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弼马温与马上封侯

很多人熟知秦人与马的渊源。秦非子善养马，得到周天子的赏识，被封为大夫，成为周王室附庸。仰仗养马之技，秦部族迈出了政治舞台上的第一步。

养马人叫圉人。秦始皇陵园有象征养马机构的马厩陪葬坑，事死如事生，坑中埋有马俑和圉人俑，竟然还设置有取暖的壁炉。

圉人俑跪坐，高度约有60厘米，低眉顺眼的模样，后脑部分梳着一个低低的发髻。最初以为是一位妇人，后来一件陶俑的嘴角隐隐约约有墨笔画出的胡须，才被辨认出性别。

很多人也熟知养马人出过的大咖，小说《西游记》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泼猴出任天庭弼马温一职，本来还挺高兴，被一语道破不过就是养马的小官，大感失落，在天宫一通打砸。

弼马温谐音“避马瘟”，而猴子与“避马瘟”在古代确实有关联。东晋有一则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故事。郭璞是东晋时期著名的学者，有一天他去拜见将军赵固，正好赶上赵固的宝马突然死了，心情非常不好，闭门谢客。郭璞让门吏领他到马厩看了那匹突然死去的马，跟门吏说：“我能将死马医活，你去通报一声。”赵固就按照郭璞说的办法，派了些身体强壮的人带着竹竿，在东边找一个有山林的地方拍打，突然蹿出来一只猿猴。他们把猴子捉住带回来，放在马圈。猴子一进马圈，上蹿下跳，在马头处“嘘吸其鼻”，给马做类似人工呼吸的心肺复苏。不一会儿，马活了，扬蹄嘶鸣，饮食如常。

圉人俑（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现代医学专家认为，母猴排泄的尿液或经血散发出的气味，对马的瘟疫确有预防、抑制作用。吴承恩运用幽默诙谐的笔调，将“避马瘟”谐音化成“弼马温”，虚构了这样一个颇具科学性的官职。

猴子和马是否有这样的同圈供养习俗，并没有考古发现来证明，但是考古曾发现很多猴子骑马的小坠饰。很多时候，考古发掘都会收获一些外人难以理解的“宝贝”。陕西西安市南郊缪家寨的一座汉代厕所出土了一件坠饰，造型是一只猴子骑在马背上[1]。看这个资料，我“扑哧”笑出了声，脑补的情节是一个人跑肚拉稀，着急上厕所，挂绳断了，削刀上的坠饰掉进了茅坑。

缪家寨西汉釉陶坠饰（绘图：狄明）

类似用途的饰件，以往被认为是我国最早的骑兵形象，出现的时代可能是西周或春秋时期。吉林大学林沄先生考证说，这种骑在马背上的人或武士，应该是猴子，寓意是“马上封侯”，不过年代要晚，不早于唐代[2]。西安汉代厕所里又有类似发现，可见猴子骑马的习俗至少可以上溯到西汉时期。

越来越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对考古发现的细节大开脑洞。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从小跟班到领队，从“俑坑烤肉”到汉代厕所出土的坠饰，我对细枝末节的敏感，到底是因为考古好玩，还是考古探索的故事本来就精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