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在加入《流言终结者》节目组之前,“求助”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但事实上,这个问题就像北欧传说中的狂暴战士一样,只是改变了形态,致力于让我坚持自己的做法。只不过,这一次我是身为老板——不但在《流言终结者》节目拍摄现场是老板,在位于旧金山教会区的测试总部也是老板。身为工作室负责人,我的一部分工作是将基本任务委派给团队成员,以便专注于做能让工作室运转得更重要、更高级的工作——与客户见面、提出创意、支付账单,等等。
听起来挺简单的,对吧?确实。但如果你跟我一样,干活速度超快,而且热爱从清单上划掉已完成任务所带来的成就感,那么将基本任务委派给别人就没那么简单了。如果我能在一个小时内做完某件东西,而经验不足的创客可能要花上两三个小时,那么我就不会想“我怎么才能帮助他们更快做完?”而是会想“为什么我不直接自己做?”接下来,我就会撸袖子自己动手,把第一个问题抛在脑后。
这导致我不擅长委派任务,也导致我过去工作效率低下。我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想做的事太多。我之所以把事情全留给自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能比其他人更快地完成每项任务。然而,最终结果是什么也做不完。而且,由于我一贯没耐心,也没能帮助年轻的合作者学到新技能,让他们变得更出色,结果工作室自然而然陷入了停滞。单项小任务是完成了,但整体工作却没有;每件事都半途而废,每个项目都无法完工,没办法接新项目。这意味着我不得不向团队成员求助,不得不把任务委派下去,而这么做的感觉糟透了。看起来像是我不信任自己的合作者,但事实上,这与他们无关,只与我自己有关。
我并不是唯一有此毛病的人。简·沙赫特除了跟我一样痴迷制造,还是一位大师级的创客和极有条理的思想家。她的使命是为下一代创客配备工具来完成她所做的事情。然而,她自己在工作中也不喜欢委派任务。“让我纠结的一点是,有时候自己做某件事,要比训练别人按你的思维方式来做容易得多。”她说,“我可不想抽出自己做事的时间,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对此,我深有同感。要让其他人理解你的做法,弄清你是如何得出结论的,并意识到这是完成特定任务的最佳方法,实在是太难了。四十年来,我一直在努力这么做。从菜鸟到如今的工作室负责人,我一路走来历经艰辛。无论给我多少时间,我都不可能把所有背景故事、理论依据解释给别人听。我可以告诉他们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但没法说清我怎么知道这才是最佳方法。
简明白这是个问题,我们打电话聊到这里的时候,她说:“我坚持用特定的方法做事,有时候会觉得‘没人能做到跟我一样’。”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仿佛知道我明白她要说什么。我们俩都心知肚明,这不是工作室负责人该有的态度。她没说出的后半句话是“所以还不如我自己做呢”。
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当能卸下“老板”的身份,只以创客的身份思考时,我们俩都很喜欢“协作”这门艺术。事实上,简不光是我的朋友,还经常与我合作。前总统奥巴马在白宫举行的最后一次庆祝活动名为“南偏南草坪”,是在白宫的南草坪上举办的,与得克萨斯州的“西南偏南”音乐节遥相呼应。我的构想是立起一块巨大的发光标志牌,负责设计的就是简。我们与来自巴尔的摩数字港基金会的50个孩子一起,花了14个小时搭建起了简设计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作品。第二天一早,我做了一件从没想过的事,它完全可以排进我的“人生最酷瞬间”:我跟简一起,把一辆U-Haul厢式货车开上了白宫草坪。不过,美好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特勤局立刻客气地通知我们,我们只有八分钟时间卸货、组装并撤离。我们不但做到了,还少用了一分钟。真是激动人心!
“独自做项目的时候,会有一种超然的感觉,就像进入无我境界,做什么都得心应手。但跟其他人一起做项目的时候,感觉则完全不同。”当回忆起我们在白宫项目上的合作时,简说道,“那种感觉令人满足。你们都置身于另一个空间,甚至不用言语也能沟通。你只需要看对方一眼,对方就能料到你想说什么,并把你想要的东西递过来。”
在与杰米·海纳曼合作的过程中,这正是我最喜欢的一点。我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但在《流言终结者》的作坊里,我和杰米几乎可以一起打造任何东西,只通过比画、涂鸦和简单的代词进行交流。
在简看来,合作的乐趣远远不止于此:“打造你无法独立制造的东西,确实让人感到心满意足。你一个人无法制造,通常是因为它们涉及的领域太广,但更多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最能带给我满足感的是需要很多人的专业知识、技能和努力才能完成的项目。事后,我们可以看着成品,说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成果,而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