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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冰冷

冰冷像一层薄切冰块的空气,已开始杂混进那黑铁丝撑开之绿荫上端的霜红,金黄,贴着淡蓝的天空,形成一种水果糖般的热闹缤纷。冬阳洒下,身旁的白铁立柱火炉,那瓦斯热穿过袖子和毛衣的厚度,让他燥热刺痒。衰老已在我的身体里,留下某种像软体动物需经年累月分泌的介壳薄鞘,或已知用眼泪和隐形镜片之膜弧相处。会坐在这二楼阳台的咖啡座,各小圆铝桌椅的年轻男女间垂头打盹了。如果是一个梦,梦境的胶卷一种有一下方街道传上的吆喝叫卖声,因为是日语,偶尔还加入扩音喇叭的演歌音乐,那更像在他人的昔日梦中。譬如我岳父这样对日本有怀旧情感的老人吧。其实是全世界前十潮流名牌朝圣地的表参道,那些树干枝丫朝上伸展像人的裸体,又像黑夜月光粼洵河流的线条,映在那些二楼咖啡屋像糖霜小蛋糕的黑玻璃窗上,这在二三十年前的旅人眼中,就是一条未来之街科幻之街吧?只是二三十年下来,这些说着日文的漂亮男孩女孩,仍在这未来之街上行走、漫游,好奇地看着全世界的昂贵衣装、皮包、工艺,像花朵展览在那些橱窗里。偶有乌鸦掠翼而过,啊啊像悲叹又像滑稽的怪笑。如何将这一切穿着黑蕾丝裤袜、高跟靴,脸上浓妆翻翘睫毛,身体像小鸟一样纤细漂亮的女孩儿,收纳进这个你来一次就要离开,但终要记下的像某种“二十世纪繁华梦”博物馆的街?

美猴王坐在我的对面,他说:“你看我的眼睛。”我深深看进去,发现那有三股旋转的蓝色火焰,两只眼睛的瞳仁都如此。但那是什么?那是宇治波佐助,或是宇治波家族的写轮眼不是吗?美猴王说,事情一开始是他的脑袋中,有一些零式战斗机像苍蝇那样摇晃飞着,还有哗啦哗啦扔下炸弹的九七式轰炸机。他这么说时我有点羞惭,因为他说的这几款战机(包括硫磺岛之战出现的“飞龙”双引擎轰炸机)都是日本三菱重工在二战时设计并生产的,而我现在的车正是三菱产的savrin休旅车,想到它的操控引擎算是,当初在高速俯冲中仍然保留极好的操纵性,朝塞班岛或关岛美军战舰俯冲,扔下地狱之火炸弹,那完美引擎的徒子徒孙,我就有些混乱。美猴王说,是的,一开始还有这种机械引擎的运转和燃油感,但后来从那两颗蕈状云的高温烈焰,巨爆,将大范围的城市建筑、街廓、人类、行走的车辆,所有活着的时光,在一瞬间蒸发、气化,随飓风吹成灰尘;那之后他们便进驻我的脑袋了,比我师父的紧箍咒还勒得脑浆要并流。我想他们是在取走我毁天灭地的象征性,他们比把他们炸成废墟的人,还迷恋那种一座繁华之城被恐怖力量踩碎成一片废墟的景象。所以有三眼神童,有喷火的酷斯拉,无敌铁金刚,有阿基拉,别忘了风之谷里的巨大机器人,当然最后有火影忍者,鸣人和佐助,九尾妖狐和天照之黑焰,有大蛇丸的秽土转生,八岐之术,死亡的空间,噩梦充满却可像花瓣一枚枚拨开人类脑中,杀戮之奇想极限,被蒸发掉、被刀刃捅进腹部、在梦中被割断颈动脉、甚至被尸鬼封印的死灵魂们,都可以找到光纤缆线,找到幻影叠着幻影的界面,再穿梭活回来。美猴王说,暴力的杀,死生间可以用神之术修改,万花筒写轮眼,凤仙花之火,高温气化之后还可以时间停格,找寻恶的寂寞与哀愁。这很像从我的脑中,撑开,插进无数小管,抽取出去,研发,进化,比零式战机的雪白幽灵摇晃,更美,更让我怀念起二郎神和哪吒的天际线上方的,神话时期的战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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