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一位家庭心理治疗师,我观察到女孩们会彼此直视,并将身体语言调整为面对面;而男孩们到处张望,唯独不看彼此的脸,他们将自己摆到与对方呈一定角度的位置上。治疗师评论道:“这种情况在我遇到的家庭中很常见。丈夫们不看我,也不看他们的妻子。这些男人保持着疏离状态。”但是,这一对不面对彼此的十年级男孩的关系还不够密切吗?他们的关系极为密切,即使在非语言方面表现出疏离、不投入,他们的关系本质上仍是极其密切的。例如,理查德在精心设计的一个哈欠中,做出伸懒腰、揉脸的动作,说:“我从来不知道你想跟我聊天。”
我考量着这些不同年龄的男孩和女孩的录像,还有那位治疗师描述的情况,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不平衡:当一位女性看向她的治疗师和她的伴侣时,她只是在做她一直在做的事情,对她来说自然、正常、正确的事情。但当一位男性被要求直视他的治疗师和他的妻子时,他被要求做的是一件不同以往的事——一件他很不习惯做的事,甚至是一件对他来说可能不正确的事。这样看来,以肢体语言为判断依据宣告男性“不投入”,就显得草率而有失公平。他们是在接受另一种文化标准的评判。我并不是在说这些丈夫也许投入了,也并不是在说交谈中直视妻子和治疗师对他们没有好处,我只是想说,投入与否的判断标准不能仅仅是非直接的肢体语言和视线。
在男性自己的文化范畴内,有大量证据显示,十年级男生在肢体语言方面表现得很紧密。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他们会互相关注、彼此调谐。他们的动作具有很好的协同性。他们会在同一时间向同样的方向做类似的举动。他们协力行动,用罗恩·斯科隆的一个术语表示,就是在进行“合奏”;用A. L. 贝克尔(Alton L. Backer)⑧的一个概念表示,他们就像两只正在整理羽毛的天鹅,状似忽略彼此,实则以协同的节奏映照着彼此的举动。
为什么男性要看向外面,逃避彼此的视线,在房间里四处张望,而不是直接看着对方?一种可能的解释是,直视另一位男性似乎是一种怀有敌意的动作,一种威胁的表现。而直视一位女性又可能显得具有性的意味,是一种调情的表现。我的一位同事想对这种效果做些评论,于是坐到我身边。他发现了一把正对着我的椅子,于是就把椅子拉远,转了一点儿角度,这样就不会直接面对我了。我俩都笑了,因为这种本能的姿势使他能够和我呈一定角度坐着——就像我给他展示的录像带里的那些男生一样。
按女性的标准,她们在一起交谈时会互相注视,所以男性看向别处的目光就成了抵抗亲密感的一道障碍,成了避免发展人际关系的一种手段。但是,如果男性避免直视对方的目的是为避免展现好斗性,那么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种发展而非损害友好人际关系的方式。
因此,我们可以认为十年级男生和女生的身体响应行为是在用不同的方式来达到相同的目标——感情投入。而身体响应行为如何,不能作为女孩对感情投入而男孩不投入的证据。这种对等性与他们倾诉烦恼的不同方式是类似的。我们在第2章中看到,南希和莎莉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南希与母亲和男友间的问题,而莎莉对南希的抱怨的回应是强化那些抱怨。相比之下,理查德和托德都讲述了自己遇到的麻烦,但他们对彼此的问题都采取了淡化和反驳的回应方式。
虽然不同于女孩们对彼此问题的回应方式,但男孩们安慰彼此的方式却有自己的逻辑。就像他们的姿势一样,男孩们的谈话将他们放在平行的轨道上。每个人都在谈论自己的担忧,而另一个人则在贬低这些担忧,甚至转移话题。以女性标准来看,他们的做法体现了他们对对方和对方的问题缺乏关心。但这其实是一种让对方感觉更好的方法。一遍又一遍地谈论一个问题可能是一种表达关心的方式,但也可能使问题看起来更为严重。例如,当南希因为必须从派对上离开而感到难过时,如果莎莉告诉她,她的离开让每个人都很吃惊,那就有可能让她感觉更糟。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莎莉其实是在向南希证明,小组内的女孩都关心她,在她离开后会想念她。
十年级女生和男生的行为体现了以不同方式实现相近目标的情况。两个组都表现出对现时处境的不满,并会对接收到的指令进行嘲弄。(莎莉说:“谈谈杰瑞吧。这个话题算是严肃又/或亲密的。”托德说:“现在我们必须亲密起来。”)这两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开始做研究人员让他们做的事。不过,女孩们反抗权威的表现——咯咯笑和开玩笑的抵触行为——比男孩们更持久。事实上,女孩们在这段录像的前五分钟里一直表现出抵触情绪,直到多瓦尔出现,提醒她们要完成任务。在这段时间里,她们互相取笑,但这种取笑性的奚落一出口就会被立即推翻。比如,莎莉笑着说:“你真蠢!不,你不蠢。”
如果男孩和女孩在二年级、六年级和十年级时是如此不同,那么24~27岁年龄段的男性和女性又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