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她仍旧低着头,方寸之间只留有让她转身的空间,她把钥匙插入锁孔,然后推开房门。
这一晚太触目惊心,她拒绝用自己的理智来思考他的动机。
如果他仅仅只是羞辱自己,她愿意让他达到他的目的。
而当她即将默默关上房门的前一秒,年慎伸出手臂,阻止了她要逃的意图。仰头与低头之间,发生着一场无声的对视。
他用行动阻止,她用目光哀求。
让我走。
门之内是光明,门以外是黑暗,他在明与暗的界限中间俯瞰着她。忽然,他冷冷一笑,果断松手。
无论因为什么目的出现在这里,他这样骄傲一个人,并不屑于做出强人所难这件事。
那么,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娓娓背靠着房门,手袋随意地丢弃在脚边,缓缓滑坐到地板上,脸埋到了膝盖之间。
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蒋波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年氏那边出面,赔付了全额款项。事务所也做了好几起理赔纠纷,还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甲方。”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娓娓,试探着问她,“娓娓,你上次跟我提起的客户,也是姓年吗?”
没有这么巧的事,世上从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也姓年,他也刚刚好,出现在娓娓的家门前。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做这些事?
娓娓想过跟年慎道谢,但是那想法仅仅出现在他强吻之前。这吻发生以前,他们的关系纯粹无比,他是债主,她欠了他太多东西。但这吻发生以后,问题开始变得棘手。
她不是傻瓜。
一个男生变得混乱,通常都是跟一个异性有关。
她也不敢拿这事去问思念。
娓娓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个局面,思念一定会双眼发亮,扑过来抓住她肩膀,然后疯狂地摇晃她,让她事无巨细毫无遗漏地还原事发当时的所有细节:比如吻的姿势,有没有伸过舌头,他是不是喝过酒……以及吻她的时候,他的手具体放在什么位置?
思念才不会在乎对象是年慎这种劲爆消息。
问蒋波,前夫吻我会出于什么目的?她还没有疯到这种程度……
她辗转反侧大半夜,在凌晨两点发了条微博,没想到几天后就收到了一个赞。
这也太欺负人了。
她这个号其实大一就注册了,平时就转转公司官博发布的消息,一直没怎么用。除了新浪赠送的僵尸粉,向来没什么动静,连赵宇东都不知情,有次还沾沾自喜地跟娓娓说他们墙绘公司原来也有忠粉,一个ID叫默默安然的网友每条微博都会转。
她循着那个赞摸到对方的微博,一个ID全是字母的网友,跟她一样,首页全是转发,不是足球就是股市,没有一条原创微博。
她盯着他上个月转发的关于股市狂跌2000点的预测,暗暗想:这人真讨厌。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教会她怎么做,成人世界靠的只能是独自摸索。
有一回她给企业客户送效果图,恰好跟年氏在同一个CBD区,楼座位置相对,她搭观光电梯下来,刚好就能看到大厦墙体从上而下印着的“年氏集团”四个字。
时势造英雄,别人被甩一样过得风生水起,也是她不争气。
娓娓想起照顾年慎生病那次,手机里恰好存了他秘书范晓的手机号。她想了想,拨了个电话过去。
“年先生现在在开会,不太方便接电话……”
娓娓其实是松了口气,忙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跟他道声谢,不方便就下次再说。”
范晓侧身挂断手机,转回到会议桌上。
年慎看了她一眼:“谁?”
“经销商那边的陈总。”
“以后开会关机。”
“知道了,年先生。”
娓娓盯着手机上范晓发来的短信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收起手机,转身回到写字楼。六层有一家她非常喜欢的咖啡厅,叫偶觅,会别出心裁地在咖啡上放一朵棉花糖,让娓娓感觉自己仍旧还是个孩子。
她靠窗坐着,在那里等范晓。
会议结束后,年慎一行人搭观光电梯从顶楼的会议室下来,他一边听着下属汇报工作,一边不经意地低头,就看见了她。
不用再多看一眼,就能确定是她,哪怕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可他就是知道,那是她。
她坐在桌边,在翻看一本时尚杂志,明媚的阳光勾勒出她姣好的侧影,仿佛镀有金光。
再近一点,应该就能看见她纤长的羽睫,轻微地一颤,刷过他心间。
刚刚结婚那段日子,也有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她年纪小,嫁给他时完全就是个熊孩子的性格,有时候他开会开到两三点,赶上第二天是周末,难得睡一次懒觉,她非要闹,他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心想就随她去吧。她见他睡得死沉,一直无动于衷,坏心眼地凑过来,眼睛眨啊眨,用自己的长睫毛刷他的唇,观察他的反应。
她实在太小,不知道这种举动对男人来说诱惑有多大,就算一个男人困得要死,也有精力把这个女人当场给办了。他一个翻身,她大呼流氓,被他恶狠狠地堵住唇。事后她累得在他怀里呼呼大睡,他却反倒清醒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