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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转型,斌斌抉择

转型,斌斌抉择

鲁斌斌的脸色阴沉沉的,就像是能挤出水来。一层工作区,有人的工位不超过5个人,空空荡荡的。

敲着桌子,鲁斌斌满脸怒气:“10点半了!为什么没人上班?!大家全都财务自由了嘛?”

陈默急忙解释:“老大,是这样的,专题组、服装组、美妆组的全都辞职了;那边人力资源部的人,全去帮着秦敏做众筹的事情去了;财务的人倒是没什么人辞职,但他们都在二楼办公——”

鲁斌斌眼睛转过:“罗翰!潘希伟!还有他们的人呢?”

俞京京忙说话:“摄影组和设计组都放假了。”

鲁斌斌拍打着桌子:“放假?什么假?国际混蛋日吗?”

俞京京低声解释:“罗总监说,内容部门全停摆了,他们在这也没事干,正好就凑吧凑吧把所有人的年假都集中一次性给放了。”

鲁斌斌连着冷笑好几声,突然随手抄起桌上的杂志和本子之类的都往地上砸:“这么多人的年假,谁给批的?谁批准的?问过我吗!”

陈默:“人力资源部给批的……他们人没在,但直接在公司系统里就给批了。”

鲁斌斌喘着粗气:“所以,我这主编就是个摆设吗——”

小米快步走过来:“鲁主编,鲁主编!项总找您。说只要您来了,赶紧去见他。”

鲁斌斌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对着众人:“给罗翰、潘希伟打电话,让他们所有人,回来上班!谁敢这个时候休年假的,我全部开——就说,他们的休假我不批准!”

鲁斌斌快步走向项庭峰办公室,推开门,先看了眼里面的情况——项庭锋坐在办公桌后,严凯站在他对面,办公桌上放着一个信封——鲁斌斌闭着眼睛都能知道那是辞职信。

两人都看见了鲁斌斌,但是都没说话。

鲁斌斌慢慢背过身把门关上,再转过头,脸上已经堆了不少笑容:“老严啊,我们前两天才喝酒交心交肺聊了那么多,你就这么对我?现在内容部门全部停摆,等我们招几个能用的人上来你再走也不迟,相煎何太急啊?”

项庭锋慢慢说:“算了。志不同,则道不合,让他走吧。”

鲁斌斌有点急:“他要再一走,《盛装》完了,总不能整本杂志都是广告吧?!我们也不能再继续休刊了,再休下去,所有品牌和广告商会一起吃了我的!”

项庭锋有些不耐烦:“赶紧招人。”

鲁斌斌跺脚:“现在连招人的人都没了,人力资源部全跑光了。项总,严凯在行业里也是有名声的,他要再一走,就等于告诉全行业,《盛装》已经全军覆没了。”

严凯注视着项庭峰,微微冷笑:“我要说的,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从乔治死的那天开始,《盛装》就注定会变成现在这样,项庭锋——你!要负全部责任!”

项庭锋阴沉着脸。

严凯转身要走,走过鲁斌斌时,停了下来,看鲁斌斌:“那天喝酒,你有几句话确实帮到了我,在我心里,我愿意把你当朋友。成功的方法有很多种,”指了指项庭锋,“但跟着他,就算成功,也是最不光彩的那一种,就算全世界只看最后的结果,但你肯定会被所有的过程折磨。老鲁,如果你还想真的做出点事情,尽早离他远一点。”

鲁斌斌不耐烦说话:“你辞职就辞职,撂这么多狠话干嘛?我现在就想做好《盛装》,你不是照样要走吗?大家都这么熟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严凯对鲁斌斌微微一笑,没再接话,出门。

鲁斌斌看着门没关,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起身去关门:“出去连个门也不关,没礼貌。”

鲁斌斌关上门,站在门背后,隔着整间办公室和项庭锋“遥望”着。

鲁斌斌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说的话却非常谨慎:“项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项庭锋目光里带着锋芒:“你不愿意?”

鲁斌斌急忙表态:“和你搭档,我当然是愿意的。”

项庭锋咄咄逼人:“”那——你不相信我?

鲁斌斌继续表达忠心:“更不可能!我当然信你!”

项庭锋目光才柔和下来,问:“那,问题在哪?”

鲁斌斌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昨晚想了很久,万一,我就说万一啊,安东尼是忽悠我们,我们怎么办?”

鲁斌斌慢慢往项庭锋走去:“利用陈开怡的众筹,把她弄的更悲情,让众筹的数字不断变大,来抬高《盛装》台面上的收购价,这事我是认的;但我们绕过总部董事局,弄个文化公司的壳子,伪造一份总部的授权合同,直接就把《盛装》给卖了,就算安东尼说,只要他分到百分之十五的钱,他去摆平董事局,那万一他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项庭锋笑地很轻松:“他不会的。我认识他很多年了,我很熟悉他的为人。”

鲁斌斌苦恼地说:“可是你让我去做那个空壳公司的法人,法人的意思我还是懂的,出了事,我第一个倒霉——”

项庭锋眼睛又锋利起来:“——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鲁斌斌陪着笑:“那不然,法人——您来做?哪怕咱俩联合法人都行,我胆子小,你别把所有的风险都让我一个人扛。”

项庭锋冷笑了一声:“如果所有风险都我扛,你的价值是什么?”

鲁斌斌的调子也猛然高起来:“我是来做你搭档的,不是来做你的枪,我不是乔治,我不会给任何人任何机会,把我逼得站到天台上!”

鲁斌斌此时已经站到办公桌前。

项庭锋也慢慢站起身,两人都扶着办公桌,微微前侧着身体,形同对峙。

项庭锋神色有几分狰狞,但是他依然试图说服鲁斌斌:“既然是做搭档,你就要信我。我和你谈的利益分成是五五分,刨掉给安东尼的那百分之十五,我们至少每个人还能赚一千万!一千万!甚至更多!你不冒点风险,你凭什么去赚这个钱?”

鲁斌斌的神色猛然之间松弛下来,他的嘴角勾起了笑意,那是一切都想明白了,很轻松地笑:“项总,你可能是误会我这个人了,我鲁斌斌看着是掉进钱眼里,但比起钱,还有一个东西我更爱——我的命。乔治是理想主义,你让他幻灭;陈开怡是英雄主义,你就想把她变成图腾套现;但是,你没法算计一个像我这样的利己主义者,因为你开不出任何一个价钱,能高过我的命!”

项庭锋慢慢坐下,绅士地微笑:“那我只能为你感到遗憾,你错过了一个快速实现财务自由的机会。老鲁,在我看来,无非是两个东西在干扰你的判断,第一,你还幻想着自己能做好《盛装》,刚才你在严凯面前已经充分说明了,你还在妄图去挽救这本早就无可挽救的杂志,你把主编的虚名看得比一千万可重多了;第二,你不是什么利己主义,不要学他们那些文化人瞎拽词,你就是懦弱,这种懦弱让你被整个杂志社的人看不起,你履职主编,根本都没人去,你所下达的每一个指令,都没人响应,在所有人眼里,你就是一个每天戴着不同帽子的小丑,就连那些帽子,都是为了遮掩你懦弱和自卑的道具,所以,你不被任何人尊重,你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鲁斌斌狂笑起来:“原来你最后一招是激将啊,没想到——哈哈,真是没想到。我终于发现我和你之间最根本的分歧到底在哪了,为什么我从骨子里没法相信你,因为你对这本杂志,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一点点也没有。”

鲁斌斌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慢慢放到项庭锋面前:“如果你认为帽子是为了遮掩懦弱和自卑的道具,这顶帽子,我送给你——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因为你才是这个公司,真正的小丑。再见。”

鲁斌斌放下帽子,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陈默、俞京京、小米还有几个广告部的同事眼巴巴地守在距离项庭峰办公室不远的地方。鲁斌斌刚走过去,他们立刻簇拥了过去。

“老大,没事吧?听说严凯也辞职了,你们——你们还好吧?”

“主编,你帽子呢?刚进去的时候还有,怎么出来的时候——”

鲁斌斌慢慢扬起一只手,真有点英雄振臂高呼的意思,说话的声音很大——也是为了说给办公室里的项庭锋听:“所有人,回到各自岗位上班!那些休假的!全都喊回来!告诉他们,《盛装》就要倒闭了,我们一定要工作到最后一刻!最后一分!最后一秒!既然我们救不了这本杂志,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工作岗位到最后!不管多少年以后,当我们回想起这本杂志在濒临倒闭前的至暗时刻,我们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虽然没有能力照亮更多的人,但也没有被这一刻的黑暗彻底吞没,只要我们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任何羞愧!这就——够了!”

掌声轰鸣。

严凯辞了职,直接回家。才下了车,严玥就迎接上来,嘴角带着笑,眼睛里却含着泪,说:“爸爸听说你辞职了,很高兴。不过你得抓紧时间,他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经常说着说着就瞌睡过去,或者糊涂了。”

两人进了家门,就看见严永志穿着一身西服,手里拄着一根手杖,头发纹丝不乱,稳健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严玥急忙上前要去搀扶严永志,严永志一摆手,自己杵着手杖走到茶台边坐下。严玥烧水、沏茶、盥洗茶杯、为他们冲泡茶水。

严凯直接进入正题:“爸,有两个事情,我想和您说,一个是公事,一件是私事——”

严永志打断了严凯的话:“——辞职是对的。”

严凯怔了怔。

严永志解释:“人不能贪心,不能去够自己够不到的东西,更不能贪求自己不需要的东西,那叫自不量力和贪得无厌,结果都是自求烦恼和痛苦;但人也不能藏着掖着自己,明明两米,非要缩头在一米的屋檐下头,屈居在配不上自己的位置,那叫浪费天赋。在对的位置做对的事情,是你们一辈子都要恪守的。作为一个企业来说,《盛装》已经实质上撕裂了,回天乏术,你在那里不管做什么,都是浪费。所以,你应该辞职。”

严凯苦笑:“可是我想救《盛装》,哪怕是用做生意的办法,哪怕是去玩资本,我也愿意。”

严永志毫不客气骂儿子:“你这种想法就是愚蠢。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做生意的目的不是为了你自己的那点追求,生意是什么?你好我好才是生意,你好我不好是吃亏,我好你不好是欺行霸市,都不是生意。”

严凯虚心求助:“那怎么样才能救《盛装》呢?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办?”

严永志摇头否定:“为什么要去救呢?我现在得了这个会糊涂的病,怎么救?把我们严家全部身家全花干净给我换个脑子换个心脏,让医院发财?不,不是这样的,我到了这个岁数,该得什么病就会得什么病,这就是生老病死的规律,比救我自己更重要的,是让你们俩再懂事一点,不至于我糊涂了,严家的生意就毁在你们不懂上,一门生意,几十年的心血,几千员工的家庭命脉,那个比我的命要紧的多。你们站起来了,我就能安心躺下去了,明白了吗?是大的时势要让那个杂志倒下去,你为什么非要扶它起来呢?”

严凯急忙反对:“不,得救您,花多少钱也要给你治好了。”

严永志愣了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暖。然而随即就将温暖收起来,换成了暴怒的神色,甚至将严玥刚刚送过来的茶水摔了个粉碎:“糊涂!糊涂!大糊涂!人来世上活一世,是来做事情的,不是活岁数的,我这辈子要做的事情,该做的都做完了,公司早就该传到你们手上,我们严家有钱,但没有一分钱是无水之源、无根之木,每一分钱都有每一分钱的用处,救我这样一个老头子,这个投资不划算。老而不死是为贼,多少豪杰一世枭雄,到了最后就因为想多活个几年,乱用招数,搞得鸡犬不宁,晚节不保。你们俩要警醒,我严永志到了快要盖棺论定的年纪了,一世江湖、半生风雨,我啊,总算扛到了现在,虽有小错,但无大过,对于这样的成绩,我没什么遗憾的,你们要把精力放到正道上,放到那些员工的身上,放到公司的发展上,我肩膀上的千斤压力,我没有选择,只能放到你们身上了,我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更是命,要善待员工、要谨慎做事、目光要看全局要看长远——诶,怎么天又暗了呢,是不是又关灯了?”

严玥赶紧拉着严永志的手:“爸,爸——”

严凯眼泪花子都出来了,拉着严永志的另一只手:“爸——”

严永志眼睛已经合上了:“哦——小凯,你辞职是对的,我琢磨过媒体这个东西,那就是时代的皮,时代变了,就得蜕皮,根子不会变,花样翻新而已。你要革新,你要想做出点事情,我不拦着你,我也不能教你怎么做——儿子啊,儿子啊,你一定要记住,权力的来源很重要。”

严凯:“爸,我知道了,我自己会去做的——”

严永志继续说话:“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不起你母亲,让她做了大半辈子的影子人,可这就是女人的命。我想让你去办个事情,去我们老家捐一片护山林,用你母亲的名字,等我死后,把我跟她的骨灰都洒到那个林子里,落叶要归根啊,在外头再红尘万丈,到头来不过一晨一昏。”严永志的眼皮开始低垂,困劲上来了:“好——好——小凯,小凯,别跑了,又撞到脑袋了,又得哭——”

严永志说着说着,歪着脑袋就那么睡着了,轻微的鼾声响起。严凯看着睡着的父亲,泪流满面。

严玥娴熟地从旁边拿起毛毯,细心地铺在腿上。

姐弟俩抱在一起。片刻后,严玥松开严凯:“爸已经找了律师,提前要把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好了,过不了几天,律师就会联系你。以后,严家的生意和产业,就要靠你了,你得顶住。”

严凯看着面前的严玥,又看着旁边的严永志,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沉声说话:“好。”

办公室内布置了灯光和镜头——项庭锋正襟危坐,正接受一名女记者的采访,神情从容,侃侃而谈:“——陈开怡当然是英雄,至少在我心里,她是一个英雄,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她,甚至有的人戴着有色眼镜去故意扭曲她、捏造她,但事实不言而喻,她从未停止过对媒体理想的追逐和捍卫,她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在践行《盛装》的核心价值观——抵达美、捍卫美。”

记者追问:“但关于您和她不和的传闻一直都流传着,包括现在她离开《盛装》,自己发起众筹,业内普遍认为是因为你和争权失败而被迫出局。”

项庭锋沉思片刻:“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也是我很愿意回答的问题。我不否认,开怡和我,在关于《盛装》的发展路线上确实存在过一些分歧,也有过一些激烈的争论,她是理想主义者,我呢,更现实更冷静一些,但并不代表谁对谁错,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但是,我和她在私交上,没有任何问题,在我心里,也从来没有怪过她,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喜欢冲撞领导的性格,我早都习惯了。”

记者做恍然大悟状:“所以,您现在是想对外界传达您想和她重新和好的信号吗?”

项庭锋笑:“本来也没决裂啊,只是在不同阶段大家所处的位置不同。当然,我确实是想对外界传达一些态度。陈开怡是我所认识的最杰出、最有才华、最坚决、最有行动力的媒体人,她是现在这个纸媒时代不可复制也不可多得的传奇性人物,更是我们时尚媒体领域的一座高峰——纯粹意志的高峰!作为她多年的同事、战友,我在这里要公开呼吁——能有更多的人,支持陈开怡的众筹,大家要理解这个众筹的意义,它不光是收购一本杂志的问题,而是在这个时代我们应该如何坚持和捍卫理想!我们不要让英雄陷入末路,更不能让理想主义的光芒被现实吞没——帮助陈开怡,不仅是帮助一本杂志,更是帮助我们每一个人!同时,我也希望,陈开怡能够重回《盛装》,继续与我一同并肩作战,过去的都已过去,每一刻的未来都应该是崭新的——”

啪的一声,陈开怡将笔记本电脑阖上,项庭峰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惺惺作态的样子,陈开怡实在没法继续看下去。

邓雯不解地问:“他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服输了?”

玛丽看肖红雪:“你比我们都要了解他,你觉得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啊?反正他说的话,没有一句我是能信的。”

肖红雪沉吟着说话:“现在《盛装》的局势很艰难,我香港的朋友有告诉我,那边也是人事大动荡,薪水都发不出来了,还拖欠了印厂的钱,关刊是迟早的事情。总部要把整个《盛装》都裁掉,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玛丽就插话:“空城计?”

秦敏忍不住笑:“应该是黔驴技穷吧,他现在众叛亲离,只能通过捧开怡显得自己还不是孤家寡人,可惜啊,行业里的人谁也不会信的。”

陈开怡却说:“行业外的人,说不定会信。”

邓雯不解:“什么意思啊?”

陈开怡解释:“他的目标从来也没有变过,就是想把《盛装》卖掉,自己在里面赚一笔,现在只不过换一种方法抬高身价而已。”

玛丽懂了:“也就是说,先把你架起来,把你包装成英雄,打苦情牌,吸引更多的人参与众筹,众筹的钱上去了,就显得《盛装》还有更大的价值。”

肖红雪:“——我觉得可以先不用去考虑他,按现在的局面,我们需要做最坏情况的预案。”

众人看着肖红雪。

肖红雪解释:“如果总部真的把《盛装》全部关刊,那我们的众筹该怎么办?我们筹钱是打算收购《盛装》的,如果《盛装》没了,收购主体都消失了,那筹到的钱,算怎么回事?”

秦敏急忙说:“必须抢在关刊之前,和总部的人把收购细则全部谈好——”

陈开怡补充:“还要抢在项庭锋把《盛装》卖掉之前,看起来他比我们着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正在这时,玛丽的手机响了,她接通了电话:“鲁帽子,你找我做什么——哦哦——你找秦敏姐——”

玛丽捂着手机,对众人说:“鲁帽子说,他知道项庭锋为什么这么做,他有内部情报,但只告诉秦敏,但秦敏姐把他的手机和微信都拉黑了。”

秦敏上前,拿过手机,开了免提,放到桌上:“鲁斌斌,有话你就说,说吧,项庭锋到底在搞什么?”

鲁斌斌的声音响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开了免提,我说了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现在公司等你,不见不散,一会儿见。”

鲁斌斌先把手机给挂了。众人就看着秦敏。秦敏有些小尴尬。

陈开怡就笑:“他只相信你——你们俩,真的——不考虑在一起?”

一群人都笑起来。

秦敏就直接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公司去了。

虽然知道公司境况很不好,但是秦敏真的没想到居然到了这般地步——

工位几乎全都是空的。百分之九十的桌面都收拾干净了——那是已经离职的人的工位。

鲁斌斌一路都是笑着说话,但笑里的心酸不言而喻:“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空旷?简直就是一马平川、一览无余、一望无际啊——”

“多少人离职了?”

“你这么问就不懂行了,你应该问还有多少没离职的。”

“多少?”

“从我履职主编到现在,10天了,这10天经过大家的齐心协力、共同奋斗,我司还剩下8个员工。加上项庭锋、我,总共8个。哈哈哈,现在品牌的人都不敢催我了,一催我就说,不可抗力啊朋友,我们公司遭灾了,人都不见了。”

“你找我来,就为聊这个?”

“当然不是,去我办公室说。”

鲁斌斌推着秦敏进了办公室,赶紧关上门——关门之前没忘记往外左右看一眼。

秦敏忍不住嗤笑了:“公司就没几个人,你这到底是防着谁呢?”

鲁斌斌却没有理睬秦敏的嗤笑,快步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了前台的号码:“小米,你确定项总出去了对吧?好,好,如果他回来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听到没有?!好!”

秦敏莫名其妙:“你跟项庭锋怎么回事啊?你们不是一头的吗?”

鲁斌斌哼了一声,说:“我现在跟谁都不是一头的,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我们坐下来说。”

秦敏心中浮起一丝淡淡的喜悦,面上却是很不耐烦:“——说吧,项庭锋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鲁斌斌没回话,而是将办公室里的一面白板翻了个面,将白板推到秦敏面前:“项庭锋的那点破心思不值一提,我今天找你来,是要跟你聊这个!”

秦敏看都没看白板,径直就往门口走。鲁斌斌赶紧拦在门前,胸有成竹地说:“今天是改写我们俩命运的一天,你给我20分钟,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后悔今天来见我!”

秦敏皱眉:“鲁斌斌,你是不是疯了?”

鲁斌斌急速说话:“白板上贴的,是赵昕她们弄的那个公众账号的所有后台数据——别管我是怎么弄到的,我对她们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她们整个团队,5个人,最近两个月创造的价值,已经和整本《盛装》上一个季度的价值持平,她们还处在急速上升期,但《盛装》已经处在不可挽回的穷途末路。”

秦敏没想到鲁斌斌会说这些,站立不动。眼睛往白板上看去,上面果然填满了数据。

鲁斌斌继续说话:“她们公号的粉丝已经超过了15万,最近两个月每篇文章的阅读量都在8万以上,单篇文章的阅读量峰值在30多万,目前的女性粉丝占比是72%,现在她们单篇文章的黄金广告位——刊例价对外报的是30万,就算实际成交价打个对折,15万,日更的文章,能报出15万的广告价,她们现在开辟了3个子栏目,还有一档周末访谈类的“特别放送”,所有栏目都有广告位——我就问你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赵昕她们5个人的公司,不用进印厂、不用买纸、不用铺货、不用仓储库存,办公室都没租,连基本办公耗损都没有,你觉得她们公司每个月的利润得多少钱?这家公司你怎么估值?”

秦敏就问:“你——是也想转型做新媒体?”

鲁斌斌却不回答,反问了秦敏一个问题:“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赵昕她们5个人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她们凭什么这样赚钱?”

秦敏不耐烦了:“你别当我是傻子,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磨磨唧唧的烦不烦!”

鲁斌斌苦笑:“你别这么不耐烦。赵昕的公司,按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我保守估计,很快就会是一家年收入千万级别的内容公司!对!内容公司!因为她们的核心竞争力是内容输出!凭借的是她们几个人这么多年做内容的经验,她们这些人在《盛装》学到了足够的内容制作能力,再转变思路,从纸媒到互联网,完成了一个内容输出的‘迭代’——别觉得我装啊,‘迭代’这个词我也是最近才学会的。但是!注意听!我说的这个“但是”非常重要!她们能走通的路,不是我们将来要走的路!因为我们和她们的核心竞争力,完全不同!”

秦敏敏感地抓住了一个词:“我们?”

鲁斌斌点头:“对,我们!you and me!wu-o我,m-en们!——我们!”

秦敏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直面站在办公桌前的鲁斌斌:“你想拉着我一起做家网红公司?”

鲁斌斌补充:“不止网红,还有模特经纪、线上直播、时尚培训、海外品牌买手……总而言之,只要是跟人和卖东西有关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做!”

秦敏沉默,正在努力“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鲁斌斌察言观色,继续说服秦敏:“我反复琢磨过,赵昕的路子我们走不通,我们不是做内容的,但是我和你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我懂销售,手上有大把品牌资源,你是做人力和管理的,你知道怎么管人,最近公司这么萧条,你刚才在外面也看到了,没有人就什么都没有,管他旧媒体还是新媒体,不管什么媒体什么时代,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就做和人有关的生意!我现在每天都会在网上看直播视频,包括游戏直播、吃播、卖货直播,我觉得这是一个趋势,说不定会是下一个风口——”

秦敏打断:“——等会!你等会儿!你让我先消化一下!”

鲁斌斌不说话了。秦敏在办公室里慢慢踱着步,鲁斌斌的视线一直跟着她,充满期待。顷刻后,秦敏站定:“为什么是我?”

鲁斌斌:“我是个小心眼的人,防范心又重,合伙创业,我只信你,其他人我信不过,这是其一;其二,这也是你的机会,老秦,我们不年轻了!你跟着陈开怡这么多年,还要一直跟下去吗?你说过的,如果《盛装》再倒掉,你这辈子不进职场,不管这一次陈开怡能不能再扳回局面——就算她再当回主编,你不还是人力资源总监,不还是接着在职场里混,帮她把着人事的门槛——有意思吗?赵昕、陈然她们几个,就连那个实习生李娜,都摇身一变混得像模像样的,我们呢?未来已经来了,我们就站在新的路口,我选择往前走一步,我选择拉着你一起往前走一步!你呢?你怎么选?!停留在原地,继续做陈开怡的跟班?还是跟我一起去冒个险?去开始另一种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鲁斌斌声音诚恳:“你唯一要想的,是选择什么时机,怎么和陈开怡说再见!你肯定会和我一起创业的,因为这是我们为数不多还能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

鲁斌斌说完,缓缓伸出手,等着和秦敏握手。

秦敏看着他的手,又看着他——此刻鲁斌斌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秦敏的手微微动了动,但没有伸出去,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门关。

鲁斌斌看着逐渐关上的门,伸出的手依然杵在那,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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