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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的规则

友谊的毕生变化

友谊的形式会随其所处的社会背景 (比如朋友是工作中的同事抑或居家的邻居)、亲密程度、个体的年龄和性别的变化而有所改变 (Fehr, 1996)。随着我们长大和变老,友谊的特征也会发生变化。本节我们就来考察这些变化。

童年期

学前期儿童和自己喜爱的玩伴之间就有着低级形式的友谊。此后,儿童在发育和成熟过程中所遭遇到的各种巨大变化,无不反映在他们的友谊之中,友谊也逐渐变得更加丰富和复杂 (Blieszner & Roberto, 2004)。友谊发生重大变化的原因之一就是儿童认知的发展;随着儿童年龄的增大,他们愈加能充分地体会到他人的视角,理解他人的愿望和观点。罗伯特·塞尔曼 (Robert Selman, 1981) 根据这种能力的发展,提出儿童的友谊会经历几个越来越复杂的发展阶段。

塞尔曼认为,儿童在10岁之前的友谊表现出只能同享乐不能共患难的顺境一合作 (fair-weather cooperation) 特征。孩子们开始揣摩朋友的观点,并且认识到如果兼顾双方的利益,冲突就更容易解决,但他们认为友谊只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利,而不是为了实现双方共同的利益。随后在中学阶段,儿童的友谊进人了亲密一共同分享 (intimate-mutual sharing) 阶段。儿童认为友谊是一种为了满足彼此利益的合作,但它仍是一种具有排他性和占有性的人际关系:如果朋友因为已经在和其他人玩乐而拒绝自己的邀请,儿童就会感觉受人伤害和被人冒犯。最后,13 ~ 19岁的青少年友谊进人了友谊最后的发展阶段,即自主的相互依赖 (autonomous interdependence)。此阶段的青少年认识到特定的友谊并不能满足所有的情感和心理需要,并且允许朋友和其他人发展独立的人际关系。青少年还认为朋友关系会动态地变化而非僵化地停滞;随着朋友发生改变,他们之间的友谊也会发生变化。

随着儿童年龄增长,认知复杂度增加,儿童对人际需要的变化也愈加显著。根据比尔迈斯特和费曼 (Duane Buhrmester & Wyndol Furman, 1986) 的观点,这些关键的需要表现为:小学低年级阶段的接纳需要,青春期前期 (9~12岁或小学高年级) 的亲密需要,青春期 (13~19岁) 的性需要。在每一阶段新的需要都凌驾于旧的需要之上,所以年龄大的儿童比年幼的儿童要满足更多的需要。每一阶段需要的顺利解决都要求发展出新的特殊能力,这种能力会影响到儿童在后面阶段的应对方式;如果儿童没有获得这些技能,就会发生问题。

比如当儿童进人小学阶段,其他儿童的相伴或者接纳就变得日益重要;那些不被同伴充分接纳的儿童会感到被人排斥和孤立。随后在青春期前期,儿童发展出对亲密的需要,典型表现为关注与自己年龄和兴趣相似的朋友。此时充分发展的友谊首次登台,它以广泛的自我表露为特征,并且在此阶段儿童表现出观点采择、共情技能以及利他主义,这些都是成人亲密关系的基础。先前不被同伴接纳的儿童要克服孤立感,但如果他们做不到,就会生平头一遭地体验到真正的孤独。此后,是蓬勃迸发的性需要,青少年一般发展出对异性的兴趣。刚刚步人青春期的儿童很难建立起能满足这些新需要的人际关系,但大多数青少年随后会努力建立敏感、关爱和公开的恋爱关系。

总的来说,学者普遍地认为,随着人们年龄变大人际关系也会发生变化。成人应对友谊问题时丰富和复杂的方法都是历经岁月锤炼的结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儿童期友谊的成功为成年阶段亲密关系的美好结果奠定了基础。被同伴所拒绝的儿童往往会遭遇各种困难——诸如失学、刑事拘留和心理适应不良——远远多于那些为同伴所喜爱的儿童所遭受的 (Bukowski & Cillessen, 1998)。人际关系学家不能进行同伴拒绝的实验——没有人会随机地分派某个儿童,让他长期地受到其他人的讨厌——所以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是同伴拒绝引起这些问题,抑或是这些问题的出现导致同伴拒绝。然而,不管是何原因,有助于培养社会技能的干预措施一般能提升儿童被同伴接纳的程度,并能减少出现适应不良的风险 (Waas & Graczyk, 1998)。

青少年期

在13 ~ 19岁的青春期,友谊还有其他方面的变化。首先,青少年与家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与伙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在芝加哥进行的一项体验式取样研究发现,小学5年级的儿童约有35%的时间与家庭成员待在一起,而高中阶段的学生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只占14% (Larson et al., 1996)。中学阶段的男孩和女孩,每天单独和朋友 (随后为恋人) 相处的平均时间都呈现上升趋势。

专栏7.2 人们往往会认识很多友好的熟人、一些随意交往的朋友、数个亲密的朋友,但只有一、两个能称之为关系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有什么特别之处?最好的朋友与我们生命中其他重要的人有什么区别? 简单的回答就是,这完全是个程度问题 (Fehr, 1996)。最好的友谊比普通的友谊更加亲密,包含亲密关系的所有构成成分 (见第1章)。考虑下了解程度:最好的朋友通常是我们最亲近的知己。他们常常知道我们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了解的,甚至包括我们的配偶!考虑下信任程度:我们一般期望能从最好的朋友那里获得最大的支持,所以最好的朋友就是“不管怎样都为你守候的人” (Yager, 1997, p.18)。考虑下相互依赖性:当我们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并且能够接近,我们就会设法探望他们,次数要远多于探望其他的朋友;与他们交往的频次和情境范围也远超不太亲密的朋友。最后考虑下忠诚度:我们通常期望最好的朋友是永远的好友。因为这样的人“是所有朋友中独一无二的”,最好的友谊一贯能经受“时间和困难的检验,比如搬迁等重大变化,比如结婚和生养小孩等身份地位的改变” (Yager, 1997, p.18)。 总而言之,最好的友谊并非某种截然不同的独特人际关系类型 (Fehr, 1996)。相反,只不过比其他友谊更加亲密而已——涉及更丰富、更有奖赏价值和更多的人际接触——这就是它们为人所珍视的原因。

第二个变化是青少年日益转向朋友来满足自己的依恋需要 (Fraley & Davis, 1997)。依恋学者确认了青少年时期的四种依恋方式 (Hazan & Zeifman, 1994): (1) 寻求亲近,指对依恋对象的趋近、保持临近和发生接触; (2) 抗议隔离,青少年抵制把自己与伙伴分开,并因这种隔离而苦恼; (3) 避风港湾,在危急困难时刻求助于依恋对象以获得安慰和支持; (4) 安全基地,依托伙伴来探索新环境和进行其他大胆的尝试。所有这些依恋成分在年幼儿童和父母的关系中亦有所表现,只不过随着他们长大,青少年逐渐地把依恋的对象从父母转移到同伴。

比如11 ~ 14岁左右的青少年常常把避风港湾的依恋对象从父母转换到同伴;如果有事情令他们不安,他们在接近父母前会寻求朋友的帮助。的确,许多大一点的青少年 (41%) 把同伴 (一般为恋人而非普通朋友),而不是父母,看成是他们主要的依恋对象 (Hazan & Zeifman, 1994)。

所以在青少年的生活中,同伴会逐渐取代父母的角色,但即便是年轻的成年人仍会依赖父母以获得某些依恋。大学生最有可能向朋友们寻求亲近,也愿意将他们视为避风港湾,但不太可能把朋友作为安全基地 (Fraley & Davis, 1997)。这一角色通常是保留给父母来担当的。当人们搬到新的住所、从事新的工作、接受新的职业培训时,心中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随时回家探望父母、清洗衣物和免费食宿,这仍令大多数人感到心安。

成年早期

在少年晚期和20多岁的时候,人们就进人了成年早期阶段,根据著名的人格理论家艾里克森 (Erikson, 1950) 的观点,此时期的中心任务是“亲密对孤独”的冲突。艾里克森认为正是在这个年龄段,我们学会了怎样建立持久、忠诚的亲密关系。

对于本书的许多读者而言,对亲密关系的探寻大多是在陌生环境中进行的:即远离家乡的大学院校。离家求学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友谊,但即使你近期没有见到过中学时的许多好友,却并不会感到孤独。对美国丹佛大学新生持续1年的调查发现,学生在家乡建立的友谊逐渐消失,被随后在校园中新建立的人际关系所取代 (Shaver et al., 1985)。这一过程并不能迅速完成,秋季刚人校的学生对其社交网络的满意度是最低的。但几乎所有的大学新生都能很快找到新的“亲密”朋友,但这些刚建立的友谊多数容易发生变化;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春季学期仍保持着最好的友谊。显然大学新生在不断地调整他们的社交圈,外向坦率和善于自我表露的学生应对得更为轻松;较之笨拙的新生,社交技能娴熟的新生对人际关系更为满意。然而,到春季学期快要结束时,大多数学生再次对自己的社交圈感到满意。他们都结交了新的朋友,但这得需要一定的时间。

大学毕业之后友谊会怎样变化?在一项令人印象深刻的研究中,113位年轻人用日记记录了他们两个时期的社会交往,一个时期是他们还在大学求学时,另一个时期是毕业六年之后 (Reis et al., 1993)。总的看来,被试离开学校后每周看望朋友的时间变得更少;具体来说,与同性朋友及与三个人或三个人以上的团队相处的时间减少了。与异性伙伴相处的总时间增加了,但异性伙伴的数量却减少了,在这点上男性尤甚。尽管如此,正如发展理论所认为的,在被试20多岁时,他们社会交往的平均亲密程度却是增加的。大学毕业之后,人们往往只与少数几个朋友交往,但与朋友之间的人际交往层次更深、相互依赖程度更强。

中年期

当人们和爱侣安居后友谊又会怎样变化?友谊和爱情之间的关联非常清晰:当人们有了恋人时,他们与家人和朋友相处的时间会减少。这时会发生二元退缩 (dyadic withdrawal) 现象:人们与爱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探望朋友的次数越来越少 (Fehr, 1999)。一项研究发现,当人们还是偶尔与恋人约会时,平均每天和好友相处的时间是两小时,但一旦与恋人订婚后每天探望朋友的时间还不到30分钟 (Milardo et al., 1983)。相爱的情侣确实会与具有共同特点的朋友有着更多的接触,但这并不能抵消他们朋友总数的下降以及与朋友相处时间的减少。

人们友谊的消退在结婚之后仍不会停止。与异性朋友的友谊尤其会受到影响;异性朋友可能会被配偶另一方认为是潜在的情敌,所以已婚人士一般很少探望异性朋友 (Werking, 1997)。尽管如此,即使夫妻们很少探望他们的朋友,他们仍比单身的时候有着更大的社交网络,因为他们会更多地看望他们的姻亲 (Milardo et al., 1983)。 (请不要误会这一点,如果你不喜欢爱人一方的家庭成员也请当心:一旦你结婚了你将会更频繁地看到他们!) 因而,当人们投身于配偶和孩子时,他们的社会生活并不会完全萎缩破灭,但他们社交活动的重心的确从私人朋友转移到家庭和夫妻共同的朋友上。事实上,如果夫妻双方没有共同的朋友,这样的婚姻通常很艰难。正如图7.1所示,如果没有一个私人友谊和夫妻双方都有关联,配偶们就会面临更多的婚姻问题 (Amato et al., 2007)。已婚人士有自己的私人朋友没什么坏处,但如果只有独享式的友谊似乎就有风险。

图7.1友谊网络和婚姻调适 如果夫妻没有共同的朋友就会遭逢许多挫折和困难。 资料来源:Amato, Booth,Johnson, & Rogers, 2007.

老年期

最终,老年人较之年轻人社交圈子更小,朋友也更少 (Carstensen et al., 1999)。老年人并非不会交际,他们只是更加挑剔;他们的亲密好友数量和年轻时一样多,但他们和一般的朋友以及不太重要的社交伙伴相处的时间更少 (Fimg et al., 2001)。

社会情绪选择理论 (socioemotional selectivity theory) 认为,友谊随年龄的这种变化是因为老年人有着与年轻人不同的人际目标 (Lockenhoff & Carstensen, 2004)。年轻人的人生道路还很漫长,所以该理论假定他们会追求旨在获取信息、指向未来的目标,这有利于他们今后的生活。(这大概正是当代大学生们的社交活动的特征。) 心中带着这样的社交目的,年轻人会追求各种类型的社交伙伴和相对更大的社交网络。然而,当人们变老,未来显得越来越有限,他们的社交目标大概更多地指向现在而不是未来,也更注重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的情感需要 (Fung & Carstensen, 2004)。

社会情绪选择理论的观点认为,随着有生之年变得越来越屈指可数,人们会“系统地完善他们的社交网络,以便使可接触到的社交伙伴满足其情感需要” (Carstensen et al., 1999, p.173)。这就是老年人放弃一般人际关系的原因所在;他们的目标指向友谊的质量而非数量。的确,该理论预测:任何人,只要认为自己的未来不长久,就会花更多的时间与少数几个亲密好友相处,而不是把时间用来和各种各样的普通朋友交往——这也是年轻人感染艾滋病病毒后,所剩时日无多时与人交往的情形 (Carstensen et al., 1999)。一般而言,社会情绪选择理论看来是对与衰老有关的社交活动变化的合理解释。

专栏7.3 宠物能成为我们的朋友吗? 在美国有超过1.4亿的宠物狗和猫 (Allen, 2003);这意味着在美国每两个人就差不多有一只宠物。而且,绝大多数宠物的主人认为与之相伴的动物是他们珍爱的家庭成员,我们都听说过“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这类说辞。宠物真的能成为人类的朋友吗? 人们无疑真把宠物当做朋友来看待:心爱宠物的出现能帮助人们克服紧张的情境,效果甚至要好于人类朋友。有项研究考察了这一效应 (Allen, Blascovich, & Mendes, 2002),主试要求被试进行5分钟的心算任务--快速地从7 654往后进行减3报数——被试有三种心算情境: (1) 独自一人, (2) 有配偶做伴, (3) 只有宠物在身边。宠物的出现起到安慰作用;当有宠物相伴时,这一困难任务只引起被试轻度的唤醒。但当被试独自一人做任务时,他们的心率和血压都大幅度地上升。而当配偶在场时,被试的上述生理数据剧增。观众 (即便是爱人) 使人们在面临可能引起尴尬的任务时变得更为紧张,但是宠物的陪伴则使任务不再那么劳神费力。 这些研究结果非常有趣,但这些结果也可能是因为宠物主人的个人特性所引起的。因此,另一项研究检验了此一效应 (Allen, Shykoff, & Izzo, 2001),研究者把单独居住的商人进行随机分配,他们或者从动物收容所领养宠物,或者继续原来的独居生活。当他们在实验中经受压力时,宠物主人血压的增加只有未领养宠物商人的一半。而且,朋友越少的人,拥有宠物获益的程度越大。 显然,猫和狗并不能提供人类朋友所能给予的同样的应答性、尊敬和信任。但人们常常会想象他们的宠物具有人类的特质和品格 (Epleyetal, 2008),人们还能感受到自己与宠物的关系与朋友关系一样亲密 (Kurdek, 2008)。所以,考虑到宠物所能提供的愉悦和真实的支持,只要我们较宽泛地使用“朋友”这个词,毫无疑问,宠物的确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

最后,我们还应注意到,当我们年老体衰、能力下降时,友谊所能提供的社会支持尤为重要。对美国康涅狄格州的2 812名老年人为期10年的纵向研究发现,经常与朋友保持接触能降低罹患残疾 (比如不能自己穿衣或者行走) 的风险 (Mendes de Leon et al., 1999)。此外,如果老年人不幸罹患残疾,紧密的友谊常与较高的康复率联系在一起。整体来看,有着亲朋好友的老年人比那些较少与人接触的鳏寡孤独者更健康、更长寿 (Sabin, 1993)。只要我们活着,友谊就是无价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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