娓娓看着小任。就是面前这个人，就是一年前你拉过她一把的人，却在日日夜夜谋划着趁你不备，捅你一刀。
那么，就告诉我，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是我的善意太过突兀，落在你眼中就显得格外居心叵测，还是我的行动、我的表情、我的语气哪里出了问题，让你记恨到如今？
小任脸上的笑消失殆尽，面对娓娓的注视，她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别这么看我，职场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有些人能卿卿我我不露破绽地走完一辈子，有些人才出门走上一公里，就被暗箭伏击。
娓娓知道，是她运气不好。
财务嘉嘉抱着跟她差不多型号的箱子走过来，放到娓娓的桌上，笑着说：“谢谢你啊，娓娓。”
娓娓勉力冲她一笑：“没事儿，嘉嘉你怀孕了，坐我这儿去卫生间也方便。”
嘉嘉连声道谢：“娓娓，你性格可真好。全公司就你愿意跟我换座位，难怪赵总总是夸你。”
小任表情一凝，僵在那里。
赵宇东的办公室。
赵宇东让娓娓坐，娓娓就真的坐了下来。赵宇东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她口干舌燥，话都说得磕磕绊绊：“老大，我真不知道……我以为，我真的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赵宇东哼了一声，“你这么多以为，怎么就想不到多打两个电话问问？”
“我打过赵姐的手机，没人接……”
“没人接不会继续打？”
“我想着赵姐刚生完孩子……”
“所以呢，你倒是替别人想得周到，能怪别人不给你留着这一手？”赵宇东不留情面地继续训她，“做事顾头不顾尾，这么简单也能中套，混了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有时候还真想看看，你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娓娓又委屈又难受，也不敢看赵宇东，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强忍住即将涌上眼眶的水珠。
赵宇东和缓了语气，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听：“这次就算免费给你上了一课，以后记住，不管做人还是做事，别把人想得太好。真遇到麻烦了，宁可去求从前帮过你的人，也别去找你帮过的人。肯为你付出的，不管一次还是一万次，他还是肯为你付出。”
娓娓情真意切地答：“赵总，我知道了，这种低级错误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嗯，去忙吧。”
娓娓刚拉开门要出去，赵宇东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后叫住她：“娓娓。”
她回头。
“这个案子，你是不是拿给平正事务所了？”
“嗯。”
赵宇东眼睛似有微亮，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你认识蒋波？”
娓娓老实交代：“认识，他是我小叔叔。”
赵宇东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一言难尽地看了她半晌，不伦不类地长叹：“幸好没一时冲动，把你给开了。”
这件职场暗斗她除了周思念，没告诉过别人。
思念听得比她还要气，骂了一个晚上的脏话。好好一顿西餐吃成了讨伐大会，后来思念跟娓娓讲她在SPA馆遇到的一个贱人，捡到了她挂失的贵宾卡在刷，刷了近两万块，还跟前台狡辩说是男朋友送的。
有些人心酸生活太苦，有些人却烦恼钻石鞋太重。
娓娓一点都不嫉妒，却真的好羡慕：“多希望也有人养我，可以不用工作。”
思念笑：“你就是自讨苦吃，错过了多少好男人，远的不说，近的……”她娇容一绽，笑意盎然地看着娓娓身后门口的方向，“近的……不就来了吗？”
娓娓回头，蒋波正从旋转门内进来，单手提着西装外套，身上是一件宝蓝色高领毛衣，肩宽臀窄，仿佛行走的模特海报，他也看见了娓娓跟思念，朝她们这一桌挥了挥手。
“不准生我的气，”思念已经把包跟大衣拿在手里，飞快地同娓娓解释，“这次是我打电话约蒋波出来吃饭，你们两个好好聊聊，二十一世纪了啊，别给我来鸿雁传书那一套，男未婚女未嫁的，搞个对象又不犯法。”
蒋波正好走到桌边，思念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他在思念的位置上坐下，服务生眼疾手快给他换了一套新餐具。
娓娓还记得那天的眼泪，羞耻心跟难为情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讪讪地拨弄着手边一只汤勺，借此掩饰内心的忐忑，酝酿许久才开口：“小叔叔。”
岂料他也刚好说话：“娓娓。”
抬眼看着对方的刹那，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如胶水渗在空气中的尴尬丝丝散尽，因为他一直含笑凝视着自己。
蒋波的语气温柔得无可复加，面对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娓娓，你先说。”
“小叔叔，铛铛人呢？”
“明天是双休日，晚上住她奶奶家。”
“哦，这样啊。”娓娓看了看桌上，见只是些沙拉，问他，“小叔叔，你饿不饿？要不要再点一份牛排？这里的乳酪牛排很出名。”
“我在公司吃过了。”
娓娓低下头，手在桌下绕来绕去，听见蒋波轻轻笑了一声，叫她：“娓娓。”
她毫不设防地仰起头，光洁的脸、黑亮的眼，干净得像一朵洁白的云，撞进了蒋波的眼底。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他问。
娓娓立刻想到了最近比较火的一部动画片，微博上很多人推荐的良心国产片，刚好商厦的顶楼有家新开的电影院。她一提出想去看，蒋波紧跟着去买单，有说有笑地收拾好了包跟大衣，搭电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