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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座大星云的某处,我身陷在一片流沙之中,动弹不得……“早上好。”一个声音传来,惊醒了我,才发现刚才是在做梦。“我给您拿来了茶。”
我睁开眼睛。越过吊床边缘,我看到身边是一张沙土色的脸,上面嵌了一对煤球一般乌黑的眼睛。我的衣服都还穿在身上,脑子因为宿醉而晕乎乎的。我闻到一种很糟糕的味道,接着就意识到那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叫马琴四季亭,”送茶水的那人说,“请喝了这茶,它可以帮您补充身体的水分。”
我低头向下看,发现他腰部以下空荡荡的。原来是那个身上绑着翅膀的无腿男子,前一天我在隧道里见过他。“啊,”我又使了使劲儿令自己清醒,“早上好。”猎户座星云消失在残梦中,刚才我还在拼命穿越快速凝固的气体云,这会儿那感觉也烟消云散了。那股难闻的气味依然还在。虽然宇宙门算不上空气清新,但是眼下这个房间也实在是太臭了。我终于发现自己吐了一地,搞得我差点儿又吐了出来。马琴在空中挥动双翅,轻巧地一个下落,将一个茶壶放在了我身旁的吊床上。然后他又飞起来,落在五斗橱的顶端,坐在那儿说:“我想您今早八点有个体检。”
“是吗?”我总算掀开壶盖,啜了一口茶。茶水很烫,没加糖,可以说,几乎没有味道,不过倒好像确实让我的肠胃安定下来,不再恶心想吐了。
“是啊,应该有,这是惯例。另外,您的压电电话响了好几次了。”
我没反应过来,问道:“啊?”
“我估计是您的监护人想提醒您。现在是七点十五分了,怎么称呼您——”
“布罗德黑德,”听起来有点儿口齿不清,于是我又郑重地说了一遍:“我叫鲍勃·布罗德黑德。”
“好的。我想您也清醒过来了。请慢用茶,布罗德黑德先生。希望您好好享受在宇宙门的时光。”
宇宙门属于谁?

宇宙门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件,很快人类就意识到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宝贵财富,将它单独交给任何一个团体或任何一个政府,显然都是不可行的。人们为此专门成立了宇宙门公司。
宇宙门公司(大家一般就叫它“公司”)是一家跨国企业,其常任董事局由美国、俄国、巴西合众国、金星联邦和亚洲新民联邦组成,而其有限合伙人则包括所有签署了所附协议备忘录的人,比如您本人。
他微微颔首,从五斗橱上跃下,迅速飞向大门,飘出门外,不见踪影。撞了好几下头之后,我总算爬出了吊床。我小心翼翼地避免踩上呕吐物,并设法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我本打算刮刮脸,不过反正也有差不多十二天没刮胡子了,那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我脸上的胡茬看起来还不算太糟,况且这会儿我也实在没什么力气去做这件事。
我终于晃晃悠悠地走进医疗检查室,只晚了大概五分钟。跟我同组的人都排在我的前面,我只好等待,轮到我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他们从我身体的三个地方采血:指尖、手肘内侧、耳垂,我敢肯定不管哪份样本的酒精浓度都会飙到九十以上。不过这并不重要,体检只是走走过场。只要你能乘坐飞船活着来到宇宙门,你就能乘着昔奇飞船活着完成航行任务,除非遇到事故。真要是那样,能否幸存可不取决于你的身体有多健康。
剩下的时间里,我去买了一杯咖啡。有人在一个升降竖井旁边摆摊卖咖啡(宇宙门这儿还可以做小生意?我还真不知道)。我赶上了第一次课程,时间刚刚好。我们聚集在新手层一个狭长低矮的大房间里。房间两边摆放着座椅,中间是一条走道,有点儿像一辆大巴改装成的教室。谢莉来晚了,她看上去很精神,心情也不错。她溜到我的身边,我们这一整组人坐在一起,包括七个从地球来的人,来自金星的那个四口之家,还有些人我以前见过,也都是和我一样初来乍到的新人。趁着讲课的教官在审视办公桌上的一些文件,谢莉低声对我说:“你看起来还不错。”
“看不出我昨晚上喝醉了?”
“看不出来,但我知道。你昨晚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了。其实,”她想了想,补充道,“整个隧道里的人都听到了。”
淋浴规定

• 本淋浴器会自动喷洒两次,每次四十五秒。两次喷雾之间可以抹肥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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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眉蹙额。自己身上还有一股恶心的酒味,而这种恶心在我体内更是到处肆虐。不过身边的人并没躲着我,谢莉坐得这么近都没有。
教官站起来看着我们,沉思了一会儿。“嗯,好吧。”他说,又看了看桌上的文件,然后摇了摇头。“我就不点名了,”他说,“我教的课程是如何驾驶昔奇飞船。”我注意到他戴着一堆手镯,没法细数,最少有半打。我不禁纳闷:怎么那么多人出去寻宝很多次了,却仍没有发财致富?“这只是你们要上的三个课程之一。在这门课之后,你们还要学习如何在陌生的环境中生存,以及如何识别宝物。不过这门课是教你们怎么操作飞船的,我们的学习方式就是直接上船操作。你们全都跟我来。”
我们全都站了起来,乱哄哄地跟在他后面走出房间,经过一个隧道来到升降竖井,经过了守在那里的卫兵——没准儿就是前一天晚上把我赶走的那几个人。这一次,他们只是朝教官点点头,然后看着我们经过。我们绕到了一个又长又宽的低矮通道里,地面上立着十几根满是污痕的金属方柱。它们看上去就像是烧焦的树桩,过了片刻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飞船。”我想小声对谢莉说,嗓门却情不自禁地大了起来。有几个人好奇地看着我。我看到其中就有昨天晚上跟我一起跳舞的那个眉毛浓黑的女孩。她朝我点头微笑,我看着她手臂上的手镯,有些好奇。她在这里做什么?她在赌桌上的战绩如何?
教官把我们聚集到他身边,说:“刚才也有人说了,这就是昔奇飞船。确切地说是着陆舱。如果你们足够幸运,能找到行星,就要乘着这个在行星上着陆。这些垃圾桶一样的东西看着不大,却可以装进去五个人。显然不会很舒服,但起码能装下。当然,通常母船上总得留一个人,那么这种着陆舱里至多会坐四个人。”
他带领我们走到最近的那个着陆舱旁边,大家都禁不住想在那上面摸一摸、刮一刮、拍一拍,也都称心如意地这么做了。接着教官开始讲课:“人类第一次探索宇宙门的时候,一共找到九百二十四艘飞船停靠在那里。到目前为止,我们发现其中大约有两百艘已无法继续使用。我们也搞不懂是什么原因,这些飞船就是不工作了。有三百零四艘飞船已经至少飞行了一次。你们面前的就是其中的三十三艘,它们还可以出去执行寻宝任务。其余可以工作的飞船,我们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执行任务。”
他登上一个短粗的金属“树桩”,坐在上面,接着说:“有一件事你们必须自己决定——要坐什么样的飞船,是三十三艘已经验证过能飞的,还是那些从来没人飞过的。当然了,我说没人飞过,指的只是地球人。你们已经付了钱,就差自己选择了。不管选哪种,反正都是一场赌博。有去无回的失败航行有很大一部分都发生在首次飞行,所以选从未飞过的飞船肯定是有一定风险的。嗯,这也很好理解,不是吗?毕竟,打从它们被昔奇人扔在这儿,一直都没有人维护,也不知道多少年了。
“话说回来,即便是那些曾经出航过并且成功返回的飞船,也不是百分之百就不会出问题。这世上没有永动机。我们认为有些飞船之所以没能回来,正是因为燃料耗尽了。麻烦的是,我们并不知道,这飞船到底烧的是什么燃料?还剩多少?够不够用?”
他拍了拍那些树桩。“根据我们的研究,这艘飞船,还有你们在这儿看见的所有飞船,设计的定员都是五个昔奇人,但我们只会放三个人类乘员。看起来,要论在封闭空间里对同行乘员的忍受度,昔奇人比我们人类要宽容得多。飞船有大有小,但在过去的几年中,返航的记录一直很糟糕。也可能只是一连串的坏运气而已,不过……总之,我个人还是坚持五人飞船也只坐三名乘员。你们由我负责,所以这个我说了算。
“你们接下来要做的选择就是和谁组队。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打量下,要让谁来做你的同伴——怎么了?”
谢莉已经举了半天手,教官终于看见了。“您刚才说‘很糟糕’,”她说,“具体有多糟糕?”
教官耐心地说道:“去年,五人飞船出去执行寻宝任务的话,大约十艘里能回来三艘。五人船已经是最大的飞船了。有几次任务飞船倒是回来了,可是当我们打开舱门,却发现船员都已经死了。”
“啊,”谢莉说,“那的确很糟糕。”
“不,跟单人船比起来的话,这还不算最糟的。两个星元年前,我们一整个星元年里派出去的单人飞船,最后竟然只有两艘回来了,那才是糟糕。”
“为什么会这样?”地沟老鼠那一家人的父亲问道。他们家姓福汉德。教官看了看他。
“如果你找到了答案,”他说,“一定要告诉大家。好了。说到选择同乘人员,我的建议是,看看有谁已经飞过了。你也许能找到飞过的人,也许找不到。寻宝人要是已经寻到宝物发了横财,通常就洗手不干了;要是没发财还在这儿继续寻宝,他们也不愿意拆散自己原来的搭档。所以你们这些新手,多半都只能跟其他几个新手结伴。嗯——”他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好了,让我们开始吧。大家先分成三组。不必担心你的组员是谁,还没到让你挑选同乘人员的时候。然后看看那些着陆舱,有开着的就爬进去。进去之后不要碰任何东西。它们应该是处于未激活模式,但我得告诉你,这可没法保证。先进去,再向下爬进控制舱,然后等着教官过去找你们。”
我这才知道还有其他教官。我环顾四周,想看看谁是教官,谁是新人,只听他接着说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莉又举起手,“有,您怎么称呼?”
“难道我又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周,叫我吉米。很高兴认识大家。现在我们开始行动吧!”
比起我的这位教官,现在的我已经懂得更多,这其中还包括在那半年之后他的遭遇。可怜的吉米·周,在我第一次出去寻宝之前,他也出去了,然后在我第二次出去期间他回来了——死得透透的。耀斑烧伤,他们说他的眼睛都被煮得迸出脑壳了。但在那时,对我来说他无所不知,而且他讲的东西都非常奇妙。
于是我们纷纷爬进飞船那样子古怪的椭圆形舱口,从驱动器之间滑下去,钻进密封着陆舱,然后沿扶梯再向下一级,进到着陆舱主体。
我们环顾四周,像三个阿里巴巴在一个堆满宝藏的山洞里。我们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刮擦声,一个脑袋伸了进来。一双浓眉,一对大眼,原来是那个昨晚跟我一起跳舞的女孩。“好玩吗?”她问道。我们这帮人全都挤在一起,看见什么好像是活动的部件就避之唯恐不及,估计谁看着都不会觉得我们这会儿很愉快。“没关系,”她说,“四处看看,熟悉一下。这儿有很多可看的。看到那一竖列小轮子了吗,就是上面伸出来小辐条的那些?那是目标选择器。你们最要紧的就是记住,眼下——要我说永远——不要碰它。那位金发的姑娘,就是你,你身边有个金色螺旋状的东西,看见了吗?大家猜猜那是什么呢?”
那金发姑娘是福汉德家的女儿,一听到这话她连连摇头,赶紧躲得离那东西远远的。我也摇摇头,但谢莉试着答道:“会不会是一个帽架?”
教官眯起眼睛看着那东西,想了想,“嗯——不会,我觉得不是,但我一直希望你们哪个新人能找到答案。我们这儿没人知道。在飞行过程中有时它会变热,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厕所在那边。你们能在那儿找到很多乐子。但它很好用,前提是你得学会如何使用。你可以把吊床挂在那儿睡觉——其实你愿意挂哪儿都行。那个角落,还有那个凹处,基本上都是隐秘的空间。如果你想在伙伴们面前保留一点儿隐私,那儿可以帮你挡挡他们的视线。反正多少起点儿作用吧。”
谢莉说:“教官,能告诉大家你的名字吗?”教官笑了,“我叫格勒-克拉拉·莫恩林。关于我,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出去过两次,但没有寻到宝,于是打算在这儿先消磨消磨时间,等着下次出航的好机会到来。所以,我在这儿当你们的助理教官。”
“你怎么知道哪次出航是好机会?”福汉德家的姑娘问道。
“你脑瓜挺灵的嘛!这是个好问题!我喜欢听到你们问到一些问题,这个就是其中之一。这表明你在思考,不过就算这问题真有答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瞧,大家都知道了,这是一艘三人飞船。它已经飞出去六次了,但我们估计它还有足够的燃料储备再飞上几趟。比起一艘单人飞船,我会优先选它。单人飞船是给孤注一掷的赌徒的。”
“周教官也是这么说的,”福汉德家的姑娘说道,“不过我父亲说,他仔细研究过星元元年以来的所有记录,单人船并没有那么糟糕。”
“欢迎你父亲随时来取走我的单人船,”格勒-克拉拉·莫恩林说,“不能只看统计数据。单人船是很寂寞的。这么说吧,要是你走运,寻到了宝,一个人可没法搞定所有事,这时候你就需要同乘伙伴了。我们一般都会留一个人在母船上,这样感觉更安全。万一有什么情况,至少你还有后援。所以,一般是两个人乘着陆舱下去寻宝。当然,如果你们够幸运寻到了宝,就得平分给三个人了。如果你们找到个大家伙,那也足够分了。就算没找到什么太值钱的,分到三分之一也总比没有强。”
“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五人船更好?”我问道。
克拉拉看着我,稍稍挤了挤眼睛。没想到她还记得昨晚跟我跳过舞,“也许是,也许不是。五人船的情况是它们的目的地接受度几乎毫无限制。”
“请用我们能理解的语言。”谢莉央求着。
“五人船会去很多三人船或单人船不会去的目的地,不去当然是因为这些目的地是有危险的。所有返航的飞船里,我见过
宇宙门公司是干什么的?

公司的目的是充分开发昔奇人留下的飞船,通过交易、开发或间接地利用这些飞船所能找到的一切文物、商品、原材料或其他价值物。
公司鼓励对昔奇技术的商业开发,并批准以此为目的的承包租赁,租金以特许使用费的形式收取。
公司的收入有以下用途:一、按照股份大小相应支付给有限合伙人(包括你),因为他们在发掘新价值物的过程中居功至伟;二、补足宇宙门运维人头税之亏空;三、按年支付每个普通合伙国的太空监察巡航舰(你们会在宇宙门周边轨道上看见它们)的运维开支;四、创建和维护足够应对突发情况的储备;五、收入余额用以资助对采集到的价值物进行研究和开发。
截至上一财政年度末(2月28日),公司的总收入超过3.7×1012美元。
情况最糟糕的就是一艘五人船。船体伤痕累累,被灼烤、扭曲,真不知道它是如何开回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它去过哪里,不过我听到有人说,它可能去了一趟某颗恒星的光球 (1)。船员们已经无法对我们讲述这一切。他们全都死了。
“当然,”她若有所思地接着说,“装甲三人船的目的地接受度跟五人船的几乎也差不多,但不管你选了去哪儿,风险都是由你自己承担。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好吗?你——”她指着谢莉,“坐到那边去。”
福尔汉家的姑娘和我在昔奇风格与地球风格混杂的陈设之间爬动起来,好腾出一点儿空间。这里确实很小。如果把一艘三人船内所有的东西都清出去,可以得到一个大约长四米、宽三米、高三米的空间,当然,如果你把所有东西都清掉,那这艘船也就没法飞了。
谢莉在那一列带辐条的小轮子前面坐了下来。她扭动着屁股,想调整到舒适的坐姿。“昔奇人这是长的什么屁股啊?”她抱怨道。
教官说:“又一个好问题,不过同样没有答案。如果你知道了答案,请告诉我们。座椅上的织带是公司装的。不是原来就有的。好的。看,你眼前那个东西就是目标选择器。把你的手放在一个轮子上。哪个轮子都行。但别再碰其他东西了。现在,转动它。”谢莉先伸手搭了搭轮子的底部,然后又用手指想猛地推动轮子,最后把手掌根部完全放在轮子上,胳膊支在座椅的V形扶手上,猛力推动。教官一直紧张地在上面盯着她。轮子终于动了起来,上面排列的灯也开始闪烁。
“哇,”谢莉说,“他们一定力大无穷!”
之后的一整天,我们轮流尝试操作那个轮子。克拉拉不让我们碰其他装置。轮到我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原来要推动这个轮子,要使上全身的力气。倒不是生锈卡住的感觉,好像它的设计初衷就是要你很难转动。话说回来,这么设置有可能真是故意的。想一想,要是在飞行途中,你一不小心误碰了什么装置,会引出什么样的麻烦?
当然,我现在对此已经了解更多,比当时我的教官还要多。倒不是说我有多聪明,而是因为有一大票人已经花费了(并且还在花费)大把的时间来搞清楚如何在导航器上设置目标。
导航器是一竖列数字生成器。那上面有显示数字的灯,不过很难被发现,因为它们看上去并不像数字。这些数字既不是按位计数,也不是十进制(看起来,昔奇人把数字表示为素数与指数的和,但这可超出了我的认知水平)。只有公司的检修技师和航线规划员才必须要看得懂那些数字,不过连他们也无法直接读数,只能靠电脑翻译。按照从下往上的顺序,前五个数字似乎代表目标在空间中的位置(达涅·梅捷尼科夫说,那些素数的排序不是从下到上,而是由前向后,这多少也能告诉我们一些昔奇人的事儿。他们是三维导向的,就像原始人,而不是我们所熟悉的二维导向)。你们可能会认为三个数字就足以描述宇宙中的任何位置点,是不是?只要构建好银河系的三维模型,就可以用三个数字分别代表三个维度,从而表示银河系里的任何一个位置点。可是昔奇人用的却是五个数字。这是否意味着昔奇人能察觉到五个维度?梅捷尼科夫说不是这样……
不管怎样,只要锁定了前面五个数字,剩下的七个数字即便随意设置,只要拨动开关,飞船也可以启动。
通常说来你要做的——或者说公司每月付薪水雇佣的那些航线规划员们要做的——也就是随机挑选四个数字,然后反复尝试第五位数字,直到看见一种粉红色的警示光。那光有时暗淡,有时明亮。只要看见它亮起来,就去按开关下面那个扁椭圆形的部件,附近几毫米的范围内就会开始出现其他的数字,而粉红色的光也会越来越亮。等这过程停止下来,粉色的光会处在一种夺目的亮度。梅捷尼科夫说那是一个自动调节装置。该机允许人犯错误——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允许昔奇人犯错误——所以,当操作者距离真实、有效的目标设定很接近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完成最终的微调。也许他是对的。
宇宙门的飞船

宇宙门的飞船能够进行超光速星际飞行。它们的驱动方式人类尚未理解(参见飞行员手册)。
飞船上另有一套算是传统的火箭推进系统,使用液氢和液氧来进行姿态控制,并为停靠在星际飞船内的登陆舱飞行器提供动力。 飞船主要分为三种类别:一型、三型和五型,名字来源于它们可承载的人数。还有一些飞船加装了特别的重型装甲防护,它们就被命名为“装甲型”。大多数装甲型都是五人飞船。
每艘飞船都内置程序,能够自动导航到若干目的地并且自动返航,实践证明非常可靠。我们提供的操作课程将使你们具备安全驾驶飞船的基本技能,不过还请详细参阅飞行员手册上的安全法规。
(当然,这其中每一个学习步骤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甚至还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人人都知道寻宝人的确是一份十分危险的工作。其实对于早期的先行者来说,这份工作甚至无异于自杀。)
有时候,不管怎么尝试那第五位数字,最终也毫无结果。这种时候,你能做的就是:骂娘。然后重置其他四个数字中的某一个,再重复前面的步骤。这些事儿花不了几秒钟就能循环一次,但检修技师却得耗费上百个小时测试各种新设置,最终才能找到正确的信号灯颜色。
当然,到我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检修技师和航线规划员已经找出数百种可以被记录为成功的信号灯颜色组合,只是尚未有机会真正投入使用——此外还有些组合虽然使用过,但却不会再用了,因为船员们没能回来。
但是那会儿我并不知道这些。反正我一屁股坐在那改装过的昔奇人座位上,觉得这一切都是崭新崭新的。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向你形容那种感觉。
我是说,我屁股下面这把椅子,五十万年前昔奇人也坐过。我眼前就是目标选择器。飞船可能飞往任何地方。任何地方!只要我能正确选择目标,天狼星、南河三,甚至麦哲伦云,这些地方我都能去!
教官头朝下倒挂在那儿半天,也觉得累了。她扭动身体,挤到我的身后。“轮到你了,布罗德黑德。”她一边单手搭上我的肩膀,一边把什么东西(感觉是她的乳房)靠上我的后背。
我可不情愿去碰她。我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如果你是一个接受过飞行培训的昔奇人,”她说,“也许可以。”
“难道说,我们连一点儿最简单的头绪都没有,比如说某一种颜色比起其他颜色来说,意味着更远的目的地?”
“反正这里没人懂。当然,大家还在不断尝试。有一支团队,他们的任务就是制作飞行任务分析报告,试图找到成功返航的案例跟出发之前飞船设置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一无所获。好了,我们开始吧,布罗德黑德。现在你整只手放在第一个操作盘上,就是那个,其他人刚才操作过的。推一下。会比你想象的费力。”
的确是。说实话我使的力气之大,都不敢再继续硬推了。她俯下身,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我这才意识到,之前钻进我鼻孔的那股好闻的麝香油气味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还不仅仅是麝香,她的外激素 (2)也温柔地附着在我的化学感受器 (3)上。连宇宙门那难闻的气味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生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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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一神教信徒?宇宙门公会组建中。87-539。
比利蒂斯的女儿们,萨福和莱斯比亚在召唤你们。让我们一起出发,寻到宝物,然后回到北爱尔兰,永远过上快乐的生活。仅限持久的三人婚姻关系。87-033或87-034。
代为保存您的财产,租金低廉,避免在您外出寻宝时被公司充公。若您无法返回,还可遵嘱代为处置财物。88-125。
不过无论我怎么试,还是没法让任何颜色的信号灯亮起来。我继续试了五分钟,最后她挥手把我赶开,叫谢莉过来,坐在我的位子上也试一下。
当我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已经有人帮我打扫了屋子。我十分感激地想了一会儿可能是谁,可我实在太累了,也没能想多久。在习惯低重力环境之前,你会被它折腾得疲惫不堪。你会发现自己在过度使用全身的肌肉,因为必须要重新学习适应一套新的系统。
我挂起吊床躺下,刚开始打瞌睡,就听到有人在刮擦我房门上的格栅。谢莉的声音传来:“鲍勃?”
“怎么?”
“你睡着了吗?”
显然没有,但我能理解她问这个问题的本意,“没有。我躺在这儿想事儿呢。”
“我也是…… 鲍勃?”
“嗯?”
“你想要我到你的吊床上去吗?”
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去思考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挺想的。”她说。
“行啊。当然啊,我是说。你过来当然好啊。”她溜进我的房间,我在吊床里挪动身体腾出位置,吊床缓缓摇摆,她爬了进来。她穿着针织T恤和内裤,我们在吊床中轻柔地抱在一起,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
“咱们没说一定得做那件事,种马先生。”她说,“我怎么都行。”
“那咱们顺其自然吧。你害怕了?”
她很好闻,我的脸颊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吹气如兰。“嗯,很害怕。”
“为什么?”
“鲍勃——”她扭动身体让自己更舒服,然后拧着脖子回头从肩膀上看着我,“你知道吗,你有时候说话真的没心没肺?”
“不好意思。”
“得了,我可是说真的。我是说,你想想我们要面对什么。我们就要上飞船了,却搞不清楚它能不能带我们去想去的地方,我们甚至连想去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楚。我们飞得比光还快,却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就算知道要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这样说来,也许我们穷尽一生都在飞行,至死都未必能到达目的地;这还是假设我们在路上不会碰到什么能够在弹指间就让我们灰飞烟灭的东西。对吧?就是这样。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害怕呢?”
“我就是随口一说,总不好冷场吧。”我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背部,用手托起她的一只乳房,并没有用力,因为这样感觉很好。
“不仅如此。我们对建造了这些东西的人也一无所知。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搞的一场恶作剧?也许他们就是这样召唤新的灵魂进入昔奇天堂?”
“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附和道,“转过身来,像这样。”
“还有,今天上午他们给我们看的飞船,压根儿不是我之前想象的那样,”她一边说,一边按照我说的翻过身来,一只手揽住我的脖子。
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我判断不出是哪里。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啸叫声再度响起,在外面的隧道里,同时也在我的房间里,听起来更响亮。“哦,是电话。”我听到的是自己的压电电话,还有我隔壁房间的那些,一齐都响了起来。啸叫声停止,一个声音传来:“我是吉米姆·周。所有菜鸟,如果想见识一下失败之旅返回的飞船是什么样子,马上来四号码头。现在即将对它进行回收。”
我能听到从隔壁福汉德房间传来的嘟哝声,也能感受到谢莉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我们得走了。”我说。
“我明白。但我不太想去——”

这艘飞船回到了宇宙门,但并不算完全回来了。一艘轨道巡航舰检测到它并靠拢过去。这会儿一艘拖船正把它拖进公司自己的码头,那里通常只停靠从行星来的飞船。码头上有个足够大的泊位,甚至能容纳一艘五人飞船。从剩下的部分看来,那是一艘三人船。
“哦,我的老天,”谢莉低声说,“鲍勃,你说他们出了什么事?”
“谁?船员吗?他们死了。”这一点其实没什么疑问。这艘飞船已经是一具残骸。着陆舱不见了,只剩下飞船本体,蘑菇帽还在那里,却弯曲开裂,被烧焦了。开裂!那可是在电弧灼烧下都不会变软的昔奇金属!
不过,我们并没有亲眼目睹最糟糕的部分。
我们后来听说飞船舱内还有一个人。一个遍布飞船内部的人。字面上讲,他算是“溅”满整个控制室了,身体的残骸也已被烤干在墙壁表面上。是什么导致的? 高热和加速度,毫无疑问。也许他一不小心跳进了一颗恒星的势力范围,也许他落入了一颗中子星的极近距离轨道。也许是那引力差将他们连人带船一起撕碎。但我们无从得知。
其他两名船员压根不见踪影。这倒并非一目了然,而是通过对残留人体器官的点检,发现只有一个下巴、一个骨盆和一根脊椎——尽管都已经变成零散的碎片。也许另外两名乘员当时是在着陆舱里?
“让开,菜鸟们!”
谢莉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一旁。巡航舰上派了五名船员过来,他们穿着制服:美国和巴西的是蓝色,俄罗斯米色,金星白色,而中国的是各场合皆宜的黑配棕。美国和金星的代表是女性,两人模样迥异,但表情均是一副混杂着威严和厌恶的样子。
“我们走吧。”谢莉拽我走。她不想看巡航舰士官们对飞船里的人体残骸戳来指去,我也不想。全班同学、吉米·周、克拉拉和其他教官以及所有学员们,开始陆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可惜走得还不够快。我们刚才一直透过舷窗观察那艘船,巡航舰上下来的巡逻士官小队这时打开了舷窗,飞船内的气味一下子散逸出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股气味。有点儿像腐烂的垃圾被沤成喂猪的泔水。即使是在宇宙门难闻的空气中,这气味也令人无法接受。
教官从竖井回到了她的楼层——在很低处,位于舒适层那租金高昂的地区。她下去之前,我向她道晚安,却第一次看见她在哭泣。
走到福汉德一家门口,谢莉和我对他们道了晚安,我转身再去找她,却发现她已经走开了。
“我得睡一觉缓缓,”她说,“对不起,鲍勃,可是……你知道……我这会儿已经不想了。”
宇宙门飞船安全规定

星际旅行的原理包藏在一种菱形盒子中,这种盒子位于三人船和五人船的中央龙骨下方,在单人船的卫生设施中也有。
无人能够成功打开那些盒子。每次试图打开它的尝试,都导致大约一千吨当量的爆炸。为了研究如何无损地打开这个盒子,人们成立了一个大型项目组,如果您作为有限合伙人,有任何这方面的信息或建议,请立即联系公司人员。
但是,在任何情况下请勿试图自行打开盒子。以任何方式改动它,或接受盒子被改动过的飞船,都是被严令禁止的。此类行为将被处以没收所有权利,并从宇宙门立即驱逐的惩罚。
导航设备也有潜在的危险。一旦飞行开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尝试自行更改设置。凡违反此条规定的飞船,无一返航。
(1)恒星大气最里面的一层。
(2)由一个个体分泌到体外,被同物种的其他个体通过嗅觉器官(如副嗅球、犁鼻器)察觉,使后者表现出某种行为、情绪、心理或生理机制改变的物质。
(3)感受器是动物体表、体腔或组织内能接受内外环境刺激,并将之转换成神经冲动过程的结构。化学感受器是感受机体内外环境化学刺激的感受器的总称。化学感受器多分布在鼻腔和口腔黏膜、舌部、眼结合膜、生殖器官黏膜、内脏壁、血管周围以及神经系统的某些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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