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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故人新事

第二十五章 故人新事

去洛菲珠宝总部谈判,对我来说,是必然的事情。

我只是没有想到,以洛菲珠宝品牌方负责人身份接待我的人,会是刁潺。

洛菲珠宝总部位于广州,能让刁潺舍弃上海腔调,搬来小蛮腰旁,在珠江边吃早茶而非西班牙餐厅的原因,我用脚趾想都能猜到——洛菲珠宝给的钱太多了,刁潺拒绝不了。

随着互联网直播平台的兴起,曾经在外人眼中如天堂般的外企已经“不香了”。外企,逐渐演变成工作与生活平衡的象征,归根结底,总监也不过是给外国老板打工的高级打工人。互联网行业则不同,那是有着拼搏精神的伊甸园,每个人都期待着公司上市,一夜之间,便可以实现财务自由。也是由于互联网行业直播平台需要诸多品牌躬身入局,有不少在外企已经取得高级职位的人,因为拥有品牌资源与前沿视角,迅速被挖角。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钱给到位,就没有打工人迈不开的步子。

有“贵妇奢品”之称的法国品牌FIMO中国区销售总监Lorraine Diao,放弃英文名,摇身一变,成为中国本土暴发户洛菲珠宝的销售总监刁潺。名义上都是总监,工作环境却是千差万别。

FIMO品牌位于上海市中心静安区,打个网约车都能有帅气年轻的保安小哥及时拉开车门,走进去就是金碧辉煌的内部装修,保洁阿姨一天要清理六遍垃圾箱,就怕玷污了国际大品牌的身份。反观洛菲珠宝,在广州海珠区某个不知名工业园里藏着,七拐八拐,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后,看到写着“洛菲珠宝办公楼”七个字的掉漆招牌。办公楼内没有电梯不说,步梯转角处还放了一个装着脏拖把的水桶。若不是门口的保安大爷用广东话和我说了三遍,确认这里就是洛菲珠宝,我绝对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三月中旬的广州,温度已经逐渐转暖。会议室的桌子上,放着一盒开过的纸巾,外面坐着密密麻麻的员工,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忙得很,洛菲珠宝生意极其火爆。我从会议室的玻璃窗户往外望,除了看到玻璃上的一块污渍外,还看到一只燕子在大树枝丫上专心做窝。

挺好,虽然没了金钱的蓬勃感,但是生态不错。

“时岚,是你?”

刁潺踩着高跟鞋进来的时候,我也同步在内心惊呼,只是我的惊呼没有那么有礼貌,我的惊呼,是夹杂着脏话的。

“你们郑帅哥来不啦?”这句话一问出来,我的心中再无疑虑。是的,这就是刁潺。同样的句子,不同的地点,说出口还是那么讨人厌。

早知道刁潺这么心心念念郑以牧,我就该把开高层闭门会的他五花大绑捆过来,任由刁潺蹂躏。这种做法,绝对要比我在这里和刁潺把紫水晶案件的来龙去脉理一遍,高效许多。

哪怕在互联网行业,依旧是美色当道,学历是敲门砖,姣好的容貌则是通关绿卡。长得好看,在职场就是有先发优势。压根不用说话,只要穿戴整齐,在工位上坐着,其他人就会想方设法来发现你的优秀。可如果是一个长相平庸的员工,哪怕现场劈个一字马或是念一段天津快板,都只会落下一句评价——这个小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个道理,放在郑以牧与方明远身上同样适用。再难谈的女老板,见了他们,没有不明里暗里多打量他们几眼,托人问问是否还单身的。

“他最近老忙额。”我如上一次见面时一样,说出了同样带着上海腔调的话语。

简陋的会议室外,传来一声鸟叫,倒也很应景,仿佛在对我与刁潺说——“你俩,别装啦!”

为了不要一开始就得罪刁潺,我昧着良心把郑以牧给卖了:“Lorraine,郑以牧现在负责珠宝行业,他要是知道你现在是洛菲珠宝的总监,肯定会后悔去北京参加闭门会。他对你啊,那是赞不绝口。”

刁潺听我这么说,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哎哟,真是好久没听到有人叫我Lorraine了,还是碰到自家姐妹好啊。”刁潺拨弄了一下头发,深紫色的指甲油让她的手背皮肤显得更黑。她说着,又叹了口气:“郑帅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来洛菲珠宝了。我三番五次邀请他来广州看看我,他总是随口敷衍我,真是伤我的心。莫不是有像你这样的女同事围绕在他身边,郑帅哥就把我给忘了?”

什么?!郑以牧这个混蛋早就知道刁潺来洛菲珠宝啦?那不就意味着,郑以牧完全能猜到我此番来广州,一定会见到刁潺吗?怪不得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郑以牧一脸坏笑地祝我好运,还让我穿漂亮点,以免碰到了争奇斗艳的孔雀,我会自惭形秽。

呵呵,面对刁潺,我怎么会自惭形秽呢?我只想找块板砖,等郑以牧回来,拍得他明白什么叫作“不要惹女人”。

“哎呀,他是真的忙。Lorraine,我们互联网的女同事们,粗糙得很,哪里比得上你呢。我也很少见到他的。你这么美艳动人,哪里缺男人呢?”我在心里疯狂骂郑以牧,明知道刁潺对他有意思,还要派我这个女下属来招架她,真是好狠的心。

刁潺看了看我,忽然笑起来:“时岚妹妹说得也是。”

嗯?什么叫作‘也是’?我说我们比不上你,那是谦虚懂不懂?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谁让她是洛菲珠宝的负责人呢!

“追求者当然是不缺的呀。有个条件还不错的,追我那叫个殷勤啊,又是送包又是送车的。我都想着给个面子,让他请我吃个饭了。不过呢,上个月,他莫名其妙失联了一个星期,怎么都联系不上。我怀疑他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后来才发现误会他了。他失联的这一周啊,其实是因为嫖娼被拘留了。”刁潺说着,关怀地问我,“你们郑帅哥,不会也是被拘留了,才不能来吧?”

哇,好毒的嘴,和刁潺比,最多诅咒郑以牧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的我算什么啊。

“欸,时岚妹妹。我听说现在和郑帅哥竞争珠宝行业总监位置的方明远,好像也蛮好看的呀,你觉得呢?不过吧,有点油盐不进的意思,没有郑帅哥活络。”刁潺的消息未免也太过灵通,人都来广州了,还记挂着上海那点事。

为了避免刁潺在我的雷区蹦迪,在不经意间把我惹毛,我决定尽快切入正题:“Lorraine,紫水晶的案件,内容你应该都看过了吧?”

“噢,就那个死乞白赖问咱们要钱的无赖是吧?”刁潺不以为意地朝门外喊了声,“庞斌,你进来一下。”

一分钟后,一个身材单薄、皮肤白净的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小跑着进了办公室,对着刁潺毕恭毕敬地说:“刁姐,不好意思,我刚去送文件了,来晚了。”

“小斌啊,我和你说了多少次,送文件那种工作,不适合你,太琐碎。你就应该跟在姐姐我身边,多学点本事。”刁潺看到庞斌,笑得像朵花一样,连声音都娇柔不少。

庞斌满脸堆笑,连连称是。

“时岚,这个就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小斌了。紫水晶的事情,我交给他来处理吧。”刁潺一句话,就把这个工作交给了庞斌。

我对刁潺的用人方式略有些困惑,但是,碍于庞斌在场,我也不好多提要求,笑了笑,说了句“谢谢Lorraine”,便目送刁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出了会议室。令我瞠目结舌的是,刁潺在经过庞斌的时候,用手掐了掐庞斌的脸蛋,心疼地说:“小斌啊,你怎么都累瘦了?晚上在楼下等我,一起吃饭哟。”

庞斌明显有想要躲闪的意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像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媳妇。

这个刁潺,怎么可以在合作公司人员的面前,旁若无人地与下属调情,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噢,是我多虑了。刁潺怎么会怕这种事情传出去呢?在FIMO的时候,她的风流韵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对刁潺来说,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算不得什么,旁人的口水也淹不死她。不然,她怎么可以一路青云直上,从FIMO跳到洛菲珠宝来捞金呢?

到底是谁搅浑了职场的水呢?那些身居高位却以权谋私的领导,难辞其咎。

刁潺离开会议室后,庞斌对着我,显得有些局促:“时经理,我……”

“你叫我时岚就好。”我尽可能让庞斌放松情绪,将我的名片递给他。

庞斌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白色衬衫与西装裤熨得极其平整,唯独皮鞋表面有诸多褶皱,应该不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洛菲珠宝虽然在广州是纳税大户,但是,论企业的声望,还是远远不及五百强企业。因此,大多数名校学子,毕业时即使愿意留在广州,洛菲珠宝在可选就业单位中也不见得能排进前五。再看庞斌面对刁潺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这应该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才连基本的拒绝都说不出口。

“您是宝莱公司的呀。”庞斌将对我的称呼转为了尊称,双手捧着我的名片,羡慕地说,“我毕业的时候也投了宝莱,不过,连简历关都没过。”

我的内心不免有些五味杂陈。紫水晶这么重要的案件,刁潺丢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庞斌来负责,这要是搞砸了,头疼的肯定还是我。

“庞斌,我想先和你确认一下,紫水晶事件,之前有人和你交代过背景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庞斌。

“呃……什么紫水晶?”庞斌一脸蒙。

很好,到这一刻,我总算是认了命。只能说,在众多离谱的珠宝行业商家中,洛菲珠宝的离谱程度,在我心中再创新高罢了。

考虑到更换对接人希望渺茫,还容易节外生枝,我只好打开电脑,将紫水晶事件的来龙去脉向庞斌介绍了一遍。

在此过程中,我了解到,正如我所猜想的,庞斌去年毕业于广州本地的一所二本院校。在校期间,他是班长,有个恋爱三年的女朋友,毕业后在上海工作。他也一度想要去上海工作,只是考虑到洛菲珠宝给他的待遇还不错,家里也需要他的收入,再加上刁潺成为他的老板后,每天都喊他做一些杂事,根本没有时间去面试新公司,这才一拖再拖。

庞斌把我说的细节一一记录下来,眼神诚恳地说:“您放心,我这就去跟进。”

坦白说,我对庞斌完全没有期待。他本身隶属于销售部,而这件事,必须与洛菲珠宝的法务部和公关部共同讨论。庞斌这么浅的工作资历,在最喜欢拜高踩低的洛菲珠宝老油条面前,哪能说得上话呢?

可是,为了不打击庞斌,我依旧礼貌地感谢了他。我再三强调了紫水晶事件需要尽快解决的重要性后,庞斌信誓旦旦地再次向我保证,他一定会协调好口径,争取在今明两天内给我回复。

庞斌将我送到了洛菲珠宝公司的门口。等待出租车时,我们遇到了庞斌的两位同事。那两位男同事,一位抽着烟,上下打量了一下庞斌,阴阳怪气地说:“庞斌,你这是又搭上另一位美女啦?你也不怕你家老佛爷知道了,把你的皮剥了?”

“欸,别这么说。人家庞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位可不好伺候得很呢。人家庞斌能伺候,那是庞斌的本事。是吧,庞斌?”另一位男同事也是冷嘲热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真的不会相信,都21世纪了,还会有人连表面的和平都懒得维持,见人就㨃。要知道,就算赵晓雪和罗心慈当年为了美妆行业总监的位置撕到尽人皆知,二人见面时,也还是亲热如小姐妹,夸赞着对方口红色号不错。看来,大家选择公司时,都愿意去五百强企业,不仅是为了工资和所谓的事业发展,还是为了那些体面的同事。

庞斌没有接话,二人觉得无趣,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庞斌向我致歉。

我不愿意牵扯其中,也无意探听八卦,笑了笑,坐上了出租车。

原本,我是打算与洛菲珠宝负责人面谈后,就即刻飞回上海。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如果庞斌出了任何纰漏,我又身在上海,反而沟通不畅。我在心里哀叹一声,看来,还是要在广州逗留一天了。

我拿出手机,考虑到郑以牧在闭门会,肯定不方便接听电话,便给他发了条信息:

“洛菲珠宝的负责人是你的仰慕者,刁潺。托她的福,紫水晶事件悬了。刁潺丢了个新人来负责,还是由我给他做的背景介绍。唉,头疼。我在广州多待一天,盯着进展。你要是得空,快给我回个电话。”

广东话里,有一句俗语,好佬怕烂佬,烂佬怕泼妇。有刁潺这么个拦路虎,宝莱在紫水晶案件上,肯定会吃亏。

我本来想着跳过刁潺,直接与刁潺的上司汪玄德联系。但是,又担心就此得罪刁潺,被她认为我是在越级打她的小报告,从而更加对紫水晶事件不管不顾。说到底,汪玄德再是洛菲珠宝的大老板,也不可能亲力亲为去和当地监管机构谈判。到头来,还是要靠刁潺去过问。

倒霉,真倒霉。在酒店办理入住后,我打开电脑,一头扎进手头的工作。到了晚上八点,我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我正准备出门觅食,却接到了方明远的电话。

“时岚,你没回上海吗?”方明远问。

“唉,别提了。”我夹着手机,系好了鞋带,“你怎么知道我没回来?”

方明远正和郑以牧一起在北京开闭门会,按理说不可能知道我的行踪。

“你在系统里订了广州的酒店,取消了今天下午回上海的机票,我收到了邮件通知。”方明远解释。

我这才想起来,虽然郑以牧是我工作中真正的直属上级,但是珠宝行业里的每个人都在公司系统中同时汇报给郑以牧和方明远。因此,不管是我的请假记录还是出差记录,郑以牧和方明远都有权限查看,并收到自动通知。

以前我出差也好,提加班申请也好,郑以牧都是看都不看,直接审批。没想到方明远这么心细,每一个员工的动态他都会查看,难怪别人说他特别注意细节,堪称心细如尘。

“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方明远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方明远与郑以牧目前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洛菲珠宝的事情虽然尽人皆知,但我作为郑以牧小组的人,到底能给方明远透露哪些信息,我还是拿不准主意。

方明远听到我沉默了,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卑劣到利用你来刺探对手的消息。”

方明远这句话,反而让我心虚。真是的,我怎么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电话那头的人是方明远,是珠宝行业曾经的总监,如果真的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一定有他的人脉关系,根本不需要在明面上给一个无足轻重的我打电话。

“是这样的。我在处理洛菲珠宝的事情,但是对方表现得不是很上心,我有点着急。”我简略地说。方明远怎么说也是我的上级,有权过问下属碰到的难处。

“刁潺吗?”方明远问。

“你知道她?”我有些惊讶。

“嗯。”方明远没做过多解释,径直建议我,“刁潺是洛菲珠宝老板汪玄德老婆的表妹,即使你去找汪玄德,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啊?”我庆幸自己没有和一个愣头青一样,去找汪玄德,不然,肯定会被刁潺记恨于心,“刁潺现在让一个新人来负责跟进这件事。听你这么说,那我除了等,好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不会啊,你可以选择相信。”方明远说。

“相信什么?相信那个新人吗?”我沮丧地说,“你是没有看到,整个洛菲珠宝,就像个草台班子。如果没有强有力的人来推动,根本不会有人重视这个案件的。”

我有些泄气。向上找,是刁潺的裙带关系;向下找,是刁潺的“掌中宝”。紫水晶事件,洛菲珠宝拖得起,宝莱直播平台却拖不起。对手公司天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迅速花重金,把负面新闻宣传得满城风雨。到那时候,郑以牧肯定会成为第一责任人。

这个郑以牧,同样是在开闭门会,怎么人家方明远就有空看邮件、打电话,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相信你自己的好运气。”方明远说。

“我哪有什么好运气……郑以牧这个猪头,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连我消息都不回。”我骂起郑以牧来,丝毫不嘴下留情。

“会议还没结束。”方明远替郑以牧解释。

“那你怎么能给我打电话?”我问。

“刚好看到了邮件,怕你出什么事。”方明远说。

“噢……”我点点头。

“时岚,如果你没办法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你就相信我吧。在广州注意安全。”方明远说完,表示要快点回到会议里,便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坐在酒店房间内的沙发上,思考着方明远说的话。

相信他,相信方明远。唉,郑以牧啊郑以牧,人家隔壁组的领导都知道来慰问我,你就不能关怀一下我的进展吗?而且,刁潺那么喜欢你,你要是能现在飞过来,什么庞斌不庞斌的,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吗?

我在心里骂着郑以牧,酒店房间的门铃响了。

“酒店餐饮服务。客人您好,您点的餐到了。”女服务生的声音传来。

“我没有叫餐啊。”我警惕地从猫眼往外看,确认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客人您好,是您的朋友方明远先生给您订的。”女服务生解释。

我抵着门,立刻给方明远发了一条信息:“你给我点餐了吗?”

“嗯,记得按时吃饭。钱我已经私人付过了,不走公司账户。”方明远回复。

“谢谢!”我飞快回复。

得到了方明远的回答后,我将房间门打开。服务生将方明远为我点的晚餐端到了桌上。

看着香喷喷的食物与精致的水果拼盘,我愈发埋怨起郑以牧来。就凭方明远这种笼络人心的做法,哪个员工不会动摇,想要去跟随他这个领导呢?郑以牧,你捡着我这个宝贝,居然还不珍惜我!

当晚,我吃完食物后,又处理了一会儿工作,躺在浴缸里泡澡时,刷到森森用直播主播腔调大肆甩卖他在学校的课本的朋友圈,便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替我打听下,刁潺和方明远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作为交换,我承诺帮他搞到钟晨曦的签名照。

喏,你看,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付出对等的代价即可。庞斌想要留在洛菲珠宝,就要付出被刁潺不断骚扰的代价。我想要知道方明远与刁潺的关系,就得哄着森森满足他的要求。那方明远呢?他好端端地给我送晚餐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不是为了泡我,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要策反我!

我看了一眼手机,郑以牧还是没有回复我消息。

一直到入睡前,我实在忍不住了,给郑以牧打了一个电话。几声系统忙音后,电话显示接通了。

“喂。”

奇怪,怎么是个女人的声音?

“呃……你好,我找郑以牧。”我试探着说。

难道郑以牧在密会情人?哇,这么劲爆,那我是不是又多了一个谈加工资的砝码!果然,在这个八卦的黄金时机,我的脑海里,只有实实在在的钱。时岚啊时岚,你真是一个搞事业的料!

“噢,好的,请您稍等。”女人竟然这么礼貌。

两分钟后,郑以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时岚小朋友,你找我啊?”

“郑以牧,你还活着啊!你知不知道我给你发了多少信息!都要火烧眉毛了,你还这么优哉游哉!”我的声音一下子高八度。

“开那个鬼闭门会,我手机都没电了。刚刚和方明远出来吃饭,把手机放在前台充电呢。咋啦,出什么事情啦?我还没来得及看。”郑以牧的语气里透露着对闭门会的不满。

这种只有高层可以参加的闭门会,分享的都是宝莱公司下个季度的工作重点,属于机密。对方明远来说,这是调整自己工作方案的好机会,可对郑以牧来说,那就是一些人翻来覆去说些毫无营养的废话,还不如把重点写在纸上,发给所有人,让大家自行阅读来得高效。

“算了,不和你说了。皇帝不急太监急。姑奶奶我今天打烊了。”我把电话挂断,蒙上被子,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醒来,我如愿从森森发给我的一长串六十秒微信语音里,了解了方明远与刁潺之间的过节。

简单来说,就是刁潺加了方明远微信后,几番套近乎不成,又用春节问好的方式,给方明远发了一个微信红包。方明远直接退回了不说,还告诉刁潺“如果再有下次,一定举报处理”,说完,还把刁潺拉黑了。气得刁潺是敢怒而不敢言。

由此,我彻底明白为何刁潺会酸溜溜地说方明远不近人情了。确实,若是方明远“近了”刁潺的人情,指不定后面还有多少麻烦等着他呢。我又想到郑以牧,他这个坏蛋,自己不来与刁潺见面,把炸弹交到我手里,还真是“仗义”。

我在酒店吃了早餐,发了条信息给刁潺,询问紫水晶事件的进展。刁潺直接拉了一个微信群,在群内告诉我“时岚妹妹,这件事情,你直接问庞斌就行。我们家小斌,很能干的哟”。我看着对话框里的“哟”字,觉得实在刺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哟”。

庞斌在微信群里再次保证,说事情已经在推进了,让我不用着急。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庞斌啊,我比你更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高层的过问不可能那么容易推进,如果你碰到困难,一定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呢?你自己头疼是你的事,别耽误我呀。

我在酒店里办公到十二点,实在是按捺不住了,退了房,大阔步走出酒店门口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步履匆匆的郑以牧。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讶不已。

“来搞定洛菲珠宝的事情啊,你不是说十万火急吗?”郑以牧拖着一个小行李箱,看样子是直接从北京飞到了广州来。

“大哥,那你来广州,为啥不和我说一声?”我埋怨他。

“大姐,我是突然取消了一个会议,才能临时改签飞过来。来的路上,一直在开电话会议,我哪有空告诉你啊。”郑以牧说。

“大哥,不能打电话,可以发信息啊。你不告诉我,万一我走了,你咋办?”我气鼓鼓地说。

“大姐,我……OK,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郑以牧本想反驳,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语句,干脆耍赖,“哎,管他呢,反正我们已经见到了。”

我看着郑以牧乱糟糟的头发,狂笑不止:“我还指望着你用美色诱惑刁潺呢。算了,开个房间,赶快洗个澡吧。”

恰好一封邮件进了我的邮箱。我看见“洛菲珠宝”几个字,连忙用手机点开了邮件。

宝莱珠宝行业时岚经理:

你好。

因我司在去年四月,未向消费者展示商品的真实销售主体资质信息,给消费者造成了误导,经过销售部门与我司法务部、公关部的一致商定,我们已经在接到本地监管机构通知的第一时间,缴纳了二十万元罚款。

同时,我司已递交入驻宝莱直播平台时的审核材料记录供监管机构审查,证明宝莱公司已经尽到了审核义务。

以上,对紫水晶一事对宝莱公司造成的困扰,我司深表歉意。

祝工作愉快!

洛菲珠宝

呃……难道真的像方明远所说,是我的好运气把这件事给解决了?这么顺利?

“你发什么呆呢?”郑以牧凑近我旁边,问我。

我把手机递给他看。郑以牧看完后,与我一起沉思了起来。

良久,郑以牧问我:“那我们现在干吗?”

我老实回答:“不知道……”

“要不还是先开个房间,一起洗个澡?”郑以牧问我。

“是你自己开房间,你自己洗澡!”我大喊。

“哎呀,你不和我一起洗澡就不洗嘛,那么激动干什么,让我怪不好意思的。”郑以牧故作娇羞状,在我把他碎尸万段之前,逃进了酒店内。

我在原地气得牙痒痒,手机里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都解决了吗?”

发件人,是方明远。

原来,真的可以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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