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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牌烟草

山羊牌烟草

我快九岁的时候,老大姐订了婚要出嫁了,她选中的是位年轻的英格兰医生。那年夏天,他和我们一起去挪威。空气中弥漫着浪漫的气息,我们小孩子当然不能明白为什么这对情人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他们两个总是单独坐船出去,单独爬山,连早饭也要单独吃。我们大有意见。作为一家人,我们做什么事都在一起,老大姐就算是订婚了,也不该忽然一反常态。我们都怪那位男子汉情人扰乱了我们家的平静生活,他显然迟早要为此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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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姐和她的情人(在后面)

这男子汉情人烟抽得厉害,除了吃东西和游泳,他那个难闻的烟斗从不离口。我们甚至怀疑,他跟他的未婚妻亲吻是不是也不拿掉它。他用最有男子汉气概的样子,把烟斗咬在结实的白牙齿中间,跟你说话时,他一直叼在嘴上。这让我们不舒服,把它拿下来好好说话,这肯定更有礼貌。

有一天,我们大伙儿坐小汽艇去一个我们从未去过的岛上,老大姐和她的男子汉情人破天荒地第一次说跟我们一起去。我们选中这个岛,因为我们看到上面有些山羊,它们在岩石上爬来爬去,我们觉得去看看它们一定很好玩,可等到我们上岸才发现,这些山羊野得我们没法接近。于是,我们打消了跟它们玩的念头,只好穿着游泳衣坐在光滑的石头上晒太阳。

那位男子汉情人正往他的烟斗上塞烟草,当他从一个油布袋里拿出烟草很仔细地塞进烟斗时,我碰巧在看他。他刚装好烟斗,正要点着它时,我的老大姐叫他去游泳,于是他把烟斗放下来,就走了。

我看看放在石头上的烟斗,离它大约十二英寸,我看到一小堆干羊粪,每粒羊粪都很小,圆圆的像淡褐色的果子。在这节骨眼上,我心中顿生一个奇想。我把烟斗拿起来,敲掉上面的烟草,接着捡起羊粪,用手指把它捻碎。我很轻地把这些捻碎的羊粪撒进烟斗的烟窝里,用大拇指把它按下去,就像那男子汉情人一向做的那样。做完以后,我在顶上撒上薄薄一层真的烟丝。我做这件事全家人都看见了,没有人说一句话,我能感到,大家一致赞成我的所作所为。我把烟斗放回石头上,大家也坐回原处等候那倒霉的家伙回来。我们大伙儿这会儿都同心同德,甚至包括我的妈妈。这是一个静悄悄的、十分危险的家庭阴谋活动。

那位男子汉情人从海上回来了,浑身湿淋淋的,挺起胸来,又强壮又生猛,他身体健康,皮肤让太阳晒得黑黑的。“游得棒极了!”他对全世界宣布说,“了不起的海水!棒极了!”他裹紧毛巾,以展示一下他的臂部肌肉,然后在石头上坐下来拿起他的烟斗。

九双眼睛紧张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偷笑,以免露出破绽,让事情败露。我们想到要发生的事情,都发抖了,谁都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男子汉情人把烟斗放到他结实的白牙齿之间,擦着了火柴,把火凑近烟斗就吸。烟叶点着发出光来,男子汉情人的脑袋随即被蓝烟裹住。“啊—”他说着把烟从鼻孔里喷出来,“令人心旷神怡地游完水以后,再没有比抽一口好烟更好的了。”

我们仍旧等着,我们想知道会怎么样,简直都忍不住了。我七岁的小妹妹再也忍不住,天真无邪地问道:“你那玩意儿里放的是什么烟草呢?”

“内维·卡特牌烟丝”,男子汉情人回答,“最好的烟丝,这里的挪威人抽各种气味难闻的烟草,我连碰也不碰。”

“我还不知道烟草是有各种味道的。”小妹妹说下去。

“烟草当然有各种味道,”男子汉情人说,“对于有识别能力的抽烟斗的人,各种烟草是不同的。内维·卡特牌烟丝干净、无杂质,这是男人抽的烟。”那人似乎故意用“有识别能力”和“无杂质”这种深刻的字眼。我们一点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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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维·卡特牌烟丝

老大姐刚游完水回来,穿着一件毛巾浴袍,坐到她的男子汉情人身边。接着他们两个互相傻看,露出多情的微笑,让我们见了全作呕。他们两个人太投入了,一点没注意到大伙儿极其紧张的样子,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每张脸都对着他们看。他们又一次沉浸在与小孩子无缘的情人世界里。

大海平静,太阳照耀,是个美好的日子。

忽然,那男子汉情人一声刺耳尖叫,全身跳到四英尺的半空,烟斗从他嘴里飞出来,落到石头上。第二声尖叫那么响、那么凄厉,岛上所有的海鸥都吓得飞起来。他痛苦的脸都扭曲了,他的皮肤变得苍白,他开始喘气呕吐,咳嗽,完全像一个有严重内伤的人。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看着他,被他吸引住,眼睛都转不开了。

老大姐一定认为她将永远失去她的未来丈夫,捏他,敲打他的背,大叫着:“亲爱的!亲爱的!你出什么事啦?什么地方痛啊?去把汽艇准备好!开动发动机!我们必须马上送他进医院!”她好像忘了在五十英里之内没有医院。

“我中毒了!”那男子汉情人气急败坏地说,“它到我的肺里了!它在我的胸口了!我的胸口在烧火!我的胃着火了!”

“帮我把他送上汽艇吧!快!”老大姐叉着他的胳膊窝叫道,“不要光坐在那里看!来帮帮我!”

“不,不,不!”男子汉情人叫道。“放开我!我需要空气!给我空气!”他躺下来大口大口喘气,转眼间,他又坐起来,开始恢复了。

“你到底怎么啦?”老大姐用双手温柔地抓住他的手问。

“我想不出来,”他喃喃地说,“我就是想不出来。”他的脸仍旧跟雪一样白,他的手在发抖。“一定有缘故的,”他又补充一句,“一定有缘故。”

“我知道这缘故!”七岁的小妹妹叫道,笑声能震聋耳朵。“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怎么回事?”老大姐厉声问道,“你要说什么?马上告诉我!”

“是他的烟斗!”小妹妹叫道,仍旧笑得前仰后合。

“我的烟斗怎么啦?”男子汉情人问。

“你刚才抽了山羊牌烟草!”小妹妹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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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牌羊烟草

用了好大一会儿工夫,这对情人才明白这几个字的全部意思,可等到弄明白意思,那男子汉情人的脸上开始显出可怕的怒气,当他慢慢地站起来时,我们大伙儿已经全都从岩石上跳到深水中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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