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听着《马太受难曲》,轻轻摇晃着。其实没有音乐,她也没戴耳机,那些东西都被没收了。她曾经跟唱的合唱曲和女高音独唱曲都深深刻在了她的记忆中。她想象她自己在18世纪的那座教堂里,第一次聆听这首曲子。
牢房的门开了,她被打断了。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这人留着沙色头发,没穿正装,只着衬衫和牛仔裤。他拿来一把椅子,把椅子放在她的床边,然后坐在上面。
巴赫坐起来,背靠墙壁,双脚悬在床下。她的手腕上依然绑着锁链。
“我叫兰迪,”他说,“我负责友善地问问题。其他人就不像我这么客气了。”
“这样的招数……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说。
“你是……凯瑟琳娜。”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清她的身份的,也许是他们提取的DNA样本。也许是面部识别软件,不过她对此表示怀疑。
“你是叫这个名字吧?凯瑟琳娜·多萝西娅·尼恩科维奇。巴赫的大女儿就叫凯瑟琳娜·多萝西娅,对吧?”
她没有回答。她拿起纸杯,喝光了他们给她的最后一点水。
“凯瑟琳娜,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你怀孕了,我们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她在床上动动,那是一张冷酷的钢床。
“你要刺杀总统。”他说。
她眯起眼。“如果我想刺杀总统,”她说,“那他早就被刺杀了。”
兰迪处在优势地位,他很享受这样的情况。他点点头,几乎被逗乐了。“其他很多国家会很乐于和你对话,”他说,“其中一些对人权并没有这么进步的观点。也许我们可以把你移交给他们中的一个。他们还可以把你送回来,如果到时候你还能被送回来的话。巴赫,这听起来怎么样?你想不想和乌干达人掷骰子?尼加拉瓜怎么样?要是能和你谈谈,约旦人会非常兴奋的。他们好像认为你去年把一颗子弹打进了他们安全部长的眉心。”
她等他把话说完。然后,她又等了一会儿。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她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认为你现在有资格提要求吗?”
“你叫什么来着……”
“兰迪。”
“……你应该先问问我有什么要求。”
他向后靠在椅子上。“好吧,凯瑟琳娜。你有什么要求?”
“我知道自己余生都得待在监狱里。我对此不抱任何……幻想。”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我希望我的孩子健健康康地出生。我希望她生在美国,由我哥哥收养。”
“你哥哥。”兰迪说。
他们的房子被烧为了灰烬,他们的母亲受尽了毒打和鞭挞,尸体被绑在树上。那时候,她站在瓦砾附近,抚摸着母亲的脸,他便从隔壁的房子后面走了出来。
“是真的吗?”他走到近处说,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看了她一眼,看着她肩上的步枪和塞在裤子里的手枪,“是真的,对吗?你杀了他们。你杀了那些当兵的!”
“我杀了那些杀死爸爸的士兵。”
“现在他们杀死了妈妈!”他喊道,“你怎么能那么做呢?”
“我不是……对不起……我……”她向他走去,向她的哥哥走去,但他向后退开,像是很厌恶她。
“不,”他说,“不要靠近我。永远都不要靠近我!”
他转身跑了。他的速度比她快。她跑去追他,求他回来,呼喊他的名字,但他还是消失了。
她再也没见过他。
有一段时间,她一直认为他死了。但她后来得知,孤儿院设法让他离开了萨拉热窝。男孩子的办法就是比女孩子多。
有很多次,她都想去找他,想和他说话,拥抱他。但她只能满足于听他演奏的曲子。
“威廉·弗里德曼·赫尔佐格,”兰迪说,“小提琴家,居住在维也纳。他随了收养他的奥地利家庭的姓氏,但保留了他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来自巴赫长子的名字。你们家人取名字都是有模式的。”
她注视着他,她并不着急。
“好吧,你希望你哥哥威廉收养你的孩子。”
“我还希望把我的全部财产转到他的名下。我要找个律师起草并核准所有必要文件。”
“啊。你认为你哥哥愿意收养你的孩子?”
听到这个问题,泪水立即迷蒙了她的眼睛,她曾问过她自己很多次这个问题。毫无疑问,威尔听说这件事后,一定会十分震惊。但他是个好人。她的孩子是威尔的血亲,威尔是不会因为他妹妹的罪孽而迁怒他刚出世的外甥女的。她的1500万美元一定可以保证黛丽拉和她的新家庭吃穿不愁。
但最重要的是,黛丽拉不会孤独。
兰迪摇摇头:“听着,现在的问题是,你现在这样和我谈,好像你手里握着王牌……”
“我可以为你提供十几年来数十起国际重大事件的信息。数位公职官员遭暗杀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雇主是谁。我协助你们调查,在任何法庭上做证。只要我的孩子能在美国出生,并由我哥哥收养,我就说到做到。我可以把我的所有任务都告诉你们。”
兰迪依然在扮演占尽上风的角色,但她看得出来,他的表情已经有了变化。
“包括这一次的任务。”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