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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说话”

“跟我说话”

一个老套的漫画场景捕捉到了女性对男性在家中的沉默的不满:一对夫妻坐在早餐桌旁,丈夫正在读报纸,妻子盯着那份报纸的背面。在一幅连环画中,大梧(Dagwood)的妻子勃朗黛(Blondie)②抱怨道:“每天早晨你满眼都只有报纸。我敢打赌你甚至不知道我在这里!”大梧安抚她说:“我当然知道你在这儿。你是我最好的妻子,我非常爱你。”说着,他心不在焉地拍了拍自家狗的爪子,这只狗是勃朗黛在离开房间之前移到自己座位上的。这幅连环画证明,勃朗黛完全有理由像写信给安·兰德斯的那位女士一样,感到自己是隐形的。

在另一幅漫画中,一位丈夫打开报纸并询问妻子:“在我开始读报之前,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丈夫知道,没有什么事——但是一旦他开始读报,妻子就会想到一些事。这个情节凸显了女性和男性对交谈目的的不同理解。对丈夫而言,交谈是为了获取信息,所以如果妻子打断他的阅读,一定是为了告诉他一些他需要知道的事。按这种理论,妻子也有可能在丈夫开始看报之前告诉他她认为他需要知道的那些事。然而,对妻子来说,交谈的目的是互动。倾诉是展现情感投入的一种方式,倾听则是表现兴趣和关心的一条途径。因此,她总是在他读报的过程中想到一些要告诉他的事,绝不是什么奇怪的巧合。他(从她的角度看,不负责任地)埋头于报纸之中而不是与她交谈的时候,正是她最急切地感到自己需要言语互动的时候。

另一幅漫画则呈现了一款与众不同的婚礼蛋糕。蛋糕顶层本应放置新郎身着燕尾服、新娘身着婚纱的塑料雕像,但出现在这里的却是一幕早餐场景:一位没有刮胡子的丈夫正在读报,一脸不高兴的妻子坐在餐桌对面。这幅漫画折射出了一条莫大的鸿沟:一边是穿着传统结婚礼服的塑料夫妻像代表的有关婚姻的浪漫幻想,另一边则是由早餐桌上报纸的两面——他正在阅读的前面和她正在怒视的后面——代表的通常令人失望的现实。

上述以及其他许多同类主题的漫画之所以好笑,是因为我们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而不好笑的事实是,很多女性会感到难过,因为男性在家中不和她们交谈;许多男性也会感到沮丧,因为他们发现自己令伴侣失望了,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又能怎么改进。

一些男性的沮丧会加倍,这是因为正如某人所言:“我到底该在什么时候读晨报呢?”就像很多女性不明白为什么很多男性不和朋友谈心,这位男性也不明白为什么很多女性都不读晨报。对他来说,读晨报是构成他的晨间仪式的一个关键部分,他如果没能读上报纸,一整天都会感到不对劲。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早晨读报纸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性,就像早晨化妆这件事对他认识的很多女性的重要性一样。而据他观察,很多女性要么不订阅任何报纸,要么直到晚上回家后才读报。“我不理解这点,”他说,“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在晚上从一位女士家门口捡起她的晨报,敲门时递给她。”

对这位(以及我确信还有许多)男性来说,一位反对他在早晨读报的女性是在试图阻止他做一件必要且无害的事。这是对他的独立性——他的行动自由的一种侵害。但当一位期待伴侣与自己交谈的女性因为对方不说话而失望时,她就会将他的行为看作亲密关系失败的证明:他有一些事瞒着她;他对她失去了兴趣;他正在疏远她。一位被我称为丽贝卡的女性,拥有一段总体来说相当幸福的婚姻。她告诉我,以上情况正是她对丈夫斯图尔特产生严重不满情绪的一个源头。她为他的沉默寡言创造了一个专有名词——精神吝啬。她会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而他也会安静地听着。可当她问他在想什么时,他却花了很长时间才答道:“我不知道。”她带着挫败的心情质疑道:“你脑袋里是空的吗?”

丽贝卡习惯在思绪和观点出现时对它们进行直播,在丽贝卡看来,不说话就意味着没在思考。但斯图尔特认为,他的那些转瞬即逝的想法并不值得特地说出来。他没有播报自己思考过程的习惯。所以,就像丽贝卡会“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一样,他在自己的思想出现的瞬间会“自然而然地”忽略掉它们。把它们说出口会赋予它们多余的重量和重要性,他觉得它们不值得被重视。在丽贝卡的一生中,她都在练习在与亲近之人的私密对话中将自己的想法和感觉转化为言语;而在斯图尔特的一生中,他都在练习忽略自己的感受,把它们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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