四月初三日〔5月11日〕
世道之变于今益甚,凡结婚姻,先讲聘金,聘一女子动则用大洋数百元,多则五六百元,少则一二百元。此等风气败坏已甚,于今尚无十年。文中子曰:“婚姻而论财,夫妇之道乖,夷虏之道也。”现在世界已成党国,妇女之贵日益增高,青天白日之谓何?
四月二十三日〔5月31日〕
峪中无车马运煤,皆言各县支应军差,每日需千辆,徐沟各村之车每日需七八百辆,榆次每日二三千两,兵皆向晋南行,防杜冯军来攻我晋。
四月二十八日〔6月5日〕
吾邑城中商会前演戏三日,往观者纷如。去日又接连演之,系药王庙之戏,今日第二日。南街赛会人亦多往,均忘旱魃之为虐也。
五月初一日〔6月7日〕
今日为阳历七号,本月廿五日为七月一号(本月廿四日为阳历六月三十号)。上月天旱甘霖未沛,晋南麦苗均枯,旱象已成,中国大局虽为党国,南京设立国民政府,而战事终未止息。广东与广西战,四川有战,河南有战,皖、赣有土匪,各省有土匪者多,自春及夏亦纷如,此皆党国之不幸。近又加冯玉祥之背叛,声势更大,则于党政之前途关系良非浅鲜,诚恐党国成立不稳耳。吾闻阎锡山又有下野之讯,未知能否实行?上学〔月〕因冯玉祥炸毁黄河铁桥及京汉路之铁桥,晋遂调兵遣将防备西南一带之边,晋人又有支应兵差之苦,百物腾贵,粮价日增,人民之生活程度日高一日,天又大旱,饥民遍野,岌岌乎不可终日,晋亦危矣。吾邑县长窦青瑞一年有奇,兴利除弊之事未曾办了一件,邑人之不幸也。
明仙峪内有后瓦窑一座,暂停开采煤矿。有人说合,令予购买,于十三分中买到四分四厘二毫五丝。每分大洋十元,窑价四十四元二角五分,此外另给酬谢十有一元七角五分,今日写约交价。此款系向次婿张永福所借大洋一百元内之数,由本村晋泉玉号中过账。
后瓦窑之卖主刘玉鹏、刘戊申,及说合人耿有儿、王舜卿等均午餐于家。卖主共三人,刘二什未来,只是刘玉鹏、刘戊申中人三名,惟先具未到,代书卖窑约人,系本村国民小〔学〕校教员蔡俊杰,上写其名,约乃完全。
五月初二日〔6月8日〕
有人言:昨日黄昏以后,有贼六人,在西塞村抢劫一商号,未详其情形何如。
五月初四日〔6月10日〕
吾邑第四区各国民小〔学〕校教员,各带学生,今日均到晋祠宇下,会考学生,验其成绩。民国教育似乎大有进步,实则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其害维何?惟重科学,不读经书,不惜廉耻,五伦破坏、八德沦亡而已。
五月初六日〔6月12日〕
午后三〔点〕钟,在县政府开会,议煤厘事。未成,委员不敢用压力手段。
徐沟因包斗捐,酿成人命重案,即卫委员惹起之咎也。
五月初七日〔6月13日〕
晋祠庆贺端阳演戏三日,系属好戏。三日之价大洋三百四五十元,已经完毕。
今日接连又演,系晋祠麦行所演,亦系三日,为一班戏价数十元大洋。
五月初八日〔6月14日〕
徐沟县包商,多出价钱包办斗捐,县党部与县政府大起冲突,致生命案,风声似为扩大,由本月朔起事至端午白昼尚闭城门捉拿党人。
长工收拾麦场,有两邻往助半日即成。
五月初九日〔6月15日〕
民国以来,凡为政者无一不是争权夺利,无一不是残民以逞,以故世乱纷纷,年甚一年。无一年之不构衅,无一年之不开战,地方糜烂,生灵涂炭,有心世道之人莫不退处山林,度斯乱世。可慨也已!
五月十七日〔6月23日〕
今日雇人刈麦系属包工。
五月十八日〔6月24日〕
今日为我七十有三岁之诞辰……
次婿张永福来祝嘏,长孙女遣人来拜寿。
族侄端午及其子宗海、族侄孙东海来祝嘏。
王舜卿亦来拜寿。
五月十九日〔6月25日〕
冯玉祥于未刻到晋祠,阖邑人民都到晋祠汽车栈迎迓。屠县长率领各村长副及各校教员、学生等,在明仙以南序立以待,冯抵明仙桥,即下汽车,步行入祠,下榻于江福海之别墅。
五月二十日〔6月26日〕
阎总司令及其眷属,今朝冒雨出省到晋祠省祝冯玉祥。逾时,即行返省,乘坐汽车,往返迅速之至。
五月二十一日〔6月27日〕
巳刻,出城而返,沿路农皆刈麦,每人每日工资四角。
五二十月三日〔6月29日〕
冯玉祥驻晋词,不闻有行期。每日有要人到晋祠看冯,晋祠虽为冠盖纵横之地,而本县县长率领一切人员支应差使,费钱费力,则于晋祠一带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吁,可慨也已。
胡海蜂于今日葬其胞二弟胡濂(年六十有三岁),请予为之题主,即在本宅办事,未曾到其坟。
五月二十四日〔6月30日〕
雇工七人初拣谷苗,一日拣了三亩。
五月二十六日〔7月2日〕
白云村耿有儿来说:后瓦窑事又有三分二厘一并购买,予已应承……
五月二十七日〔7月3日〕
吾县城隍庙里的神像,去腊已被本县党部全行捣毁,仅留空庙,而党部人员内讧解散,自今年正月起迄今仍无党部,县中安静。故县人于今日演戏、酬神,仍然赛会,党部若在,势必出而阻止。
五月二十八日〔7月4日〕
耿有儿、王舜卿说合,购买贾梓,买到刘家之后瓦窑三分二厘,并下梨树沟窑之一分,暨后坡窑之一分,通共买价大洋五十元,贾梓亲来,先从晋泉玉取二十元而去。
五月二十九日〔7月5日〕
雇一工人初次锄谷。……
所赎买之三窑,通共五分二厘,价五十元大洋,去晚由晋泉玉买主贾梓先取去大洋二十元,今日又向晋泉玉开一拨兑三十元大洋之条。耿有儿送与贾梓收存,限至一月缴还窑约,再使钱。
五月三十日〔7月6日〕
长工雇一工人锄杏沟子谷。
六月初一日〔7月7日〕
……时中国尚是统一,湖广两广之叛党业经失败,冯玉祥于本年四月背叛党国,在河南举兵犯顺,嗣经阎锡山从中调解,请冯下野出洋,将冯部兵队交付中央,阎亦下野偕冯出洋,冯亦允从。冯业于四月十九日〔5月27日〕携眷来晋,侨寓晋祠,以待阎锡山择期而行。冯驻晋祠至今十有二日矣。尚未闻有行期,冯到晋祠,吾邑支应以为大差,分外整齐。上月十六日新县长屠孝鸿(字达之,湖北孝感县人)接篆视事之初,即到晋祠办理支应冯玉祥之差,旧县长窦清瑞谢事,脱离支应冯之烦渎。
雇工拣谷,每日三餐外工资大洋二角半,担粪工资每人大洋三角,因天亢旱人工甚疲,歇者尚多。
六月初三日〔7月9日〕
天旱又甚,粮价亦涨。
煤矿事务所今日出包分认之煤厘。
六月初四日〔7月10日〕
人工市上人数分外众多,不能卖出歇之者三分之二。
六月初六日〔7月12日〕
……人工市上,无人雇工,田苗受旱不能工作,此大虑者也。
今日为天贶节。
六月初七日〔7月13日〕
窑伙樊石金来言出外讨收煤账事,似此天气亢旱恐不易收。……
七月初一日〔8月5日〕
晋祠又到赛会之期,业已演戏演唱三日,戏价至二百大洋之谱,折钱一千二百缗,款向商民派摊,商多而民少。晋祠商家前半年生意缺乏,佥恨晋祠村长之不仁而不该演唱好戏也。眼看旱已成灾,粮价腾涨已不可遏,晋祠村长抑何不畏灾害之在眼前若此耶。
七月初二日〔8月6日〕
晋祠赛会,今日卖货者概不卖钱,荒年之象业已轩豁呈露矣。
七月初五日〔8月9日〕
赴县看抬搁者大车、小车络绎不绝,步行之人亦纷纷不辍,似有目不暇给之致。
七月初六日〔8月10日〕
在纸商家户家昨夜驻宿,皆满屋满堂之客,较往年不止倍蓰,可见人情之靡,风俗之奢较前更甚。……
七月初七日〔8月11日〕
自本月朔至去日天不下雨,人心大荒,粮价日增,每斗米涨至一元有奇大洋,其余粟价莫不陡涨。……
七月十一日〔8月15日〕
高汝楣来见予,言吴云照又作坏心之事,借端不与其应给之财,业经启衅,上商会评断,莫能解决,将来势必提起诉讼。
七月十八日〔8月22日〕
耿有儿来言:柳子峪李家窑因窑伙变心,各营其私,遂至亏累,遂有转包之消息。但包价甚大,未易找寻包主。
七月十九日〔8月23日〕
硬底村张藩为其子完婚,予往助婚。因与女家有纠葛,二鼓后方归。
七月二十日〔8月24日〕
仍到硬底村张藩家调停与女家之纠葛,偕一人又到北大寺村女家,劝其送奁仪并送亲人到男家坐席,以补昨日之缺点。女家一一应承,于午后实行,日晡乃至,坐席罢,天色已黑矣。
七月二十三日〔8月27日〕
晨初,在街见卖桃实者,担桃到县,问每担价若干,其人答曰,此两筐桃价须大洋一元。嗟呼!桃实何物,竟贵至若此,何况其食物乎,人民之生活程度,日昂一日,将有穷不聊生之致矣。
七月二十六日〔8月30日〕
……党国成立,不为民兴利除弊,一任官吏之贪酷而不问,绅士之暴虐而不究,人民之诡诈奸险而不知其非。
七月二十九日〔9月2日〕
杏沟子南之明仙峪河,石堤塌了两丈有余……又修其东牛头坡之两处,系泥匠包揽,工资三十五元。
八月初一日〔9月3日〕
……赴田,在杏沟子照料红枣,防人偷盗,盖因穷人甚多,食料高贵也。
八月初二日〔9月4日〕
日来乞丐甚多,可见年岁之歉,米粮昂贵之甚矣,诚恐自此以后非仅乞丐之多,旦必有抢劫之案也。
八月初四日〔9月6日〕
刈稻之工人日未东出即到刈稻之村,盖恐迟则无人用之矣。
八月初七日〔9月9日〕
沟口有井筒煤窑一处,系去秋九月所开者,一筒用土办法出煤,一筒用机器出水,此龙泉石窑所支开者,龙泉石窑在此窑之上可二里许,厂面很大,一连三井筒,系用机器出煤,现尚停办,只是开办前窑。
八月初八日〔9月10日〕
今日菜市大赶集,予出城往游,市上人甚多,所卖之物葡萄为最,桃、梨为次,其余蔬菜纷罗,而茄子尚多。人人手持纸币交□,清源生产莫大于斯。每赶一集,进款纷如,洵为胜境。
清源城破烂不堪,东半城为东湖,俗呼海子,西半城人家不少,而城垣多壑,无人修理,商家以南关为最,西关亦不少菜市,在南关之西与南关地址毗连,故南关之生意繁多。
八月十一日〔9月13日〕
昧爽即起,督促长工赴田照料枣树,防人偷盗,盖此时乞丐很多,野庵中度夜,未免窃夫野食也。
里人昧昧,不知生活程度增高太甚,民食维艰至于若斯之极,而犹演戏酬神,不惜费财,任意挥霍。……
八月十二日〔9月14日〕
予于晨初出外,路经戏场,见洋汉烟之包皮遍地乱飞,则知吸食卷烟者之多也,这个消耗品为人民之大害,何况又有泡泡、料料之害乎。斯时之民,因此害而受困穷亦良可哀矣。
里中演戏,招来乞丐甚多,家家门上皆有乞食之声,人民穷困于此可见,今人仍不免乞丐。
九月初一日〔10月3日〕
四男琎儿今日赴省,充省党部之干事员,每月薪资大洋三十元。
九月初五日〔10月7日〕
韩金成为石门窑主,予与其亡兄韩实成明东共伙开采石门窑煤矿,号德昌庆,予出八八制一千二百缗,韩实成之资本以牛并及一切应用之器具,经众估时价,作□制钱六百缗,作此生□,迄今十有六年,虽未大发财源,却年年稍有赢余,尚未亏累,韩金成听人怂恿,图谋破坏,惜哉!
九月十五日〔10月17日〕
石门窑主刘二娃,系明仙村人,翌日为其长子完婚,今日延请本峪之人往助婚事。窑伙往助事者三人,去日即往,今日已第二天矣。
十月初一日〔11月1日〕
……晋省人民困苦异常,粮价大昂,商况不振。吾邑县长屠孝鸿莅任四月有半,无一善政以及于民,吾邑秋或半成者多,三二厘者亦不少,幸未大歉。然民穷财尽之象竟现眼前,商市一切周行,全赖纸币,且所周行者均系省银行之纸币,而商家所出之纸币禁止周行。官夺民利,古人所禁。今则民间之利竟为官厅所夺,民于是益穷,财于是益尽,不见一元现大洋,仅凭纸币以交易,一旦起风潮,纸币失信用,则为害非浅矣。此为眼前之一大患,人人皆能虑及也。百物腾贵异常,人民生活程度困难,端由于无一现洋,尽行纸币之故耳。
朱吉魁于晚间来窑,言其领傅师长存怀资本五千元大洋,经理柳子峪天隆公司,开采煤矿,因用人不妥,辞退其事,傅师长准其辞职。……
十月十二日〔11月12日〕
今年洋烟势衰,而专害人民之物较胜于洋烟千百倍者,则有泡泡、料料等毒,盛行于斯时,无论男女老少者莫不嗜好,而沾染其毒者十分之三四矣。此为人民之大害,抑亦为人民之大劫数也,此毒系由日本而来者。
十一月十一日〔12月11日〕
银钱紧急,市面大形湿滞,粮价因之又涨,穷困小民俨有不能卒此寒岁之虞,故劫路之案、明火之案,数见不鲜,岌岌不可终日矣。
十一月二十二日〔12月22日〕
今日为冬至节,人皆庆贺,莫不饮酒食肉。每肉一斤大洋三角,价可谓大矣。
十二月初一日〔12月31日〕
商家有贴春联庆贺阳历新年者。
十二月初二日〔1930年1月1日〕
有人言:省城大闹社伙,庆贺新年。榆次、太谷等县均演戏、闹社伙,竭力提唱遵行阳历,以今日为元旦佳节,而草野则寂然矣。
十二月十七日〔1930年1月16日〕
各煤窑皆宰猪杀羊以备翌日祭祀窑神。
予驻柳子峪北岔,各窑之煤老岨皆未出售,仅谦泰元一号卖了老岨,煤不畅销故耳。
十二月十八日〔1930年1月17日〕
来柳子峪南岳,驻大观窑。今朝祀窑神,献羊一口,阖窑工人皆享之,予亦与焉。
十二月十九日〔1930年1月18日〕
年关在即,外债来逼,予家贫穷不免受窘,盖由生活程度今岁增高较去不止倍蓰也。
十二月二十三日〔1930年1月22日〕
政府因民仍遵阴历而行,今年下令强迫民间改行阳历,遵行阳历。业经于本月初二日,过了阳历之新年,禁止人民再过旧历年。讵忆民卒不遵,日来竟赶年集,售卖年货,仍照往年而行,则舆情不顺可知矣。……
朝赴西镇村讨租……
十二月二十四日〔1930年1月23日〕
明仙峪中煤窑十一二处,煤均不能畅销,各窑户莫不大愁。
十二月二十五日〔1930年1月24日〕
今冬九峪捐突然增加,又有分认煤厘,此次则加编遣之捐,明仙峪年底即起公款数百元,每
一具派洋十数元。窑户苦之,无法措集者,因公款所逼,逃遁者业有四户矣。
十二月二十七日〔1930年1月26日〕
予因进县还债,各号莫不忙急结承年终之事,衙门赶年集之人异常热闹,卖年货者更多,政府严禁过旧年,而民皆不从,党国之政令已属虚悬矣。
注释
[1] 旧时农村在春节时悬挂的吉庆字样,一般一尺宽、一尺五寸长的长方形纸上,每张写一字,一般用四张纸,写四字,用绳挂在门首、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