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执政不久,便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他对房玄龄说:“做人君需要大学问啊。我以前东征西讨,到处打仗,没有怎么读书。现在天下安定了,坐在宫中让别人读书给我听,才发现君臣父子之道、治理天下之法,全都是书上讲过的。现在想想少年时我只喜欢练武,没有多读书,真是错误。”
能够自我反省,时时检点自己的错误,在这一点上,李世民堪为帝王楷模。他不仅主动查找修正,更是想方设法鼓励大臣们为他指出过失,经常给直言不讳的大臣金银布帛以奖励。李世民执政之后读了不少书,这些知识对他后来以王道治国大有帮助。有一次,李世民在读徐幹的《中论·复三年丧》时大哭不止。因为古人常为父母服丧三年,自汉文帝后,以日代月,丧期缩短,与古礼相悖。李世民深感自己没有早读此书,对父母没有尽到服丧之礼,而且此举无法弥补,所以伤心不已。
贞观八年(634),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高士廉在路上遇到少府监窦德素,就问他:“近来宫城北门大兴土木,这是在修什么?”窦德素就把此事告诉了皇帝,李世民一听很不高兴,他找来房玄龄和高士廉,斥责说:“你们只要管好自己衙门的事,我北门有什么工程,关你们什么事?”房玄龄和高士廉赶紧拜跪认错。魏徵上前说:“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责怪房玄龄和高士廉,也不明白房玄龄和高士廉为什么要下跪认错。”李世民说:“你有什么不明白?”魏徵说:“房玄龄既然担任宰相,就是皇上的股肱和耳目,皇上营造的工程,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呢?况且,所造的工程有什么利害之处,使用了多少役工,都是大臣该知道的。陛下所做的是好事,臣子就要帮助陛下完成;所做的不是好事,即使已经在营造,臣子也要奏请陛下停工。这本来就是君主使用臣子、臣子侍奉君主之道。房玄龄等人过问是无罪的,而陛下责怪他们,这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房玄龄等人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职守,只知道歉认错,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李世民一听,羞愧万分。
李世民即位后,立嫡长子李承乾为太子,他一直着重于接班人的培养,安排了学问、品德出众的孔颖达、令狐德棻等人做太子老师。后来李世民每次出游巡幸,就让太子李承乾代理政务。李承乾也不负厚望,处理政务思虑周到,才能备显。然而后来李承乾性情大变,喜爱蓄养优伶,好色浪荡。而且脚又有伤残,走路不稳。这时,李世民就开始偏爱李承乾的弟弟李泰。李泰也是长孙皇后所生,并且聪颖多才。李世民还特地允许李泰像自己当年一样设置文学馆,招揽天下文士一起学习读书。后来李世民又下诏让李泰住到离他很近的武德殿,以方便自己时时召见。魏徵上疏反对,说:“魏王是陛下爱子,就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才能真正保全他。要抑制他的骄奢,不使他处在嫌疑之地。现在陛下让他移居到武德殿,就住在太子东宫的西边,这样难免招惹闲话,魏王也会不安,会因得到过多的宠爱感到害怕,希望陛下让魏王回到他自己的宫殿。”李世民一听,感叹说:“是我考虑不周,差点犯了大错。”于是,就把李泰送回了他的居所。
贞观十五年(641),李世民问魏徵:“最近朝臣都不议论国事,这是为什么呢?”魏徵回答说:“陛下虚心纳谏,当然是对进谏之臣的鼓励。然而,人的才能水平各有不同。懦弱的人,有忠直之言不敢讲;与陛下疏远的人,害怕不被信任而不能言;心里只追求利禄的人,考虑到可能不利于自己的利益,就不敢言。所以大家相互沉默,苟且度日。”李世民说:“确实如你所说。我每次想到臣下想要进谏,就要提防死亡之祸。这样的进谏与赴汤蹈火、上刀山剑林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忠贞之臣并不是不想尽忠,只是尽忠是件极难的事。我现在就要敞开胸怀,广纳谏诤。你们都不要惊惧,只管进谏就是。”
贞观十八年(644),由于怕大臣不能尽心直谏,李世民又对侍臣说:“臣子大多是顺着帝王的意思说好听的话,让帝王高兴。可是我现在想听听自己到底有什么过失,你们都可以直言不讳。”散骑常侍刘洎说:“陛下每次与公卿讨论事情,以及大臣上疏,若别人不合自己的意思,陛下会当面责难,大臣都惭愧而退。这恐怕不是引导大臣直言进谏之道。”李世民说:“是这样啊,我真是没有注意到,我也后悔如此为难大臣,当立即改正。”
由于李世民的大力倡导,有的大臣为了取悦皇帝,便故意找茬进谏。贞观八年(634),中牟县丞皇甫德参上疏说:“陛下修洛阳宫,是劳民伤财;收地租是横征暴敛;民间妇女把发髻梳得很高,是宫中奢侈风气外传的结果。”李世民一看大怒,说:“这个人是想我们国家不收一点租,不使用一个民夫,宫里的人都把头发剃光,他才满意吗?”李世民愤愤不休,魏徵就上前进言,说:“西汉的时候,贾谊上疏给汉文帝,说‘可为之痛哭的有一事,为之长叹的有六事’。自古上疏,大都语言激切。因为若不激切,就不能使人主警醒,打动人主之心。激切的语言往往看起来像是诽谤,但是,古人说‘狂夫之言,圣人仍能有所取’。请陛下仔细考虑,不要轻易责罚,否则,恐怕以后无人敢谏言。”李世民于是压下怒火,赐了皇甫德参二十匹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