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当代文学 > 流俗地

【後記】一部長篇小說的完成

【后记】一部长篇小说的完成

我将《流俗地》完成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我这样一个马华写作人,即便出道后已比其他许多马华同侪幸运,一路走得还算顺遂,但要写成一部二十一万字的长篇小说,毕竟还是千难万难的事。

记得二○一六年七月,在《文讯》与台湾国艺会主办的一场“小说引力”台北座谈会上,我向与会者大吐苦水,申诉一个马华作者(如我)书写长篇之诸般困难,主要说的是生活艰苦,经济条件不许可,以及发表/出版之不易等等,其实只是在借机宣泄,也许说得状甚凄切,特别显得潦倒,竟然引起国艺会的注意(同情?),会后有人上前来表示会想办法筹钱帮助马华作者进行长篇创作。当时以为是场面话,便哈哈一笑而已,没想到是年年底,国艺会即推出了“马华长篇小说补助专案”;一连三年,给马华写作人补助三个长篇小说写作计划。

我这样的人能写成一个长篇,不啻有许多先天的不足需要克服,也有后天的不济需要应付。到了小说好不容易完成,便恍惚觉得死里逃生,不得不感到侥幸,脑子里不期然出现一长串需要感谢的名字。自然先是得感谢台湾国艺会的;感谢当年的董事长真把我即席发的一堆牢骚当一回事;感谢这个与我本人没有半点关系(我甚至从未留台)的机构,大度地为马华作者提供帮助。这个专案肯定能给马华文坛催生几部长篇小说,或许也让马华文学史从此多了些填充物,又壮大了一些。

除了国艺会,其他我应该感谢的,多是怡保老家那些向我提供过“故事”的人。这些人多半不晓得与一个写小说的人一起生活是多么不安全的事,也万难想像自己的人生经历会被小说家支解切割,甚至熔解后重新再铸,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嵌入到作品中。这些人的名字我就不提了,事实上他们的名字我多数都没认真记下来。

至于这小说为什么会献给李有成老师呢?想必他自己也会感到一头雾水。我自己倒是记得清楚。许多年前,在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告别的年代》出版以后,有一日在脸书上收到李有成老师的私讯。此前我与这位长辈未曾有过任何联系,却是久仰其名的,怎么料得他主动加我,在私讯中对我说了一番鼓励的话,其中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句是──要有historical consciousness,或者sense of history。李老师德高望重,一年不知会对多少个后辈说鼓舞的话,他自己可能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我却一直都把这私讯中的一字一句存在心底了。这一部《流俗地》,我用了一年时间,其中大半年都在病中(精神紧张导致严重胃酸逆流),一字一字写成,算是我给李有成老师当年那一番话的回应吧。

像李有成老师那样不吝美言鼓舞与赐教,曾经让我激动和发愤的人,其实还有另一位,那是我的写作前辈,国宝级作家李永平。可惜斯人已逝,否则我这么难得写完一部长篇,必然也是要一并献予他的。

至于王德威教授,作为一个马华小说家,我从年轻时便没有一刻不感激他对马华作者的关注与厚待。数年前他为“当代小说家”邀稿,多少激起我的虚荣心,以后便是这种爱慕虚荣的心态(其实是害怕自己的加入会拖垮这整个系列的水平),促使我在写作这长篇时,不断对自己说“不是要把小说写完,而是要将它写好。”

写到这儿,我的读者注意到了么?黎紫书写小说二十五年,一直战战兢兢,以“素人”自惭;直至《流俗地》完成,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竟然生起前所未有的自信,胆敢以“小说家”自居了。

上一章 封面 书架 已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